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桑雄狮-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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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打听太多?医师。等事情办妥后,我们并非不想让你们活下来。但你应该体谅,我们在此地冒着一定程度的风险,而且绝不希望你将其提高。”
但就在他说话的当口,贾罕娜已然猜了出来。她可以把答案摆在他们面前,也很清楚这样做等于签下自己和维拉兹的死刑令状,他俩都会死在荒废庭院中。贾罕娜没有做声。
他们肯定是卡塔达的阿玛力克二世派来的,医师对此敢打包票。新国王想要除掉那两个幼童,那单是存在就己经威胁到他王位的弟弟们。国王和他的兄弟,古老的故事被代代重演,包括她这一代。
那两个人完成伪装,然后一人拿起一个小包,掏出尿瓶——那是他们当前身份的职业象征。贾罕娜的医疗用具和尿瓶一直带在维拉兹身上。块头较大的刺客冲她挥挥手,贾罕娜随即将那些东西捡了起来。
“我会一路跟在你身边,”小个子说,“当然,你可以尖叫,但你会死,而你的仆人同样会因无人搭救而死。我们可能也难逃一死,但你不敢保证,因为我们精通自己的行当。我不建议你搞破坏,医师。咱们往哪儿走?”
真的别无选择了。现在还没有。离开这所庭院之前没有。贾罕娜回头看向维拉兹,但隔着水池外缘,已经见不到他的踪影。寒风渐起,落雨如织,冰冷刺骨的水滴斜飞下来,时间不多了。她冷冷地说出那所宅院的位置,随即戴上兜帽,跟他们走了出去。
卡塔达城扎比莱夫人的两名幼子有时会跟母亲同住,但大多数情况下不然。他们的住宅靠近宫殿,是个富裕的街区,非常安静。
贾罕娜本来还抱有侥幸心理,希望在路上碰到某位熟人,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两名刺客对拉寇萨非常了解,也许是因为早就来过,或是经过了一番调查。他们带着贾罕娜七拐八转,绕过市场和整个宫殿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他们的确路过了一间诊室,贾罕娜有些无法回家的重症患者就住在那里,但刺客们显然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始终走在大路的另一侧,没有打乱步伐。三人经过诊室房门时,贾罕娜想起有天晚上曾目送贝尔蒙特和阿马尔·伊本·哈兰在街角消失。她现在正走在同一条路上,身旁跟着两个想利用她刺杀幼童的家伙。
他们离得很近,那两个人走在她两边,假装聊得起劲。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三位金达斯医师,携带着各自的器具和尿瓶,正要去探访一位能同时雇请他们的富有病患。在他们正要走入的那个街区,不会有人对此侧目或是妄加议论。更何况在这个潮湿寒冷的上午,很少有人跑出来查看任何事。贾罕娜心想,连天气都在跟她作对。一想到维拉兹赤身裸体躺在空旷庭院中,被钢针般的雨滴浇得浑身颤抖,她就感到不寒而栗。
他们来到贾罕娜说出的那所宅院。
这是贾罕娜头一次特意来看住在这里的孩子们。她只见过他们两次,是被唤来治疗一些小恙的。她记得自己甚至想过拒绝:两个孩子中的弟弟正是她父亲失明失语的原因。但一想到伊沙克,知道他会怎么做,贾罕娜就不能不如约前来。孩子们是无罪的,她必得严格遵守加利努斯誓约,而孩子们有资格接受照料。
由此,她又对她现在的行为提出了强烈质疑。
贾罕娜敲敲门。
“找母亲。”大块头低声疾语,头一次暴露出紧张情绪。不知为何,这反倒令贾罕娜冷静下来。他们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镇定自若。金达斯猪,他们如此称呼维拉兹。贾罕娜想让他们死。
房门打开。一名管家站在门口,身后是条灯火耀煌的走廊,再过去便是内庭。这是座华美大宅,贾罕娜以前见过管家几次,知道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热心人。管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医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贾罕娜深吸一口气,被斗篷遮住的匕首抵在她后背,“扎比莱夫人在吗?她在等我吧?”
