锦医卫(全本)-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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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秦林查案好像什么也没做,搅得满城风雨,查出来的线索却有限得很,甚至根本什么都没查到:成国公朱应桢那里,当年没有拿到《清明上河图》是确凿无疑的;武清伯李伟的说法,是“忽然觉得缺幅画儿挂在中堂”才进宫向李太后讨要,并不存在别的情弊;户部的交接清单上,根本没有这件国宝。
方方面面都没有着落,难道秦林趟趟白跑?
很多时候办案,没有线索本身就是线索,宫外各种流失的渠道都被证明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性……
秦林在宫外查得热火朝天,宫内却是一片冷清,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强烈反差很快就引发了朝野各方的怀疑,从风闻言事的都察院到执掌刑名的三法司,从宫内的小太监到市井百姓,各种流言蜚语漫天乱飞。
种种谣言,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宫内。
徐辛夷再次进宫去见表妹的时候,明显发觉了气氛的异常,以前和她说说笑笑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缩着嘴巴,唯恐多说一句话就惹了杀身之祸,负责教养长公主的老嬷嬷更是老远就冲着她连连打躬作揖:
“徐大小姐,老身求您给条活路,今儿宫里头风声紧得很,万万不可再把长公主私带出宫……上次老身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没敢把这事儿说出去呀!”
徐辛夷笑呵呵地点点头:“这次不会了,嗯,多谢你们没说出去。”
我的姑奶奶耶,老嬷嬷暗叫侥幸。
上次徐辛夷令侍剑等女把这些嬷嬷宫女制住,将朱尧媖私带出宫,从长公主跨出紫禁城门槛的那一刻起,这些宫女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事情曝光,谁都逃不掉,所以不会有谁去告发,自寻死路。
徐辛夷走进朱尧媖所在的宫室,却见这位长公主满面愁容,细细弯弯的眉毛拧了起来,一双妙目笼着愁绪,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疯了、痴了、傻了?”徐辛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朱尧媖吃了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见是最信任崇拜的表姐来了,慢慢定下心,看看周围,欲言又止,那神情就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表妹啊,你能不能干脆点?”徐大小姐柳眉打皱,双手按在朱尧媖肩膀上:“再怎么说,你也是万历皇爷的嫡亲妹妹,大明朝的长公主啊!”
“我……我想,是不是,那个,秦姐夫那边……”
朱尧媖红着脸儿结结巴巴半天,弄得徐辛夷心上心下,暗想莫不是李伟老爷子一语成谶,他这个外孙女也看上秦林了?不对呀,好像她一直喜欢那种文质彬彬、出口成章的江南才子吧!
朱尧媖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不好意思地道:“我……我那四件宝贝,就让秦姐夫那边不查了吧,现在《清明上河图》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又加上我这几件,好害怕……”
徐辛夷松了口气,看看表妹那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忍不住有几分生气了:“我的长公主啊,你究竟怕个什么呀秦林说了,就这一两天你的东西就能回来,那家伙别的地方靠不住,这话表姐我倒是可以打包票的。”
朱尧媖绞着手指,声音低低的:“我也觉得姐夫虽然又凶又恶,倒是像个大将军,不作兴骗人的,只是担心他为了找我那四样东西,惹出了别的麻烦,害他贬官什么的,那可就太对不住人了。”
饶是徐大小姐为人大大咧咧的,闻言也不禁有丝丝感动,这位心地善良的长公主从来都只为别人考虑,有什么委屈都自己忍受,情愿不要心爱的宝物,也不要秦林惹下麻烦。
这么些年的深宫寂寞,不晓得她怎么熬过来的……
“没关系,秦林那家伙,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不会掉根寒毛的……”徐辛夷颇为自信的挥了挥手,那个鬼家伙,什么时候吃过亏?
朱尧媖看了看表姐,似信非信的。固然看到秦林又凶又恶很厉害的样子,可宫里见过的冯保、张鲸,宫外传说的东厂徐爵、陈应凤,哪一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秦林周旋其间,真能毫发无伤?
