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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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沉厚不足。但杨过生性浮躁轻动,这武功的路子倒也合於他的本性。
小龙女年纪渐长,越来越是出落得清丽无伦。这年杨过已十六岁了,身材渐高,喉音渐粗,已是个俊秀少年,非复初入古墓时的孩童模样,但小龙女和他相处惯了,仍当他孩童看待。杨过对师父越来越是敬重,两年之间,竟无一事违逆师意。小龙女刚想到要做甚麽,他不等师父开口,早就抢先办好。但小龙女冷冰冰的性儿仍与往时无异,对他不苟言笑,神色冷漠,似没半点亲人情份。杨过却也不以为意。小龙女有时抚琴一曲,琴韵也是平和冲浅。杨过便在一旁静静聆听。
这一日小龙女说道:「我古墓派的武功,你已学全啦,明儿咱们就练全真派的武功。这些全真老道的功夫,练起来可著实不容易,当年师父也不十分明白,我更加没能领会多少。咱们一起从头来练。我若是解得不对,你尽管说好了。」次日师徒俩到了第一间奇形石室之中,依著王重阳当年刻在室顶的文字符号修习。
杨过练了几日,这时他武学的根柢已自不浅,许多处所一点即透,初时进展极快。但十馀日後,突然接连数日不进反退,愈练愈是别扭。
小龙女和他拆解研讨,却也感到疑难重重。杨过心下烦躁,大发自己脾气。小龙女道:「我与师父学练全真武功,练不多久,便难进展一步,其时祖师婆婆已不在世,无处可请教益。明知由於末得门径口诀,却也无法可想。我曾说要到全真教去偷口诀,给师父重重训斥了一顿。这门功夫就此搁下了,反正是全真派武功,不练也不打紧。你也不用生气,此事不难,咱们只消去捉个全真道士来,逼他传授入门口诀,那就行了。跟我走罢。」这一言提醒了杨过,忽然想起赵志敬传过他的「全真大道歌」中有云:「大道初修通九窍,又窍原在尾闾穴。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起渐至膝。过膝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急。金锁关穿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於是将这几句话背了出来。
小龙女细辨歌意,说道:「听来这确是全真派武功的要诀。你既知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当下杨过将赵志敬所传的口诀,逐一背诵出来。当日赵志敬所传,确是全真派上乘内功的基本秘诀,只是未授其用法,至於甚麽「涌泉」、「十二重楼」、「泥丸」等等名称更是毫不解说,杨过只是熟记在心,自是毫无用处。此时小龙女一加推究,指出其中关键,杨过立时便明白了。数月之间,两人已将王重阳在室顶所留的武功精要大致参究领悟。
这一日两人在石室中对剑已毕,小龙女叹道:「初时我小觑全真派的武功,只知它虽号称天下武学正宗,其实也不过如此,但到今日,始知此道实是深不可测。咱们虽尽知其法门秘要,但要练到得心应手,劲力自然而至,却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成功。」杨过道:「全真派武功虽精,但祖师婆婆既留下克制之法,自然尚有胜於它的本事。这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小龙女道:「从明日起,咱们要练玉女心经了。」
次日两人同到第二间石室,依照室顶的符号练功。这番修习却比学练全真派武功容易得多,林英所创破解王重阳武功的法门,还是源自她原来的武学。
