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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何夕-不近长安-第6部分

小说: 何夕-不近长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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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北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任何人都能听得出他的愤怒:“那也是父亲!”
他声音太大,而这诺大的餐厅十分安静,周围的客人都纷纷回过脸来,过了片刻又渐渐开始每一桌上微小的声音,窃窃私语,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岑君西冷笑,抬起头来,“是吗?养父也是父亲?”
沈静北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低下头去继续切割盘里的食物。
酒店的餐具是欧式的,上面的釉花很精致,精致到周心悦要用眼神和餐盘里的食物较真,而他很淡然地把剩下的一口粥喝完,筷子与碗壁相碰,发出轻悦的叮声。
他终于搁下碗筷,站起来,“等养子也是儿子的时候,你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她原本以为他会踢翻椅子,一走了之,结果出乎意料,他没有,只是掏出钱夹来买单,等待服务员找零。
“我会去看的,你让他多保重,好不容易当了官,钱还没捞够呢,这要是死了,赔本买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带微笑,桃花眼看着越发向上挑,看着沈静北,并没有气愤,也没有蔑视,像跟一帮狐朋狗友问候家常,从容地在打招呼。她自从听岑君西说出那些笑喷的话,就觉得他这个人没良心,可听他说完这些话,又觉得是刀子嘴豆腐心,嘴皮子上的刻薄。
他把服务员找来的零钱重新装好,就走了。
后来过了半个月,她都没有再见到他。
沈家倒是通过一些手段在黑市买到了合适的肾源,她听沈静北说卖肾的人急等着用现金,所以黑中介也没抬价,居然才花了15万就买走了。
周心悦听了挺高兴的,安慰他:“挺好的挺好的,不幸中的万幸呢,还捡了一个大便宜。”
沈静北仿佛是笑了笑,声音带着叹息,低低的,透着难以言喻的惆怅,“我听说中介都很黑,钱到了那人手里估计也就剩下10万了,我爸妈都觉得亏欠人家。”
确实是,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谁能卖肾?遭那么一场大罪,才能拿到那么一点钱,生活有时候真的能把人逼到退无可退。
于是她也变得惆怅起来。
学生党的生活很快就回归两点一线的平静,除了偶尔跟着父亲去医院看望老友,隔三差五跟着沈静北去医院送饭,她剩下的事就是看书上学,要不是那天碰到了酒吧里的那个“老八”,她甚至都快忘了半个月前还遇到过一个男孩,他是沈静北的哥哥,叫岑君西。 

7Chapter 7
那天她刚下了考前总攻式辅导课,老师填鸭子一样的只管塞,一沓一沓的卷子和整整四黑板的课堂笔记,她写字又慢,黑板换了一面就跟不上速度,只好留到放学抄沈静北的。天都黑了,等到抄完的时候沈静北已经做完了一张卷子,她一边整理卷子一边仰天长啸:“靠——这卷子怎么多的跟头皮屑一样?”
