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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二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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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道士摆摆手道:“你的手春、夏、秋都疼,只有冬天不疼,就是因为蛇只在冬天冬眠。冬天它睡着了不动,你的手就没有刺痛。”

“这听起来有些像哦。”选婆咂吧咂吧嘴。

“你不要直接去捉它,它惊动了会咬到你的。你可以先掘两尺的深度,然后把答应给我喝的酒倒进蛇洞里,先把它灌醉。稍等一会儿,然后再挖到三尺的深度,你就可以轻易捉到它了。”瑰道士说。

选婆连连点头。

瑰道士突然转移话题,讪笑着问选婆:“那么,你可以答应我配合捉拿夜叉鬼了吗?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48。】

瑰道士见选婆不说话,故意问道:“那个马师傅不愿意帮你,是吧?”

“你怎么知道?”选婆问他道。

“呵呵,肯定是夜叉鬼已经知道这个地方的捉鬼高手是他,事先向他说了不要插手这件事。他胆小,不敢逆着夜叉鬼的意思,所以不答应你。”瑰道士说。

“你怎么知道的?又是算到的吗?”选婆揉揉手腕问道,他已经急不可待要去家里的西北角挖那条地下三尺的白蛇了。

瑰道士笑道:“不管你怎么想,现在就只有我们自己对付夜叉鬼了。”

“让我再想想吧。”选婆心不在焉地说道。他此时脑袋里只有那条白蛇了,其他的都是耳边风,听不进去。

选婆无心跟瑰道士再多说,兀自打开门回到屋里,急忙到处找锄头。瑰道士见他这样也没有办法,只好扬扬手里的链子,驱赶着红毛鬼回到山爹原来的家里。

找到了锄头,提了一大罐白酒,选婆来到房子的西北角,开始挖掘。他对瑰道士的话仍是将信将疑。

挖到两尺深的时候,果然发现发现一个拇指大小的地洞,不像蛇洞。这个地洞被他挖成两段,因为他事先没有找到外面的蛇洞,所以分不清哪头是入口,哪头是出口。他灵机一动,用漏斗引了酒朝两个洞里都倒酒,看哪个洞里的酒水回流出来,哪个洞就是出口;另外一个不回流的理所当然就是入口了。

十几年前的农村,老鼠非常猖獗,晚上人们睡觉的时候经常听见老鼠在瓦上梁上床顶上跑来跑去地撒欢。人们往往想尽了各种办法对付这些讨厌的老鼠。比如我还只有四五岁和爸妈睡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睡觉前听到老鼠沙沙吱吱响时,爸爸便躺在床上学猫叫,学猫叫几声后又学老鼠叫。当然学猫叫的时候要叫得有气势,威吓躲在角落里的老鼠,学老鼠叫的时候要叫得凄惨,仿佛它们的某个同伴已经被前面的猫抓住了,它的同伴正在猫爪下痛苦哀号。

现在想来很好玩,但是对付这些老鼠还真有效。

另一种办法就是像选婆那样浇灌发现的地洞。不过不是用酒,而是用开水。那时小贩那里虽有老鼠药叫卖了,但是为了省钱,有人发明了这种土方法。找到老鼠洞后,将刚刚烧开的水往老鼠洞里灌。躲在洞里的老鼠自然无路可逃。

选婆的办法跟这种灌开水的办法差不多,只不过选婆是要灌醉白蛇,不是要烫死它。一罐酒倒了一半,才看见洞口开始漫出酒水来,看来洞里已经填满酒了。

选婆拍拍手坐下,点上一根烟抽完,约摸那条蛇已经醉醺醺了,才重新拾起锄头接着挖。

这时选婆挖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将那条还没见面的白蛇一下锄成两段。泥土味里混杂着酒水香味飘进选婆的鼻子。

而此时的爷爷还在水田里挖水沟,其实现在的时节离收割已经不远,水沟要不要拓宽已经无足重轻了。爷爷看着选婆远去的背影,很不是滋味地叹气,抖抖索索着伸手到兜里,却没有掏出东西来。