“没有啊,医师。”管家满怀歉意地说,“她今天上午进宫了,没留话说您要来。”
跟在贾罕娜身边的小个子刺客挤出两声干涩轻笑,“典型的母亲!只有等小家伙们病入膏肓,才会在家里等着医生。我们两天前就约好了时间。贾罕娜·贝·伊沙克十分客气,允许我们随她一起探访小病人们。我们正在学习,提高儿科病方面的造诣。”他说着,将尿瓶稍稍举高。
管家迟疑地看了贾罕娜一眼。匕首往前一顶,医师觉得刀尖穿透衣服贴在自己身上。
“就是这么回事,”贾罕娜绝望地说,“你家女主人没留下话吗?”
“没跟我说,医师。”他还是那副深表歉意的样子。贾罕娜心想,如果换成更严苛认真的人,现在恐怕已经关上房门,告诉他们等扎比莱回家后再来。
“那么好吧,”贾罕娜试图脱身,“既然她没留下……”
“但是医师,我认识您,也知道夫人信任您。肯定是出了点什么差错。恐怕孩子们正在调皮捣蛋,不过请进来吧。”管家露出讨好的笑容。一名刺客向他报以善意的目光,又塞了枚银币过去。实际上,这笔钱太多,优秀的仆人应该意识到不大对劲。管家把钱藏在掌中,深鞠一躬,把他们迎进门来。贾罕娜真想将他大卸八块。
“直接上楼去吧,医师。”他对贾罕娜轻声说,“需要我准备些热饮吗?今天上午可真冷。”
“那真是妙极了。”小个子刺客说着脱掉斗篷,随后又殷勤地为贾罕娜脱去。在那一刻刀子不见踪影,但当管家匆匆接过三件外袍后,贾罕娜又感到匕首贴在身边。
孩子们的笑声从楼上传来,还有一位明显不是对手的仆人在连连抗议。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颤音。楼上沉默片刻,尖细笑声又重新出现。
管家显出焦虑的神情。
“可能用得上镇静剂。”一名刺客和颜悦色地说,随后又冲管家微微—笑,表明这是个玩笑。
他们来到楼梯口,拾阶而上。管家目送他们走了一段,随即转身去安排茶点饮料。
“他们只是孩子。”贾罕娜轻声说。她的心脏怦怦直跳,恐惧慢慢积聚,比世间任何东西都冷。她逐渐发觉自己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在楼梯顶端,她心中暗想。最后的机会。她向双月姐妹祷告,希望那里会有个人。
“每时每刻都有孩子死去,”拿匕首跟在她身边的人压低声音说,“作为医师,这你是知道的。这对兄弟中有个人本不应该出生,这你也是知道的。他们不会受苦。”
三人来到楼梯顶端。
过道通往两个方向,朝前和朝右,环绕大宅内院。贾罕娜看到有几扇精致的彩色玻璃门通往俯瞰庭院的回廊,其他门洞则连接房间。笑声已经停止,周围非常安静。贾罕娜略显狂乱地四下张望。死亡的气息在宅院中弥漫,而她还没做好准备。
但帮助没有出现,祈祷也毫无用处。只有一名年轻佣人,岁数也就比男孩略大几分。贾罕娜看到他正拿着扫帚匆匆忙忙地打扫碎片。显然这里刚才还摆着一个很大的观赏瓶。
佣人抬起头看到他们,慌乱间弄掉了扫帚。
“医师!神圣亚夏啊,请原谅我们!只是意外……孩子们。”他紧张地捡起扫帚,放到一边,快步走上前来,“我能帮您什么忙吗?管家……”
“我们是来看两个孩子的,”大块头说,他的语调干净利落,但又隐隐现出一丝紧张,“带我们过去吧。”
“当然!”年轻仆人露出殷勤微笑,他们怎么都这么殷勤?贾罕娜的心在胸中打鼓。她可以站在这儿,任由他们走进房,袖手旁观,也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她没法这么做。
男孩上前两步,伸出右手,“请让我帮你们拿包吧,诸位医师?”
