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如昨by定慧-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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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子的本意是问“我·操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太专注于模仿男生们说那个词的神态和语气,于是说话大喘气,说完“我·操”,中间隔了一秒,才接下去问“是什么意思?”
就那一秒,差点把诚诚给呛死。
真的。诚诚刚喝一口水,便听到颖子字正腔圆、豪情满怀地说了那两个字,他一下子呛到,然后用力地咳了起来。等听到后面“是什么意思”时,为时已晚,他已经咳得不可开交。
他不停地咳,直咳得满脸通红,想停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颖子站在他身边,很体贴地拍着他的后背,心想:怎么突然就咳起来了呢?还咳得这么厉害,真倒霉。
诚诚好不容易停止咳嗽,人还喘着粗气,立刻对颖子说:“那是个很坏、很坏、很坏的词,女孩子一定不能说。”
“它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知道它的意思。只要记得是个坏词,不能说。”
“哦,”颖子明白了,然后睁着一双渴望求知的大眼睛,一脸纯真地问:“还有什么坏词,我不能说?你能不能告诉我?”
什么?诚诚又开始咳起来。。。。。。
当然,绝大部分的时间,对颖子的提问,诚诚都能给出令她十分满意的答案,正因为如此,颖子在心底一直对诚诚钦佩至深。
那天,她又一脸崇敬地问:“诚诚哥哥,为什么你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啊?”
诚诚不知如何回答,正在陶醉,就听见她说:“对了,今天体育课上,我不小心把头撞到双杠上。”
唉。她怎么一天到晚不是这里碰碰,就是那里撞撞,为什么不能小心点啊?总这么笨,真是叫人心烦。诚诚刚想骂颖子两句,就听见她说:“莉莉说她妈妈说撞了头人会变傻,你说我会不会变傻啊?”
诚诚很想说:“你本来就傻。”可是,看颖子一脸的认真,还有担心,又不忍心,便将那句话生生地憋在肚子里。
“你也不知道啊?”颖子立刻满脸的失望,同时将他全盘否定:“我还以为你很聪明,什么都知道呢。”
现在,诚诚还能说什么?他都不知道现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生气,不知道生谁的气。郁闷,不知道郁闷什么。心疼,人家好好的,他心疼啥?
有时候,颖子凭空捏造,天上地下。
深秋的一天,她突然说:“诚诚哥哥,你知道吗?梧桐树叶落下的时候,往左旋的比往右旋的多。”
大院里,A栋和B栋之间,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家家户户的窗子看出去都可以看到它。院里的孩子们经常在树下玩耍。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为什么?”
“不知道。”
“这难道不是跟刮什么方向的风有关吗?”
“好像不是。”
诚诚一脸的怀疑。
“你不信?那我们数数。”
年轻,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时间。
于是,两人同意,数100片梧桐树叶落下的旋转方向。
结果,他们数了200片都不止。因为真的不是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大多的树叶很难分辨左旋还是右旋。他们有的翻着跟头,有的垂直落下,有的甚至左右摇摆。
他们最终也没能证明那个假设。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
那天颖子呆的时间比平时长,这让诚诚很高兴。
是的,诚诚的家曾是颖子的图书馆,她一个人的图书馆。因为借书还书,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不少时光,而那正好是他这辈子最怀念的时光。
回想起来,他们每次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日积月累,他们也一块做了不少事情。
她拉他看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他给她讲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时间,就在谈天说地之时悄悄溜走。
他们,就在眉来眼去之间慢慢长大。
颖子几乎从未一次在诚诚家呆着超过三十分钟。可是,不论长短,都是诚诚最美好的时光。每次颖子一出门,他便盼望她下一次再来。
图书馆对借书者都有如此的盼望吗?
10午茶
敬诚和馨颖在纽约公共图书馆前的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又沿着第五大道继续前行。
不久到了洛克菲勒中心,馨颖尽其所知地做了介绍。
敬诚还是几乎不说话,少时看看景点,多时看着她。
他希望,他的耳朵是一台录音机,可以将她温柔的声音录下来,以后一遍一遍地听。因为,这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让他百听不厌。
他希望,他的眼睛是一架照相机,可以将她如水的容颜照下来,以后一遍一遍地看。因为,这是人间最美丽的容颜,让他百看不够。
不,不能这么想。事实上,她的声音、她的容颜早就深入他的心。他要做的,是慢慢遗忘。
是,理智说得对,他要遗忘。
可是,他依然聚精会神地听她说话,无法将眼睛从她的脸上移开。
离开洛克菲勒中心,很快就到了圣帕特里克教堂。
敬诚没有想到,第五大道高楼丛中,竟然隐藏着天主教在美国的厚重历史。圣帕特里克教堂是一个古朴典雅的哥特式建筑,双塔顶教堂线条简洁,整体灰色,却气势恢宏。
两人站在教堂前,静静地欣赏这精美华丽的建筑,同时感受它带来的那份庄严肃穆。
离教堂不远,有一株梧桐树,长得高大魁梧,树干无节,向上直升。部分树叶依然深绿,部分树叶开始变黄。远看像一把高擎着的黄绿色巨伞,气势昂扬。
树下有条长椅。
馨颖问:“我们坐会儿吧?”
