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河山一寸血-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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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人喊马嘶、鬼哭狼嚎的夜晚。四周的山头全都被中国军队所控制,迫击炮弹像下雨一样,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中弹致死或负伤的日军越来越多。
辎重部队原来还残存了几十匹战马,到这时已全部被打死,连一匹也没剩下。
第一〇六师团辎重一等兵那须良辅当时就待在这个恐怖的围猎场里,他和同伴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精神濒临崩溃状态,望着月亮禁不住哭出了声。
这通常就是大围猎最后的情景。元史专家对此的描述是:“各类野兽发出痛苦的悲鸣声,像山下的松涛一样滚过。”
战后,在万家岭发现了很多日本辎重兵的坟墓,马骨和马背上的铁质驮鞍更是丢得到处都是。这说明在当时的情况下,第一〇六师团已无前后方的区分,野战步兵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能保护得了辎重部队。
不过这个名叫那须良辅的辎重兵实在够幸运,他是万家岭一役中极少的幸存者之一。那次遭遇深深刺激了可怜的辎重兵,日本一宣布投降,他就迫不及待地扔下军装,改当了漫画家。
在那须良辅的笔下,雷鸣鼓刘是真正的“地狱之谷”。据他自己说,在晚年的几十年时间里,万家岭的那一幕惨景从未能从记忆中真正抹去。
豪情晚照
在10月9日这天晚上,第一〇六师团师团长松浦已无法有效地掌控自己的部队,司令部附近的所有联队更被分割得零零散散,仅能在各自的孤立阵地上苦苦挣扎。
可怕的还在后面。
10月10日凌晨,天还没有亮,一片漆黑之中,中国军队已几次攻至第一〇六师团司令部附近。
松浦师团长似乎也只能对着月亮大哭了,他把司令部端茶送水的勤务员都召集起来,派出去进行抵抗。
可是枪声仍然在慢慢接近。松浦绝望已极,下令将联队军旗集中到司令部,所有伤病员每人发一把枪,他自己也持枪在手,准备到最后时刻,领着这些伤病员焚旗决斗。
若排除作秀嫌疑,仅以战场表现而论,不能不说,日本军人的这种武士精神还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后来据日军俘虏供述,只要当时第六十六军再往前攻进一百米,松浦就得被俘——如果他不愿意的话,那就只能选择切腹了。
由于是夜战加混战,中国军队也不知道第一〇六师团司令部究竟在哪里,否则的话,松浦就要为日军师团长开创一个新纪录了。
第一〇六师团师团长哆嗦着身体,一直熬到天亮,才有人来救他。
救他的是航空队,看到下面惨成这个样子,日机拼着命往下扔炸弹,使中国军队的致命攻击被迫中止。
这一战,第一〇六师团折损大半。经过白天的收容归整,松浦发现,整个师团已陷于瘫痪,原因是联队长以下军官死伤过多,已不敷使用。
一个新编师团,没有军官撑着绝对不行,要不然,像那须良辅那样的预备役新兵会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第一〇六师团在万家岭深陷包围且损失惨重的事,广播上都播了,就算冈村想遮这个家丑都遮不住,日本朝野为之震惊不已。
从最早的“九一八”,到“七七事变”,日本老百姓司空见惯的消息就是“胜利捷报”,偶尔有一个台儿庄,都觉得丢了面子,现在一个师团被人家整到这种程度,无不骇然。
“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急得连冈村的面子也不顾,开始直接插手“救援行动”。
得知第一〇六师团缺乏军官,他立即调集两百多名联队长以下军官,直接空投万家岭。这一招犹如打鸡血,总算让这个倒霉透顶的师团又恢复了一点生气。
眼看纸已包不住火,这时的冈村也不能不在面上再做些动作。可即使到这种程度,这个利欲熏心的家伙还是不愿意因为搭救“弱兵师团”而影响自己的整个西进行动,踌躇了半天,才肯从第十一军直辖的特种部队中拨出一个战车大队前往增援。
坦克虽然威风,却上不了山。不过这倒是给薛岳又提了个醒,“弱”要慢慢变“强”了,看来还是得抓紧时间。他令旗一挥,指挥迫击炮兵继续前压,各部趁夜再次发动猛攻。
本来第一〇六师团还占着张古山以北一个叫哔叽街的小村庄,但经过整晚鏖战,哔叽街也得以收复。战后这里散落的日军遗骨最多,返回的村民中有图财的,曾从骷髅堆里起获三十多枚大金牙。这些金牙都是日本兵的,因为中国兵根本就镶不起。
从那之后,松浦师团长对凭自己的能力侥幸突围已经彻底死了心。他终于明白,在这个铁桶一般的包围圈里面,哪怕自己真的变成一只兔子,也别想乘月夜溜出去,唯一聪明的办法只能是固守待援。
10月11日,在松浦的指挥下,第一〇六师团残部收缩防线,像刺猬一样蜷到了更加狭小的区域。由于缩小了防御面,加上死了这么多人,粮弹也比较好分配,用不着你抢我夺,反而又能守上一守了。
第十一军光出坦克不出人,眼见得第一〇六师团极可能连编制都被对手给抹掉,畑俊六无奈之下,只能亲自组织第二次“救援行动”,将原驻苏州的第十七师团派去万家岭。
10月16日,薛岳巡视战场,此时他的对手早已是“遗尸塞谷,山林溪涧间,虏血洒遍”,谁胜谁负,一看便知。
庐山之上,苍天笑,江山笑,清风笑,壮士豪情,只为这世上又留下了一襟晚照。
鉴于日本侵略军援兵即将到达,进攻部队也已达到了体力极限,薛岳下令结束围攻,集结部队重新退守原防线。
