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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归溪十二里 之 南柯巷-第13部分

小说: 归溪十二里 之 南柯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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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微微起伏,在彼此的死寂间,只听你一声,我一声,低低喘气,呼吸皆是潮湿。 

一动不动的对视。似有千言万语,却是不知由何说起,竟成无语。 

陈焉眼神凄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张脸,半晌才呆呆一颤嘴唇,左手有点发抖地拿下墙,捻着袖子,神情恍惚,万般疼惜要替他擦干脸上的雨水。谢皖回猛一避,他更是着急得不能自已,胡乱把袖子往谢皖回脸上擦。身前的人被他一阵乱抹,蹙眉大力挣开,死活将他截住,别扭地骂道:“别擦了!不知道你袖子更湿吗!” 

陈焉这才想起自己在雨中坐了两日,浑身上下更无一处不湿透的,蓦地一滞,手里动作一下子顿住,黯然收了回来,心中苦闷,怕又会惹他生气。 

谢皖回见他果真停手,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低头死咬着嘴唇。不吭声。 

陈焉也不说话。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在自责中苦苦想了两个日夜,悔也好,痛也罢,肺腑之言此刻一句都想不起来,一个字都记不清楚。什么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只偏偏忘不了自己站在滂沱大雨当中始终找不到谢皖回的那种绝望。 

他害怕那种绝望再来一次。 

不知僵持了多久,谢皖回垂下的眼微微一动,忽然有点艰涩地低声一句:“傻子。叫你不擦,你便不擦么?” 

陈焉一怔。 

细雨斜风下,似有若无窘迫让那个人垂低了脸。院门下一角昏暗,半壁微白,云雨疏处的天光阴柔地洒过肩头,照得眉梢眼角一片桃花颜色分明。仿佛冷冷清清一卷水墨白描,铺了纸,落了笔,不经意间却沾了一片胭脂。 

本是无心,却缠绵入骨。本是无情,却情不自禁。 

谢皖回的双眼终于慢慢抬起,对上他的视线。眸中有四分迷惘,三分苦,两分怒,最后的一分留下的是灼人的温度。满眼却只映着一个人。 

陈焉的呼吸隐约重了起来。谢皖回的额头上有一颗细小的雨珠,渐渐落至眉心,他恍恍惚惚抬起自己的手指,五指微张,覆上那颗微微发光的水珠子,拂去,拭干。怯生生的动作。那对眉毛好看极了,他忍不住碰了上去,顺着眉骨,照着描了一回,在眼角的地方用指尖蹭了蹭,理上鬓发,极耐心地把一绺湿漉漉的发丝替他捋了回去。 

他还要继续下去的时候,谢皖回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指。一切在那一刻静止。甚至连他自己的心跳也都一瞬间,消失。 

反手让十指彼此错入,紧密握合。他低下头,轻轻衔住那两片温软的嘴唇。 

谢皖回的颈子轻微一绷,闭上了眼睛。 

手和手相印在一处,扣在墙上。微微有些颤抖。嘴唇在谨慎小心的短暂等待之后,没有等到任何反抗。那两片柔软像在静憩,一动不动,也在等候他的动作。 

他带着怜惜,甚至敬慕,慢慢完全贴合。轻软的质感给了他一阵细微晕眩,却不敢造次,只是浅尝辄止,轻柔地吻了一下后便匆匆退开。可是谢皖回却突然一挣,有些野蛮地仰头吻了回去,在他震惊之时,一边手竟是摸上他的侧腰,绕过胸膛,紧紧扳上他的肩胛用力扣回,两副身体几乎是撞在一起,滚烫的体温烙上了仅存的几丝缝隙,再不给他分离的机会。 

那个如此简单的动作让陈焉有种落泪的冲动。他浑身颤抖,大力交叠的身子结实地压到墙上,舌尖轻微在那两片湿热的唇瓣上抵住,缓缓顶开,眉毛愈蹙愈紧,粗重地吻到最深,与那个人的舌尖相遇,缠绵缱绻,急促的呼吸断了,再续上,又一次断掉,又一次续上。辗转不息。 

细密的雨丝依然如慕如诉飘落下来。 

喘不过气时,两人相接的嘴唇便会暂时分开,若即若离地抵着对方,沉重呼吸。陈焉的指尖轻轻压低那一片唇,口齿顺着动作微微开启,微凉的雨水间或飘来一两丝,沾在唇上,再次贴住时便能尝到一点秋雨正凉,不过转瞬,又被高烧的体温埋没。 

屋檐下,水珠一滴一滴响得孱弱,悄悄然,羞怯了脸。院落的那株木樨似乎仍有一丝残香,沁入肺腑,所及之处甘甜透骨。 

在窒息之前,他醒了过来。 

整个人像是虚脱过去,鼻梁描过那张脸的轮廓,微微喘气,气息吹过脸颊,头轻轻埋入了那个肩膀。他自己的肩却克制不住发抖。于无声处,他低声哽咽,双目紧闭。一生最动人心魄的幸福不过如此。他的眼泪无法承受这样的幸福,滚烫地滴在谢皖回肩头。 

谢皖回让他抵着自己的肩,神情仍有些迷惘,两颊晕红,良久,忽然回过了神:“敢亲我,你完了。” 

陈焉带着泪,轻声笑了起来。他的心盛满了感情,低低呢喃:“是。我完了,早就完了。我本来……该孤独一人过了下半生,可偏偏犯了贪念。” 

“活该。谁让你犯了贪念的。”谢皖回闭上眼,与他两鬓贴合,枕住他的侧颈偎依在一块儿,低哑的声音有了一丝狠意:“——活该做我一辈子的药罐。” 

陈焉再次低声笑了,泪水在睫毛压低的瞬间细细地聚了一滴,像是一声叹息落下。 

皖回。 

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够用双手拥抱你。 

但我唯一的手,一定,会用双倍的力气把你牢牢抱紧。 

——你可愿意? 




医馆门庭静谧。细雨润物无声。 

一辆乌木的缁车缓缓地在巷道内停了轮轴,玄漆的车壁一缕雕花俱无,方直端正,肃穆冷清,四面皆有乌幕遮下。驾车者戴着长沿墨竹斗笠,面目皆掩,只伸手拂了一遍马鬃,那马便沉沉定了蹄子,全然不声响。 

车幕有一方细竹织的小帘,竹枝隔二取一,疏密恰好。使车外不见其内,人在车中却可静观周遭变数。 

一根手指从帘子的细竹上轻轻撩过,声音响起,若有所思:“听说聆春的师弟正住这里。陈焉受他照顾,不知过得如何?” 

“无论过得如何,只要王氏之患除去,他定能过得比现在好。”身侧的回答清晰淡然。 

“这话倒是实在。”指尖敲了帘子一下,手指的主人似笑非笑,“我与你一比,倒是被嫌啰嗦了。下回卖我一个人情,让我也说句实在话如何?” 

“嶞山云梯可算实在话?”四两拨千斤,推舟顺水。 

“信手拈来罢了。”答话中笑意盈盈。 

“暗渡陈仓,放出寥寥数语,王获他至今还以为骞字军仍在午崖岛——这可也算你的实在话?”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缓缓添了一句。 

那笑意愈浓:“怎么这都被你知道了。是听见我说梦话么?” 

目光斜着瞥了一眼:“依我看,你目前最实在的,就是闭嘴。” 

那人听了这句,沉沉一笑,却是十分顺从地故意放柔了一口悦耳京腔:“多谢大丞相提点。” 

轻击双掌,车夫会意,纵马驱车辚辚朝巷口渐行,悠然消失于烟雨之中。 




【南柯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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