“不,不,不用麻烦。头前带路就是。”离他较近的刺客把包往后挪了挪。
他们想找到孩子需要时间,贾罕娜想到,这里房间很多,也许会有人及时赶来。她深吸口气,准备尖叫,深知这样做意味着死亡。
与此同时,她忽然毫无道理地感觉自己见过这个仆人。就在恍惚记忆凝聚成形之前,男孩继续向前探身,稍微绊了一下,撞上用匕首抵住她后背的小个子男人。刺客闷哼一声,显然吃惊不小。男孩直起身,收回右手,用左手使劲推了贾罕娜一把。
医师跌倒在地,同时扯开嗓门高叫:“救命!他们是杀手!救命!”
贾罕娜跪在地上,耳听破碎之声。她转过身,准备迎接匕首,迎接死亡,双月姐妹温软黑暗的怀抱。
贾罕娜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放慢了速度,只见一柄短剑出现在男孩手中。小个儿刺客倒在地板上,双手捂着肚子,鲜血从他指间涌出,一发不可收拾。大块头转过身来,咆哮着举起手中的匕首。男孩往后退了半步,准备迎敌。
贾罕娜又用最大的音量尖叫一声。
有个人已然出现在走廊尽头,手里居然拿着一张弓。大块头见此情景,连忙转向楼梯。
管家站在楼梯口,手擎长剑,脸上笑容不再,恭顺殷勤的态度更是荡然无存。
刺客又一转身,毫无预兆地矮身扑向贾罕娜。年轻仆人高叫示警,同时举起匕首准备阻拦。
在两把刀碰撞之前,忽有破空之声传来,几乎像是一段乐音。贾罕娜随即发现刺客喉咙上多了一支箭,还有鲜血。他扬起双手,刀子随之掉落,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尿瓶摔得粉碎。
周围鸦雀无声,犹如炸雷震响后的寂静。
贾罕娜努力控制住自己,扭头朝走廊尽头看去。手持长弓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赫然是伊达·伊本·塔里夫,她所救治并看护的病人的哥哥。伊达冲她露出安心的微笑。
贾罕娜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她看了眼身旁的男孩,那仆人已将匕首藏好,她不知道收在什么地方。为首的刺客突然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阵闷声,滑落到大块头身旁。作为医师,贾罕娜知道这种声音:这个人刚刚咽气。
到处都是碎玻璃,鲜血染红了沙色地砖。一道涓流朝她涌来。贾罕娜站起身,躲到旁边。
碎玻璃。
医师转身往背后看了一眼。她父亲的尿瓶掉在地上,已经摔得粉碎。贾罕娜使劲咽了口唾沫,紧紧合上双眼。
“您还好吗,医师?”男孩问。他可能还不到十五岁,但是他救了贾罕娜的命。
医师点点头,睁开眼睛,终于想起面前的男孩是谁。
“奇里?”贾罕娜不敢置信地说,“奥韦拉村的奇里?”
“我很荣幸,医师,”男孩说着鞠了一躬,“您居然还记得我。”
“你怎么在这儿?”
贾罕娜上次见到这个男孩时,他在燃烧的村子中央,用阿尔瓦·德伯里诺的剑杀了一名贾德人。这真是莫名其妙。
“他始终在保护你。”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贾罕娜连忙扭头看去,只见阿尔瓦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门洞里,长剑在手。
“来吧,”他说,“看看你能否让那两个令人难以忍受的孩子安静下来。”他还剑入鞘,走上前来,拉住医师的双手,握得又稳又紧。
这些镇定自若、笑容满面的男人环绕在她周围。贾罕娜感觉好像魂游身外,恍惚间已经走过回廊,进入阿尔瓦所说的房间。
贾罕娜早就知道,那两个男孩一个七岁,一个快到五岁。说实话,他们现在并不算吵闹。壁炉点着火,但两张床上方的窗户都已关好,所以几乎晦暗无光。火炉对面点了几根蜡烛,阿马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