原来他忘记了揣两包烟带身上。如果是平常,爷爷总要在身上揣包香烟才能安心去田地里干活儿的。就是手拿镰刀收割稻子的时候,爷爷也要嘴上叼一根烟,不过不点燃,因为怕烟灰掉在已经割倒的稻秆上引起火灾。但是坐在田埂上稍作休息的时候,他便急急忙忙先点上嘴上叼得变形的香烟。

爷爷丢下挖沟的锄头,拍拍屁股坐到田埂上,随手摘了一根野草横放在鼻子前,用嘴巴的上唇和鼻子抵住,像平时要“戒烟”的模样。爷爷将双手枕在脑后,就这样躺在窄小的田埂上,眼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爷爷每次带我到田里来干活儿,我就躺在田埂上看天空,偶尔和爷爷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微湿的山风从我脸上拂过,飘浮的白云在我眼前变幻无穷。

现在的我仍很怀念那个时候,无忧无虑。那时的我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做得对还是做得错,做对了得到老师父母的夸奖,心里乐滋滋的;做错了顶多挨老师的教鞭挨妈妈的责备。即使挨了骂,也不妨碍我第二天仍高高兴兴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现在,总有做不完的事情,总要考虑前前后后许多的问题,生怕做错了什么,虽然再也没有老师和父母的当面责备。前面的路不是等待着我的脚步走过去,而是向我跑过来,迫使我不得不连忙抬脚行走,心慌意乱。

那时闲下来的我非常享受爷爷的水田边那阵山风、头顶清澈的蓝天和纯洁的白云。现在偶尔回到爷爷家,即使在原来的那块田边躺下,心境也已经不同了,风不再是当初的风,云不再是当初的云。爷爷,也不再是当初的爷爷。只有他手中的烟,仍是没有任何改变地燃着,萦绕着我幼时的种种回忆。烟雾进入我的眼睛,于是眼眶湿润,不知道是烟的质量不如以前了,还是其他的原因。

我不知道,爷爷现在在水田里劳动的时候,会不会再想起他那时的外孙,那个悠闲又好奇地盯着天上的云看整整一个上午的外孙。他在想到我的时候,会不会也感慨万千,潸然泪下。那条黏湿的田埂,会不会记得曾经有个男孩依偎在它的怀里,跷起调皮的二郎腿。

【49。】

三尺,说起来好像很短,但是挖起来很深。并且浸入了酒水的泥土比较黏,挖起来难度更加大,选婆挖到三尺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

不知道是三尺以下的泥土本身有这么黏湿,还是酒水浸润到了这里的原因,选婆几锄头下去,原来的地洞居然被黏糊糊的泥巴堵上了。这一堵不要紧,选婆就再也没有挖出地洞来。也许是选婆用锄头将黏湿的泥土夯实了,地洞缩小到没有了。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也不确定。

选婆耐住性子,用袖子擦擦额头,挥起锄头细心地边挖边找。他恨不能把眼睛放在锄头的刃上在泥土里寻找消失的地洞。他扩大了挖掘的范围,两个小时过后,仍然一无所获。房子的墙脚都被他挖出来了,就是没有再发现地洞,更别提白色的蛇了。

此时,锄头上粘了一大坨湿泥,用起来非常费劲儿。十几年前,我们在下雨的天气喜欢穿一种叫“套鞋”的鞋子,书名叫“雨鞋”。我到东北来再从没有见过这种鞋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南方泥土的特性,还是所有的泥土都这样,那时我穿着套鞋在湿路上走去上学,走到半途就提不起脚了,因为地上的泥巴像煮熟的糯米一样紧紧粘在套鞋上,像猫狗脚板下的嘟起的肉团,很沉。

而现在选婆的锄头上就粘了这么大团的湿泥。选婆放下锄头,擦擦汗,找了一根小指大小的木棍,要把粘在锄头上的湿泥剔下来。

在剔泥的过程中,选婆看见一条粗大的蚯蚓在泥团里蠕动,和泥巴一个颜色。这么深的土里哪有蚯蚓生存?选婆脑袋掠过这个疑问。但是他没有过多考虑,他轻轻一拨弄,将灰不溜秋的蚯蚓远远地弹开,拎起重量轻了许多的锄头继续扩大挖掘的范围。

