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一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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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爷爷就在家里等待消息。这样等待不好的消息滋味很不好受,总让我觉得自己是幸灾乐祸的坏蛋。
不过没有办法,像爷爷说的“人都这样”。如果我跟爷爷提前去告诉三湘他的儿子有危险,人家肯定用扫帚将我们像赶乌鸦一样赶出大门。
我和爷爷警觉得像两只猫,眼神偷看三湘的儿子就像偷看老鼠出洞没有一样。
终于有一天,三湘媳妇抱着孩子在我家坐。她跟妈妈拉家常,爷爷和我也在旁边。我偷偷注意那孩子,果然眼睛无神,两耳发潮,头发粘在一起。我递个眼色给爷爷。
爷爷笑呵呵地走过去,对三湘媳妇说:“这个孩子好可爱哟。看长得多好,又白又胖的,将来肯定是个享福的人。哈哈。”说着捏捏孩子的手指。
爷爷接着说:“你看这手指胖乎乎的,好逗人喜欢呢。”
三湘媳妇听到夸奖,一脸的喜气,马上把话题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说儿子多听话,叫他喊叔叔就喊叔叔,叫他喊伯伯就喊伯伯,记性还好,喊了一次下次还记得,不会喊错。
妈妈于是跟着她讲她的孩子怎么乖怎么漂亮。
爷爷故意咳嗽两声。
妈妈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比别人多知道一些方术方面的东西,虽然因为是女性,爷爷没有让她学,但也略懂皮毛。妈妈了解爷爷咳嗽的含义。
妈妈假装不经意地对三湘媳妇说:“你家孩子的睡眠还好吧?”
三湘媳妇说:“很好啊,就是最近更加爱睡,有时吃饭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多睡可以长胖些。”她在怀中孩子胖乎乎的脸上捏一下,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爱怜。
我顿时想起我可怜的堂姐。
这可恶的尅孢鬼!
妈妈见三湘媳妇进了设下的套,便转弯抹角说:“我的孩子亮仔小时候有段时间也这样,一个路过的道士说,你的孩子是走家啦,快置肇吧。我开始不信,后来亮仔不爱吃饭了,我抱着试试的心情按照那道士说的做了置肇,亮仔果然好了。”妈妈很聪明地转而说我,并把爷爷这个老实的农民说成了道士。这样说既不伤害三湘媳妇,又有说服力。
我老师曾告诉我们班同学:“说话要看什么人说什么话,就像打麻将,要看牌打牌。”看来老师说的不假,如果我们去讲,那场面会很尴尬。妇女与妇女之间沟通就简单多了。我老师很喜欢打麻将,无论说到什么都用打麻将的“哲理”来解释。他说学习就像打麻将,一副好牌如果不用心保持也会成坏牌,一副坏牌细心打也会慢慢好转。他甚至用这个道理来劝说我们某些同学不要早恋,用他的话说,还没有到胡牌的时候你不要乱胡,搞不好后面还有个海捞明清碰碰胡呢。哦,扯远了,还是回到话题上来吧。
三湘媳妇听了妈妈的话还是将信将疑。
“是不是我的孩子也是走家?”三湘媳妇问道。
其实摆在面前的情况很清楚,但是妈妈装作不懂。妈妈假装犯难地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不过你按照那个道士留下的方法可以试一试,不管行不行都试一下,不是吗?又不花你几分钱,是不是?”