沈静北收起笔袋,在她旁边安安静静的做眼操,听了她说这句话,坐在那儿笑了一声,唇角向上延伸开一个好看的弧度。周心悦没有转头看他,但能想象他的动作,是她以前看习惯的样子,干干净净的一双手按在太阳穴上,然后一点一点的顺着眉骨刮下来,眉峰因为抚摸变得很顺,渐渐展露出来,如同阳光下的青峰,温煦高远。
“走吧。”他做完一套操,替她把书包拎起来让她背好,又把她多出来的复习资料抱起来揽在胸前,一起往外走。
他的腿伤早就好了差不多,依旧是每天骑着单车载着周心悦,今天太晚了,偏偏路过炸串摊的时候周心悦嚷嚷着要吃,他只好把车子支在巷口,陪她去吃巷子里面的那家店。
说是一家店,也只是个稍微干净一点的炸串摊,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打了一副玻璃的架子,用三轮车支着,里面放了各类半成品的串,还有些面目十分可疑的肉,那阿姨就把挑出来的串放进一盆面糊里浸了,再扔到油锅里炸,那些串就带着大捧的沸油沫翻滚着,滋滋的冒着油腻腻的香气。
沈静北从来不吃这些东西,只顾看着,等周心悦抹好了酱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微微蹙起眉心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摆手,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
周心悦也不强迫他,倒是省下来自己吃得有滋有味,一边吃一边往巷子外面走,沈静北推着车在后面跟着。
他那辆自行车是闪电Specialized,自行车界的BMW,是沈嘉尚去美国参观学习时给他空运回来的,后来为了周心悦还专门送去加了一副车座,好好的山地车也成了路边的“二八大踹”,周心悦想想就觉得好笑,还打趣:“等咱俩七老八十了,你未娶我未嫁,你就骑这个当头车,把我接家去得了。”
没想到沈静北听了挺高兴,应着她:“我看行。”
其实学生时代的人都穷,没几个人认得这车还是个牌子,可高中学校经常下课晚,巷子里面除了那些吃炸串的,还剩下些手头紧又识货的社会小青年。
所以周心悦把最后一根炸串吃完准备上沈静北车后座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实在的说他们遇到的也并不是什么狠角色,只是两个耍着瑞士军刀的小地痞,瞅着沈静北那辆Specialized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伸出手来:“同学,借点钱花花呗。”
周心悦还没反应过来,沈静北已经开始掏钱包,也没有多少钱,一张大钞还带着一点零头,他就那样把钱包递过去了,没有无畏的神色,也不显得卑怜,一点也不像路遇打劫求活的人,而是坦荡荡的交上去,拉着周心悦要走。
那两个要钱的人却还不满意,一把刀耍得要挽出花来,一脸横横的说:“公子哥,两个人,这么点钱就想走?”
周心悦又急又怕,冷汗都已经流下来,抓着沈静北的手,惶恐又惊惧:“我没带钱……”
她是真的没带多少钱,而且带没带钱都是没用的,那两个人已经拿着刀围上来了,她只剩下想哭的冲动,甚至连死了以后爸爸要怎么办都想到了。爸爸会崩溃吧?抓了一辈子贼,到头来闺女要在巷子里被贼捅死了。
沈静北还算冷静,把她往自己身后揽,可是她明显地感觉到,他也在发虚,那么一贯淡定的人,此刻掌心潮漉漉的冰凉。那两个人又逼上来几步,都能清晰的听到刀刃隔空划过的呼呼声,周心悦急了,看见巷口有人影走动,冷不丁的大喊了一声:“救命!”
两个歹徒被她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一把刀已经挥过来,她恐惧到了极点,只知道大口喘息着喊“救命”,却被沈静北一胳膊肘拄到背后,温热的血珠子就溅在她手上。她惊恐的尖叫,是沈静北的血,他的手腕被划伤了。
见了血的歹徒也躁动不安起来,骂骂咧咧,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了一个钱包,“啪”的一声就砸到了其中一个人头上,那人晕头转向的骂了一句娘,另一个也停下来四下看,却看到巷子口转眼跑过来一个黑影,弯腰就把钱包又拾起来。
“找死啊!”挨打的那一个一声吼,一刀就挥过去,刀到声到:“让你他妈多管闲事!”
来的那人毫无惧色,迎着刀刃挥手里的钱夹,只挥了一下,钱夹子就完完全全的把刀夹携走了,他顺手一撇,那把刀被扔出去落在地上,月光底下闪着漠漠寒光。
挨打的一个愣了一愣,突然像是见到了什么神仙似的,“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猛磕头,另一个也是,那个人上前一脚踹翻一个,怒气冲冲的,“活得不耐烦了?!嫂子都敢碰?!”
那两个人爬起来依旧规规矩矩的跪好,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心悦又看看那个人,声音都发抖,简直是不可思议:“八、八哥,嫂子……?”
“没错!”老八牙疼一样的嘶嘶吸了口冷气,又赏了窝心脚:“认好了!这七嫂!”