房中供着一尊细白瓷的观音像,长公主走过去跪下,双手合十虔诚的祷告:“观音娘娘保佑秦姐夫别惹出祸事,保佑表姐和姐夫百年好合,菩萨勿怪贪心不足,信女情愿不要几件身外之物……”
这个胆小鬼徐辛夷双手揉着太阳穴,七分无可奈何之外又有三分感动。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朱尧媖吃惊得站起来,徐辛夷倒是无所谓,抢先跑出门看怎么回事。
七八个小太监捧着各色珍宝进到院子里,为首的朝朱尧媖跪下禀道:“因追查《清明上河图》一事,出售宫中珍宝充实国库的事情暂时停了,冯公公吩咐把还没交到户部的东西全都奉还原主。”
海月清辉琴、黑白玉石棋子、江南四大才子的诗贴和富春山居图,一件不少,完璧归赵。
朱尧媖如坠云雾之中,与其说是欢喜,倒不如说惊疑更多。
等那些小太监走后,她一把抓住徐辛夷的胳膊:“表姐,我……我没做梦吧?!”
“要不要我掐你一下?”徐辛夷撇了撇嘴,然后饶有兴趣的围着四件宝物看来看去:“奇怪了,秦林究竟用什么办法,叫冯保把这些东西还回来的?怎么又不拿出去卖了?”
朱尧媖更是睁大了眼睛,听得徐辛夷的话,要不信吧,四件宝贝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摆在这里,要信吧,就更叫人匪夷所思:
冯保职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督公,权倾一时,骄横跋扈,在宫中他只认李太后一个人,连她皇兄万历帝都不怎么放在眼里……长公主知道皇兄称这位权阉为“冯大伴”甚至隐隐有几分怕他呢!
秦林竟然可以叫冯保乖乖把东西还回来,这也太厉害了吧,怪不得能让表姐做他的平妻……
就在徐辛夷和朱尧媖猜测秦林用什么方法迫使冯保交回四件珍宝的同时,秦长官也接到了入宫查案的通知。
第369章 千万别叫爷跪
彤云低垂,月色晦暗,会仙客栈一间上房之中烛光摇曳,映在窗户上的两道黑影扭曲变形,时不时传来桀桀的笑声:
“哇咔咔咔,徐老疯子,你这手造假功夫果真厉害,明天拿进宫,可要把众人都骗过了呀!”
“老头子的手艺,长官只管放心,不过长官这欺君罔上的胆量嘛,老头子就自愧不如了!”
说话的自是秦林和徐文长。
难不成他们想伪造一幅《清明上河图》交差?
那清明上河图不是一幅简单的山水画,而是极长的横排条幅风俗画,宽仅八寸,长度则达十六尺之多,画幅极其浩大,绘有五百五十多个各色人物,牛、马、骡、驴等牲畜五、六十匹,车、轿二十多辆,大小船只二十多艘,外加从宋徽宗开始历代收藏者的玺、印、题、跋……
即便是徐文长妙手无双,短短数日又怎能伪造一幅可以骗过众人眼目的假画?旁人且不说,宫中司礼监掌印冯保本人,就是一位声名远播的艺术鉴赏名家,精通音乐、绘画和书法,假画要想瞒过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房中秦林又笑道:“果然破家的知县、灭门的令尹、绍兴师爷阎王敌,徐先生造假印鉴的本事,在绍兴师爷里头也要算数一数二了,当年在胡帅幕府,没少干坏事吧?!”
徐文长伪造的并不是篇幅浩繁的清明上河图,而是一枚木头戳子,沾上印泥往纸面上轻轻一摁,“江山如画”四字篆书印迹鲜红,字体颇具雍容华贵之气。
看了看纸面和印迹,太过新鲜了,徐文长摇摇头并不满意,含起满口茶水往纸面上噗的一口喷过去,又在蜡烛边上慢慢烤干,嘿,颜色泛黄,便和七八年前的旧印鉴一模一样。
秦林笑嘻嘻地拱拱手:“还要借重先生的如椽大笔。”
“抄家灭族的都做了,也不差最后这桩……”徐文长左手边放着一本秦林从江陵相府借来的隆庆帝御笔朱批,揣摩良久,忽然抓起紫宸狼毫,在纸面上笔走龙蛇,数行字一气呵成。
秦林仔细看看,徐文长所写与朱批相比,分毫不曾走样,即使是以他专业笔迹鉴定的眼光来看,也极不容易发现差异。
秦长官忽然将桌子轻轻一拍,厉声道:“好一个私刻玺印、伪造御笔的绍兴师爷!”