三湘媳妇看看怀里的孩子,说:“也是。不管怎样,试一试。说实话,我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如果置肇了没有好,我再送他去看医生。”
三湘媳妇勉强跟妈妈多聊了几句,便借口回家。
没过多久,三湘跑到我家来,找到我妈妈。
三湘说:“我也说孩子这几天怎么了呢。刚才我媳妇回去跟我说孩子走家了。正在我家借鸡蛋的金香把你侄女的孩子情况说了,我才慌了手脚。”
妈妈点点头,邀他坐下。
三湘不坐,说:“到底怎么置肇?你告诉我,我马上按照你说的去做。”那时候我们村里已经有了一个红砖厂,窑洞里一年四季没有歇火的时候。
妈妈把置肇的方法给三湘说了,三湘急忙又回家。
当夜,三湘找来红纸,写上儿子的生辰八字,剪了手指甲、脚指甲和头发,包成一团便乘着夜色走向红砖厂。
红砖厂有专门的守夜人,防止附近的人偷砖。一口红砖值三毛钱呢。三湘猫着腰在砖堆中间走,突然一个手电照到他。
“干什么的?偷偷摸摸。可不是来偷砖的?”守夜人是一个老头,村里人都认识。
三湘马上直起腰来:“没呢没呢,走到这里想撒泡尿,怕人家经过看见了不好,这不,到砖堆里好藏身些嘛。您老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
守夜人提着手电筒在三湘脸上照照,认出人来:“我睡了就便宜了钻空子的人了。我睡得安稳吗我?”
【44。】
“您老不相信我?”三湘假装愤怒道。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晚上最好少到这边走动。缺了东西谁也说不清谁。”守夜人尽忠尽职。
“我真是来撒尿的。你看你看,我的裤带都解开了。”三湘边说边解开裤带。他知道老人眼睛看不太清楚,加上周围黑漆漆的更是看不清。守夜人把手电筒的光移向三湘的下身,三湘已经眼疾手快地解开了裤带。
守夜人见三湘的裤带果然是开的,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偷砖。来来来,外面风大,到窑上去坐坐。陪我喝点茶抽根烟。”
三湘正是求之不得,连忙:“唉,好唉。”
守夜人走在前头,三湘跟在后头。
三湘边走边问:“这窑上就您一个人啊?也不派个陪伴的?”
守夜人说:“哪里还有别人咯。除了我这个一天到晚闲着,身体还可以动的老头,谁愿意白天晚上颠倒着来看守这个砖厂?一天也就挣个烟钱。”
三湘心里更乐了。
烧砖的厂房是两层的结构,窑洞是第一层,里面码上整整齐齐的泥坯砖,然后把窑洞门封死。窑洞的上面有疏密合适的洞,烧砖的人就在第二层向洞里添加煤火或者木炭。守夜人带三湘去的是上层。
守夜人和三湘坐下后闲聊了许久,三湘都得不到机会向添煤的洞里丢包好的纸团。万一丢不准,被守夜人发现了可不好。
守夜人递给三湘一根烟,说:“我这里喝茶从来不需要自己烧开水的。”
“哦?”三湘一边敷衍他一边寻找机会。
“你看,”守夜人指着一把放在地上的水壶说,“把水壶往添煤的洞口一放,烧得比柴火还快。嘿嘿。”
三湘顿时计上心来。
“我不相信。虽然窑里的温度要比一般的火的温度高很多,但是水壶和煤之间的距离比一般的要远,不见得比柴火快哦。”三湘说。
他边说边走近那个水壶。
守夜人根本没有防心,说:“不信你提起水壶看看,你一提开就会感到热气冲脸。”
三湘说:“真的吗?”他把纸团悄悄捏在掌心,一手提起水壶,低下头假装窥看洞下面烧得通红的泥胚砖,另一只手很隐蔽地将纸团丢进洞里。
他看见红色的纸团在炙热的煤炭间瞬间燃烧已尽,变成煤炭一样的通红,然后渐渐变小消失。三湘舒心地笑了笑,说:“嗯,真的很烫脸呢。就这热气都够厉害了。”
守夜人一脸的得意。
第二天,砖厂正常上班。烧砖的工人将封死的窑门打开,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他们不敢搬出一块砖,慌忙叫人去找厂长来看。
厂长也在窑门前目瞪口呆。窑洞里开始码得整整齐齐的砖现在垮得一塌糊涂,乱得如同战争年代被炸毁的房子,断砖破砖到处都是。拿起其中一块砖轻轻一敲,红砖立即如炭灰一般粉碎。
“这哪里是红砖喽!这比豆腐渣还烂!”厂长骂道,“就算火候掌握得不够好,哪能把泥土烧成这样舒软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厂长转过头来问烧砖工人。烧砖工人都摇头。
这时,三湘在屋里偷偷欢喜。他的孩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手舞足蹈地在他怀抱里折腾。
我问爷爷:“这下您可以安心回家啦!”