过得数月,二人已将「玉女心经」的外功练成。有时杨过使全真剑法,小龙女就以玉女剑法破解,待得小龙女使全真剑法,杨过便以玉女剑法克制。那玉女剑法果是全真剑法的克星,一招一式,恰好把全真剑法的招式压制得动弹不得,步步针锋相对,招招制敌机先,全真剑法不论如何腾挪变化,总是脱不了玉女剑法的笼罩。
外功初成,转而进练内功。全真内功博大精深,欲在内功上创制新法而胜过之,真是谈何容易?那林朝英也真是聪明无比,居然别寻蹊径,自旁门左道力抢上风。小龙女抬头望著室顶的图文,沉吟不语,一动不动的连看数日,始终皱眉不语。
杨过道:「姑姑,这功夫很难练麽?」小龙女道:「我从前听师父说,这心经的内功须二人同练,只道能与你合修,那知却不能够。」杨过大急,忙问:「为甚麽?」小龙女逆:「若是女子,那就可以。」杨过急道:「那有甚麽分别?男女不是一样麽?」小龙女摇头道:「不一样,你瞧这顶上刻著的是甚麽图形?」杨过向她所指处望去,见室顶角落处刻著无数人形,不下七八十个,瞧模样似乎均是女相,姿式各不相同,全身有一丝丝细线向外散射。杨过仍是不明原由,转头望著她。
小龙女道:「这经上说,练功时全身热气蒸腾,须拣空旷无人之处,全身衣服畅开而修习,使得热气立时发散,无片刻阻滞,否则转而郁积体内,小则重病,大则丧身。」杨过道:「那麽咱们解开衣服修习就是了。」小龙女道:「到後来二人以内力导引防护,你我男女有别,解开了衣服相对,成何体统?」
杨过这两年来专心练功,并未想到与师父男女有别,这时觉得与师父解开全身衣衫而相对练功确然不妥,到底有何不妥,却也说不上来。小龙女其时已年逾二十,可是自幼生长古墓,於世事可说一无所知,本门修练的要旨又端在克制七情六欲,是以师徒二人虽是少年男女,但朝夕相对,一个冷淡,一个恭诚,绝无半点越礼之处。此时谈到解衣练功,只觉是个难题而已,亦无他念。杨过忽道:「有了!咱俩可以并排坐在寒玉床上练。」小龙女道:「万万不行。热气给寒玉床逼回,练不上几天,你和我就都死啦。」
杨过沉吟半晌,问道:「为甚麽定须两人在一起练?咱俩各练各的,我遇上不明白地方,慢慢再问你不作吗?」小龙女摇头道:「不成。这门内功步步艰难,时时刻刻会练入岔道,若无旁人相助,非走火入魔不可,只有你助我、我助你,合二人之力方能共渡险关。」
杨过道:「练这门内功,果然有些麻烦。」小龙女道:「咱们将外功再练得熟些,也足够打败全真老道了。何况又不是真的要去跟他们打架,就算胜他们不过,又有甚麽了?这内功不练也罢。」杨过听师父这般说,当下答应了,便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日他练完功夫,出墓去打些獐兔之类以作食粮,打到一只黄獐後,又去追赶一头灰兔,这灰兔东闪西躲,灵动异常,他此时轻身功夫已甚是了得,一时之间竟也追不上。他童心大起,不肯发暗器相伤,却与它比赛轻功,要累得兔儿无力奔跑为止。一人一兔越奔越远,兔儿转过山坳,忽然在一大丛红花底下钻了过去。
这丛红花排开来长达数丈,密密层层,奇香扑鼻,待他绕过花丛,兔儿已影踪不见。杨过与它追逐半天,已生爱惜之念,纵然追上,也会相饶,找不到也就罢了。但见花丛有如一座大屏风,红瓣绿枝,煞是好看,四下里树荫垂盖,便似天然结成的一座花房树屋。杨过心念一动,忙回去拉了小龙女来看。
小龙女淡然道:「我不爱花儿,你既喜欢,就在这儿玩罢。」杨过道:「不,姑姑,这真是咱们练功的好所在,你在这边,我到花丛的那一边去。咱俩都解开了衣杉,可是谁也瞧不见谁。岂不绝妙?」
小龙女听了大觉有理。她跃上树去,四下张望,见东南西北都是一片清幽,只闻泉声鸟语,杳无人迹,确是个上好的练功所在,於是说道:「亏你想得出,咱们今晚就来练罢。」