敬诚答:“好。”
两人并排坐下,相视一笑。
梧桐树下,树叶成荫。那些手掌大的叶片,长得密密层层,望去不留一丝空隙,仿佛一片黄绿色大布幛,洁净和清雅。
两人同时抬头,看着梧桐树,却都没有说话。
半天才有人开口,是颖子。“我们以前大院里有棵梧桐树,你还记不记得?如果它现在还在,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敬诚微微点头。是,如果还在,应该也这么大。
可惜,它不在了。
他的脑海立刻闪现一个画面。画面里,他站在原是梧桐树的地方,放声大哭。
那是他最后一次哭泣。
那画面实在令人伤心,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将画面轻轻掩上,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干脆说点别的,和梧桐树有关的。对了,敬诚问颖子:“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颖子看着他,秀眉微抬,“什么时候?”她还真不知道。
“那时你刚搬来不久。有一天,我从家里的窗户看出去,正好看到你蹲在梧桐树下,看着地上发呆。我当时没有太在意。”
“哦。”就这样吗?一点也不稀奇啊?
“后来,过了一个小时,我又看到你。”
敬诚的嘴角浮现一个温柔的笑容,动人心弦。
颖子看着他,心中不禁荡漾。努力忍住,等他往下说。
“我看到你还蹲在那里发呆,连姿势都一点没变。”
“真的?”
“真的。”
深深陷入回忆的诚诚继续微笑。
“我在干什么?”
“是啊,你在干什么?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所以,你妈叫你回家以后,我特地跑到梧桐树下去看。原来,你蹲在那里,看蚂蚁搬家。”
颖子呵呵地笑了。虽然没有一点印象,但是这听起来很像她小时候会干的事情。那时,她可以看着一些景物,比如忙碌搬家的蚂蚁、雨水激起的涟漪、或天上漂浮的白云,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我蹲了多久?
“至少一个小时。”
五岁的孩子,可以一动不动地看蚂蚁搬家一个小时,足见定性很高。
馨颖玩笑道:“你是不是那时就已经看出来,我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
敬诚摇摇头,回答道:“没有。我只觉得,楼上这个新搬来的小女孩是不是有点傻?”
馨颖再次呵呵地笑。
敬诚也笑了。
馨颖说:“如此美好的第一印象,谢谢你今天跟我分享。”
诚诚没有做声。面上依然保持微笑,心里却感觉有些酸楚。几岁的孩子,第一印象哪里谈得上美好?
只是,即便不美好,那又如何?
后来,他还不是彻头彻尾地栽了进去?院里的那棵梧桐树见证了他们多少欢乐与忧伤?
怎么又想起这个?看来,坐在梧桐树下,不是什么好事。
“走吧。”敬诚边说边扶着椅背起身。
馨颖也随着他站起来。
两人继续前行。
敬诚似乎走得更慢,脚步也更加蹒跚。
馨颖既担心,又心疼,却不好说什么。现在毕竟不是从前。
终于走到中央公园,他们一致同意不进去了。
公园门口有家星巴克咖啡店。
馨颖问:“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纽约街头,特别是第五大道上,几乎每隔一个街口就有一家咖啡店,馨颖已经这么问过几次。
这一次,敬诚点头,说:“好。”
其实,腿早就开始酸痛。可是,他却一直坚持。他知道,这毫无必要。他就是每五分钟要求休息一下,颖子也绝不会说什么。他甚至可以肯定,那样她只会更高兴。但他还是尽量坚持,却看到她眼里越来越浓的担心,还有越来越频繁的咬唇。
两人进到布置温馨的咖啡店里,馨颖问敬诚:“你要什么?”
“拿铁。”
“点心?”
“不用。”
馨颖去排队,敬诚找位置坐下。腿真的疼得厉害。他将手放在桌下轻轻揉捏。
馨颖很快回来,递给敬诚一杯拿铁,她给自己买的是摩卡。
“累不累?”馨颖微笑着问。
“还好。”敬诚微笑着答。
两人慢慢地喝着咖啡。
这些年,各自行色匆匆。现在,坐在这里,难得心里沉静从容。
店里正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情歌,旋律低沉又温柔,男歌手的嗓音沙哑且性感。
馨颖享受着悦耳的音乐,可口的咖啡,还有敬诚的陪伴,她觉得不说话也很好。
敬诚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馨颖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两人不时相视微笑,心里都明白,他们没有明天,只有更加拼命地享受现在的每分每秒。
看敬诚将手里的拿铁喝了一大半,馨颖终于开口问道:“你喜欢喝咖啡吗?”她知道,不少中国人到美国后,慢慢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
“还好。”敬诚看着馨颖手里剩下一半的摩卡,“你呢?现在改喝咖啡了?”他想,她总该有些变化吧?
“没有。他们没有花茶,所以拿咖啡对付一下。家里常年有茉莉香片和玫瑰花茶。”
敬诚微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也没有变。这些年来,她一直保持着喝花茶的习惯,而他却再也没有泡过、喝过花茶。
馨颖接着说:“这边除了茉莉和玫瑰,根本买不到别的花茶。就是在国内,现在也很难找到。上次有人从国内帮我带来一罐莲花茶,喝一口,我眼泪都下来了。”
敬诚的心里泛起波澜,面上却继续微笑,“有那么好喝?”
“是。”馨颖也微笑。
不,是那香味带回的记忆让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她上一次喝的莲花茶,是诚诚哥哥当年亲手泡的。
两人接着喝咖啡。
良久,颖子忍不住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喝花茶?”
记不记得?他还记不记得?
往事不能提,一提便如决堤的洪水,挡也挡不住。
敬诚的脑海里现在已经满是“下午茶”。
有一次,颖子来借书。正好头一天晚上,家里来了位客人,送了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说是某某地方今年产的新茶,一共只生产了一千盒,市场上看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