爷爷摇头,点燃一支烟,说:“这尅孢鬼要想办法收了,不然还会害别人。”
“收鬼?”我抑制莫名的兴奋问道。提到收鬼,我立刻想到神话中托塔李天王用手中的那个神塔收服其他妖魔鬼怪的场景。
爷爷愁容满面:“我不是专门的道士,收了鬼不知道放哪里好呢。放在家里不安全,放别人那里又不放心。”
“收了的鬼是不是就像养宠物一样可以玩啊?”我立刻打上了鬼主意。
“你想要?”爷爷打趣问道。
“捉鬼都不怕,还怕养鬼?”我仰着头回答,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就怕你到时候不敢要。”爷爷说,“好了,你做一下准备,今天晚上我们去收服尅孢鬼。对了,晚饭别吃大蒜和辣椒啊。那个气味大,尅孢鬼感觉灵敏,闻得到。”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月亮如钩。
爷爷问道:“你知道跟三湘的孩子年纪最接近的是谁吗?”
我说知道。
爷爷问:“出生日期前后相差超过六个月吗?”
我说没有。
我问爷爷:“为什么要问超过六个月没有?超过六个月的尅孢鬼就不会去害吗?”
爷爷点头,说:“人从娘胎里出来,叫做阳出生;人刚投胎到娘的肚子里,叫做阴出生。阳出生和阴出生中间的时间,叫做空隙时间,刚好六个月。尅孢鬼就是沿着这个空隙时间按地理位置的远近去挨个害人。所以只要知道被害的孩子周围有没有在空隙时间之内出生的其他孩子,就可以知道尅孢鬼的路线。那本古书上有说的,你还没有看到吧。”
那时,我已经将古书翻了五六遍了,只是有些文言的地方不懂,所以理解起来很费时间。但是爷爷一点拨,我就知道这内容大概写在书的第几页。
爷爷拿了一盒火柴,又叫我提了一个陶罐,便出发了。
爷爷要我指出在空隙时间出生的孩子所住的地方,然后带着我在三湘的房子与那个孩子的房子之间来回地走,两个房子之间有三四里的路程。
爷爷说,尅孢鬼随时可能出现在从三湘家去另一家的路上,我们要把尅孢鬼拦截下来,并收进我手中的陶罐里。
我问:“你带一盒火柴干什么?是要抽烟吗?”爷爷从来不在捉鬼的时候抽烟,所以我有些好奇。
爷爷左顾右盼,漫不经心地回答:“这火柴不是一般点火用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便百无聊赖地问爷爷:“尅孢鬼怎么害小孩子的?”
爷爷说:“尅孢鬼也是小孩子的灵魂,它一个人很孤单,于是想把其他跟它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的灵魂带出来一起玩。小孩子的灵魂跟它玩久了忘记回来,小孩子就有生命危险了。”
“难道没有办法让它带不走小孩子的灵魂吗?”我想,尅孢鬼要害到其他小孩真是太简单了,哪个小孩子不贪玩?
爷爷说:“尅孢鬼要拉走小孩子的灵魂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办到的。它只能在小孩子不小心摔倒的地方趁机拉住小孩子的灵魂。这时,只要在跌倒的地方吐一口痰,或者呸一声,或者骂两句,它就不敢拉小孩子的灵魂了。”
【45。】
我在没有满十二岁之前,妈妈叫我在跌倒的地方呸一口,甚至对着绊倒我的石头踩两脚。我原来一直不理解,现在终于知道缘由了。
我们那一带地方,只要你看到小孩子跌倒了,如果妈妈在身边,最先的动作不是扶起孩子,而是对着跌倒的地方骂两句,然后再扶起孩子。这似乎成了那些妈妈的条件反射。我原来以为这些当妈妈的溺爱孩子,故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