两个歹徒规规矩的磕头,像是两头狼突然变成了两只羊,规规矩矩的叫周心悦:“嫂子!”
周心悦拉着沈静北又惊异又恐惧,而沈静北手腕上鲜血直流,她没功夫想别的,掏出手帕来给他缠好,着急着问老八:“有车没?能不能送我们去医院?”
老八直点头,很快拦了车送他俩去医院。
周心悦第一次送人到急诊室,在医院大厅里来回奔波,挂号缴费,跑来跑去,所幸沈静北伤得不重,只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并不长,但是很深,医生给他缝了两针,把沈静北疼得大干淋漓,医生才开了病例,让周心悦去拿药。
出了门老八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贴上来,讨好的跟她笑,露出一排闪闪白牙:“嫂子,我叫欧立宁。”
周心悦一本正经:“哦,你好,我叫周心悦,不是你嫂子。”
欧立宁一点也不气馁,“噗”的一声笑出来,“别介啊嫂子,是不是我们七哥惹你不高兴了?其实我们七哥人特好,真的真的!”他拍着胸脯,一脸坦然:“我们七哥跟你那个之前,还是个小处男,真的真的!”
周心悦脸都羞红了,她的好家世让她受到了好教育,不会瞎矫情,只是把病例拍在欧立宁身上,问他:“你很闲?自己去结账可以吗?”
欧立宁接过病例,她转身就要往回走,欧立宁却一把把她拉住,嘴里认真起来:“别别别,嫂子,我求你,有个事要求你,真的……”
她头也不回,“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嫂子。”
“你下去看看七哥吧!他刚出院——”他看她站住了回头,才继续说下去:“就在下面打吊瓶。”
自从那天他从酒店里走了以后,他们两人除了彼此的名字,任何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一个学生和一个混社会的走不到一起去,倒也是最寻常的事。周心悦跟着欧立宁去楼下的输液室找他,大衣和看过的一叠报纸还在,他却不见了,欧立宁着急着打电话,响了好久那边都没有人接,接着打,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个铃声断断续续的,顺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岑君西给自己举着新换的药水瓶,腰都直不起来,一步一拖的往这边挪。
欧立宁着急忙慌的过去接,嘴里噼里啪啦的数落着:“人呢人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都跑了?!一群欠收拾的货!”
岑君西腾出手来捂在肚子上,表情恹恹的,“到吃饭的点了,都让我赶走了。”他抬头看见了周心悦,仿佛很意外,愣了片刻又把手自然的放下,问她:“你怎么来了?”
欧立宁扶着他举着药瓶,就剩下一张嘴还闲的发慌:“我特意把嫂子接来看你!”
岑君西一定没力气揍他,于是他又骂他:“滚!”
周心悦觉得尴尬,其实那晚他们真的只是交了个朋友,她对他的印象很深,可就算那一晚把他所有的音容笑貌都装进脑海里,还是不够多。但是她明显的看出来他瘦了,瘦得萧条,原来还有架子,现在感觉架子也快散了似的。
他终于捱到了椅子上坐下,微微的喘着一点气,依旧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顺着欧立宁的意思又说了一遍:“他去学校找的我,说你病了。”
欧立宁挂好药水瓶在那儿笑嘻嘻的,“你看看你看看,还不信我。”
岑君西这会儿倒有了力气,一只手就把欧立宁的胳膊反剪过来,把他压在地上,一边用力一边听着他哎哟哎哟的叫,慢条斯理的问:“说不说?你连她是哪个学校的都不知道!”
欧立宁在地上叫:“地上脏!脏!我刚买的新裤子!”岑君西不为所动,他只好求饶:“我说我说!”
上回吃饭她就看出来了,他们兄弟俩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她总觉得今天这些事他会不屑,或者会愤怒,没想到他还是像那天早上一样的平静,又出乎她的意料。
“人就在楼上?”
欧立宁回答:“就在楼上。”
“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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