当晚二更过後,师徒俩来到花荫深处。静夜之中,花香更是浓郁。小龙女将修习玉女心经的口诀法门说了一段,杨过问明白了其中疑难不解之处,二人各处花丛一边,解开衣杉,修习起来。杨过左臂透过花丛,与小龙女右掌相抵,只要谁在练功时遇到难处,对方受到感应,立时能运功为助。
两人自此以夜作昼。晚上练功,白日在古墓中休息。时当盛暑,夜间用功更为清凉,如此两月有馀,相安无事。那玉女心经共分九段行功,这一晚小龙女已练到第七段,杨过也已练到第六段。当晚两人隔著花丛各自用功,全身热气蒸腾,将那花香一薰,更是芬芳馥郁。渐渐月到中天,再过半个时辰,两人六段与七段的行功就分别练成了。突然间山後传来脚步声响,两个人一面说话,一面走近。
这玉女心经单数行功是「阴进」,双数为「阳退」。杨过练的是「阳退」功夫,随时可以休止,小龙女练的「阴进」却须一气呵成,中途不能微有顿挫。此时她用功正到要紧关头,对脚步声和说话声全然不闻。杨过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惊异,忙将丹田之气逼出体外,吐纳三次,止了练功。只听那二人渐行渐近,语音好生熟悉,原来一个是以前的师父赵志敬,一个却是尹志平。两人越说越大声,竟是互相争辩。
只听赵志敬道:「尹师弟,事你再抵赖也是无用。我去禀告丘师伯,凭他查究罢。」尹志平道:「你苦苦逼我,为了何来?难道我就不知?你不过想做第三代弟子的首座弟子,将来好做我教的掌门人。」赵志敬冷笑道:「你不守清规,犯了我教的大戒,怎能再做首座弟子?」尹志平道:「我犯了甚麽大戒?」赵志敬大声喝道:「全真教第四条戒律,淫戒!」
杨过隐身花丛,偷眼外望,只见两个道人相对而立。尹志平脸色铁青,在月光映照下更是全无血色,沉著嗓子道:「甚麽淫戒?」说了这四字,伸手按住剑柄。赵志敬道:「你自从见了活死人墓中的那个小龙女,整日价神不守舍,胡思乱想,你心中不知几千百遍的想过,要将小龙女搂在怀里,温存亲热,无所不为。我教讲究的是修心养性。你心中这麽想,难道不是已了淫戒麽?」
杨过对师父尊敬无比,听赵志敬这麽说,不由得怒发欲狂,对二道更是恨之切骨。但听尹志平颤声道:「胡说八道,连我心中想甚麽,你也知道了?」赵志敬冷笑道:「你心中所思,我自然不知,但你晚上说梦话,却不许旁人听见麽?你在纸上一遍又一遍书写小龙女的名字,不许旁人瞧见麽?」尹志平身子摇幌了两下,默然不语。赵志敬得意洋洋,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扬了几扬,说道:「这是不是你的笔迹?咱们交给掌门马师伯、你座师丘师伯认认去。」尹志平再也忍耐不住,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分心便刺。
赵志敬侧身避开,将白纸塞入怀内,狞笑道:「你想杀我灭口麽?只怕没这等容易。」尹志平一言不发,疾刺三剑,但每一剑都疲他避开了。到第四剑上,铮的一声,赵志敬也是长剑出手,双双相交,当下便在花丛之旁斗起来。这两人都是全真派第三代高弟,一个是丘处机的首徒,一个是王处一的首徒,武功原在伯仲之间。尹志平咬紧牙关狠命相扑,赵志敬却在恶斗之中不时夹著几句讥嘲,意图激怒对方,造成失误。
此时杨过已将全真派的剑法尽数学会,见二人酣斗之际,进击退守,招数虽然变化多端,但大致尽在意料之中,心想姑姑教的本事果然不错。只见二人翻翻滚滚的拆了数十招,尹志平使的尽是进手招数,赵志敬不断移动脚步,冷笑道:「我会的你全懂,你会的我也都练过。要想杀我,休想啊休想。」他守得稳凝无比,尹志平奋力全扑,每一招却都被他挡开。再斗一阵,眼见二人脚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