徐文长也将桌子一敲,针锋相对地道:“你也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锦衣佥事!”
片刻之后,两个家伙相顾大笑。
徐文长继续用绍兴师爷祖传的秘法将文件做旧,秦林则走到徐辛夷居住的那座跨院里面去。
下午从宫里回来之后,徐辛夷就追着秦林问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迫使冯保把四件珍宝还给了朱尧媖,无奈秦长官顾左右而言他,晚饭后就和徐文长躲在房中忙这忙那,可把她憋得够呛。
“秦林,这事儿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本小姐和你没完!”徐辛夷把房门一关,将秦林堵在房间里面。
秦林却一反常态的正经起来,老老实实地作了个揖:“老婆,前因后果等明天回来再和你说,只是这番先要请小姨子替我帮个忙了……”
徐辛夷听着听着,圆溜溜的杏核眼就睁得越来越大。
第二天一大早,冯邦宁、徐爵、陈应凤三人就锦衣卫衙门白虎大堂上了,等秦林一来,秉过刘守有,然后径直去司礼监衙门。
司礼监并不在帝后公主所居的紫禁城内,而是在万岁山(煤山)东北角,紫禁城宫墙与皇城城墙之间。
秦林一行人从东安门走进皇城,这皇城里面有司礼监、御马监等太监衙门,有光禄寺和内承运库,虽然更里面一重紫禁城才是警卫最森严的,这皇城之内的景象也极其肃穆了。
到处都是青衣、蓝衣的太监匆匆而行,密度比京师任何地方都高,各道城门设有岗哨,重要的衙门还有佩着绣春刀的锦衣亲军值守,戒备森严。
秦林“前世”在北京进修期间也曾到故宫参观,此时故地重游,气象却截然不同,未免有恍若隔世之感……
比起秦林,冯邦宁、徐爵等人更为尴尬,因为昨天冯保大发雷霆,把他们全都痛骂了一顿……秦林在宫外看起来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却成功地把怀疑的视线引向了风平浪静的宫内,作为司礼监掌印的冯保自然首当其冲,他的恼火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行人并不和旁人答话,就算是相熟的锦衣武官或者太监,也只是笑着略点点头,匆匆走到了司礼监,通报入内。
别的官员垂着头大气儿不敢喘一下,心怀鬼胎的秦林偏偏饶有兴致的四下打量。
这座权势几乎与内阁分庭抗礼、某些阶段甚至成为整个大明帝国实质上的执政核心的衙门,外表并不多么煊赫显耀,就是一座规模较大的四合院及配套房舍,并且以占地规模而论,甚至远不如它西边负责皇帝袍服的尚衣监和掌管帐幔、雨具等物的司设监。
但门前过往太监那种羡慕与敬畏交织的神情,同行官员大气不敢喘一口的紧张,都在无形中提醒着秦林:这里就是执掌内廷最高权力、大明朝权阉的终极目标,前有误国王振、立皇帝刘瑾,后有九千岁魏忠贤,于此发号施令,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大明朝千千万万人的命运……
“这年轻小哥儿就是秦指挥了?”有人站在台阶上,声音带着几分宦官专属的尖利刺耳。
秦林见此人生得方面大耳、面皮白净颔下无须,一对吊梢眉带着阴煞之气,身穿大红色织金蟒袍,连认识的司礼监秉笔张诚都只能站在旁边,便知道是现任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冯保了。
“下官参见冯司礼!”秦林不亢不卑的朝着他作了一揖。
徐爵、陈应凤职任东厂,实则冯保家奴,冯邦宁则是他嫡亲侄儿,三个人都已经跪下去磕头见礼,唯独秦林站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