万家岭之战,历时二十二天,第一〇六师团伤亡九千余人,虽然保存了编制,却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自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以来,这是史无前例的。
由于战争仍在继续,作战双方当时都未能对战场进行彻底清理。直到一年之后,第一〇六师团部分人员回国复员,该师团才派了三百名官兵进山祭吊。在他们走后,留在庐山打游击的一个叫唐永良的中国军人也来到万家岭。
这时的万家岭仍未完全脱去烟尘之气,尚无古战场折戟沉沙的韵味,只有大战后难以磨洗的残酷。唐永良缓缓走去,从矮山到村庄,从道路到溪流,触目所及,没有哪个地方没有人马骸骨,称得上是“五步一尸、十步一马”。
据唐永良判断,未得收捡的残骸,里面大多数是日本兵。他分辨的依据,是看脚上有没有穿着那种特制胶鞋。因为据说日本人常年穿着分叉木屐,导致大脚趾和其他脚趾分得很开,所以制造的胶鞋也得适应这一特点。
唐永良是商震第三十二军的一名师长,他本人虽然没有参加万家岭战役,但经历过的残酷战争场面也应该不少。可是在万家岭,他仍然惊骇于眼前的种种景象。
有的尸骨堆早已渐渐腐烂,蛆虫变成了蛹,蛹变成蝇飞走了,然而留下来的蛹壳却在骷髅上高达盈尺。
不需亲见,光听听这些描述,那感觉就比置身于《西游记》中白骨精居住的洞府还让人发憷。
当然一定要去看看“地狱之谷”。
这里日军坟墓最多。那三百名日军退伍兵在万家岭住了三天,也忙了三天,做的就是筑坟立碑的事。只是第一〇六师团的死人死马委实太多,他们根本捡都捡不过来,三天也仅来得及清理雷鸣鼓刘这一个地域。
当夜色凄清,如水月光倾泻在这一片山岭的时候,异国孤魂们亦有可怜可悲的一面。然而始作俑者,天必罚之,这是古往今来,所有利令智昏的侵略者必然要走过的道路。
获悉第一〇六师团近乎全军覆灭的消息后,原本对救援行动其实并不太积极的冈村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毕竟这个罪过实在太大,弄不好要被岛国民众指着鼻子骂娘的。事到如今,冈村已全无一点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风度,他把所有责任一股脑儿推给了倒霉的第一〇六师团。
万家岭之所以失败,归根结底还在于第一〇六师团本身孬,素质太差,要是换上熊本师团或者金泽师团,会是这个样子吗?
概而言之,我出的还是奇谋,只是你给我出了奇糗!
在冈村眼里,第一〇六师团原来的根正苗红此时也变了味,都是南九州出来的,当兵打仗的本事咋就相差这么大呢。他为此还专门向国内写信,要求转告包括熊本在内的南九州四县知事,称:第六师团已经成为日本第一的强大师团,第一〇六师团却成了日本第一的软弱师团。
冈村此举,无非是想向外界发出这么一个信息:带着“第一软弱师团”出来作战,就算我是天下第一的强大统帅,又有什么用呢?
这么一宣扬的结果,第一〇六师团的名声变得臭上加臭。其他那些表现差劲的师团因为有了这么一块垫脚石,则个个如释重负,因为有了最差,它们这些差的就有垫底的了。
第19章 像风一样自由
武汉会战前后,中日空战也始终在激烈进行当中。
由于前期优秀飞行员和战机的损失太大,重整后的中国空军仍不是日本航空队的对手,日机屡次空袭武汉,几入无人之境。
“大武汉”连连被炸,长此以往,地面军民的士气都要被炸没了,中国统帅部因此多次督促空军一定要打个翻身仗,幕后总教练陈纳德先生又得来给大家上新课了。
早在淞沪空战时,由于遭受了意想不到的重大伤亡,日本人便怀疑中国空军背后隐藏着异国高手。日本外务省因此发出强硬照会,要求凡在中国服务的美国飞行员,哪怕是在民用航空公司供职的,也必须一律离开。
正在射击的中国空军机枪手
美国政府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照此办理。一些美国空军顾问和飞行员迫于压力,不得不先后返回美国,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勇敢的人选择了留下来,其中就有陈纳德。
自始至终,陈纳德的公开身份都是宋美龄的航空顾问,护照上登记的也还是“农民”,但就这样,美国领事馆仍不肯放过他,三番五次地发出书面警告,声称陈纳德如果再不走,就要立即予以逮捕,然后递解出境,甚至回国后还得面临军事法庭的审判,并因此失去美国公民的资格。
够吓人的了,但是陈纳德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在日记中写道:设想我是一个中国人!
只要陈纳德本人立场坚定,那就谁也抓他不走,中国政府派来保护他的警卫一层又一层,因为对中国空军来说,这个洋教头实在太重要了。
空中游戏
自96式出现在中国战场以后,陈纳德就铆上了这种日本战斗机。不管在哪里,只要听到有96式被击落的消息,就一定要想办法去现场亲眼见识一下。
不是看热闹,而是希望能找到它的软肋所在。
乍一看上去,96式似乎无懈可击。它最厉害之处,是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灵活性,混战之时可以完成非常漂亮的掉头、回旋等高难动作。
灵活,灵活,陈纳德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下意识地用手试着去撕了撕飞机的铝皮,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犹如墙纸一样,铝皮竟然被撕开了,这让美国人大吃一惊,同时又喜上眉梢。
原来96式的优点也就是它的缺点。由于要照顾灵活性,所以就不得不一再瘦身,外壳材料因此既轻又薄。
陈纳德马上给中国飞行员开课,第一课的名字就叫:你得有胆量。
96式看似强大,其实十分脆弱,我们的战机比它要牢固得多,所以不要怕,双方对着开火,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