挖到太阳落山了,选婆还是没有发现地洞。妈的,那个臭道士故意玩我吧!选婆狠狠地咒道。刚刚那个地洞这么小,也不可能是蛇洞啊。搞不好就是个蚯蚓形成的呢,刚才不是挖到了一个蚯蚓吗。

咦?蚯蚓?臭道士是不是耍我,把蚯蚓说成蛇?难道要挖的就是那条蚯蚓?选婆立即放下锄头,拍拍巴掌,后悔不迭。

可是这时天色已经暗了,要找一条蚯蚓比较难。他连忙去睡房取灯盏。那时的农村虽然已经有了电,但是隔三差五停几天,所以家家有预备的煤油灯。选婆跑到睡房拿到了灯盏,又找到火柴,划燃了火柴往灯盏的灯芯上送,可是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

“完了,没有灯芯了!灯芯前几天就烧完了,这几天有电,就忘记买灯芯了。”选婆暗暗着急,不停地咒骂自己懒,没有提前预备灯芯。

说到灯芯,却又使我想到好笑的事情。那时妈妈常要我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灯芯。也不知是我的脑袋不够灵活还是舌头不够灵活,对小卖部的阿姨说“买东西”和说“买灯芯”时总是舌头转不过来,“买东西”和“买灯芯”常常混淆。我焦急地连连说:“买灯芯,我要买灯芯。”小卖部的阿姨也焦急地问我:“我知道你要买东西,可是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啊?”

现在想来,我还要为我当时的搞笑忍俊不禁。虽然当时会憋得小脸通红,但是现在想来无限怀念。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当时尴尬的害怕的糟糕的紧张的,过一段时间回想起来却很温馨,比如说这件事还有前面的“小马过河”那件事;当时幸福的快乐的甜蜜的享受的,过一段时间回想起来很难过,比如说失恋。

选婆翻箱倒柜,希望找到可以替代灯芯的布条将就一下。尼龙的就不可以,因为烧起来烟浓,还不吸油,最好可以有全棉的布条。选婆正在用手揉捏衣服分辨质料时,这时屋外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吸引了他:“这是什么东西啊?白色的蚯蚓呢!”

选婆一愣,马上旋风似的跑出来。

“在哪里?白色的蚯蚓在哪里?”选婆大声问那个小孩。

小孩被选婆的大声吓着了,畏畏缩缩地指着墙角说:“那里,那里不是有吗?还发光呢。”

选婆转过身来,看见墙角的一块青石上爬着一条发着微光的“蚯蚓”。选婆蹑手蹑脚靠了过去,小孩子跟在选婆的后面,也是小心翼翼的。

发光的“蚯蚓”身后一串肮脏的稀泥,显然那是原来黏附在它身上的,让选婆误认为它是蚯蚓的泥。如果它是蚯蚓,则显得太粗;如果它是蛇,则显得太细。可是选婆从它身上的片片细鳞可以判断出面前就是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蛇,白蛇。微微的光正是从这些鳞片上发出来的。它长不过中指,宽不过筷子。它静静栖息在青石上,不知道它怎么爬到这里来的,也许是刚才的锄头压坏它了,它需要休养一下。

“它是什么啊?”小孩子怕惊动了它似的轻轻问选婆。

选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两手微颤地说:“是蛇,是白蛇!”

他一时不知道用什么东西装这条细小的白蛇,在挖掘的时候他就欠考虑,一心想挖到瑰道士说的白蛇,竟然没有想到挖到它之后怎么办。

他想到了装酒的陶罐。他飞身跑到锄头所在的地方,一手提锄头一手提酒罐返身回来。这时他又为难了,酒罐里的酒还剩了一半,要倒掉舍不得,不倒掉没有东西装这条失而复得的小白蛇。他咬咬牙,小心用锄头将发光的蛇勾起来,移到酒罐的罐口抖了抖,发光的小白蛇就掉进了装酒的酒罐里。

他将酒罐搬进睡房,用一张油纸盖住罐口,又用细麻绳捆住,这才放下心来。经过这一番折腾,他未将挖开的泥土重新填上,便横身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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