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争霸启示录-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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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预备出这些部队),无法复夺成皋。整个汉方的防守前线,只得平行着全往后移了。
项羽看见自己身后遍地开花,供给线被卢绾、彭越等敌人破坏得不成样子了,于是一边痛怪后方将士无能,一边准备停止对巩县的攻击,回讨彭越等人,复夺那十七个城。项羽遂再次被彭越调动。这次调动也是无奈的,后方不稳了,必须去救。但是你救后方,成皋、荥阳这里就有可能被刘邦复夺。
项羽也明白这一点,遂对自己的大司马海春侯曹咎说:“巩县我们暂时先不攻了,由你守卫成皋。现在刘邦的主力都在黄河以北,一旦汉军过河来攻,无论对方如何挑战,切记待在城里不可出战。只要你屯住成皋,坚持十五天,我十五天内必能收复魏地,回来增援你。汉刘邦的主力,就全靠你在这里扛着了。”
曹咎许诺。项羽亲自回去肃清彭越,使得楚军主力被一分为二。正是因为他前段时间过于拖沓,没有按范增说的急攻荥阳,并且又跑去南阳耽搁,导致汉军如今在黄河北岸和他身后得以积累和布置,可谓错失良机。
于是,在九月秋风里,项羽骑着骓马,挥戈向东,带领主力,奔袭彭越。曹咎留在成皋据守。曹咎是项氏的故人,从前项梁曾经吃过官司,被秦政府的司法部门给逮在关中的栎阳监狱里了,项家认识安徽北部的蕲县(下有大泽乡,陈胜起义的地方)的监狱长下属狱掾曹咎,曹咎就给同是司法系统的栎阳狱掾司马欣写信,终于找了个机会放了项梁。
不管怎么样,司马欣、曹咎都有德于项梁,于是项羽也就信任这俩。司马欣作为长史跟着章邯投降后被封为塞王,结果没塞住刘邦,被刘邦平定三秦时给抓住了。但是在刘邦彭城大败的时候,司马欣跟随在刘邦的军中,便趁机投降项羽了(章邯的另一个副手翟王董翳,也随着刘邦,则死在彭城乱军之中)。
现在,司马欣作为曹咎的第二把手,也一起帮着守成皋。总之,是两个被信任的故旧。
项王感觉自己身边,越来越没有可信任的人了。
郦食其说田广归汉
九月,韩信也在赵地重新长齐了羊毛,受了刘邦的正式诏书,督促着自己新的赵军,向东横行一百多公里,越过河北省,准备从山东的平原津渡口(今山东省西北部的平原县)渡过黄河东南下击齐。田横当即派出华无伤、田解带军二十万前去济南地区驻扎扼敌。
而项羽正在引兵东去,去讨平魏地的彭越游击队。彭越开始据城死守。
刘邦则准备从修武以南的黄河北岸,渡河攻击成皋,也就是楚大司马曹咎正在守卫的成皋。
郦食其也看到了夺得齐国对于汉军的重要战略意义,他对正驻扎在黄河北岸的刘邦说:“汉王,赵相韩信虽然已经出兵击齐,但是齐国不是那么好攻下的,齐国地方千里,人多变诈,即便韩信有数十万大军,也不能一年半年攻下,老夫请以三寸不烂之舌,前去把齐王说服,称藩臣服于您。不知您可否应允。”
刘邦说:“这当然好啊,那快去吧。若能办成,不失封侯之赏。”
接下来,刘邦继续伺机攻成皋不提。项羽也继续攻彭越不提。
而郦食其在秋风飒爽的时节里,拎着礼物,奔走了两百公里,到达了临淄,与齐王田广(田荣的儿子)、相国田横座谈。郦食其说:“大王觉得天下将要归于何人啊?”
田广说:“不知道啊,你说呢?”
郦食其说:“归于汉。”
“何以见得?”
郦食其说道:“汉王与项王戮力攻秦,约定先入咸阳者王之。不料汉王先入咸阳,项王却负约不给他关中之地而王之于汉中。项王逐杀义帝,汉王闻听,起汉中蜀郡之兵,北上击三秦,出关责问义帝到底在哪里?项王你给弄哪儿去了!汉王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这里仍然把照顾旧贵族作为刘邦的功劳,因为这是有德的)。攻下城邑,即以城邑封给夺城功臣而使之为侯,得了战利品,就分给血战的士卒作为奖金。汉王与天下之人同利,豪杰英才皆乐于为汉王所用(但是廉节之士都被他骂得不肯来)。诸侯之兵于是四面而至,蜀汉小米满船载来。
“而项王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封受该城,不是姓项的人没有能攥着大权的,为人刻印,玩印不授(吝啬封爵授土),攻城得到战利品,堆在家里后院都不分出去。天下人叛之,贤能之才怨之,没有人肯为之所用。所以天下人归于汉王,汉王可以坐而驱逐也。
“如今汉王已经定三秦,涉西河,破西魏,取城三十二,拔上党,破井陉,诛代王陈余,得赵五十余城(可惜都是韩信干的,不是刘邦干的,刘邦只是在荥阳、成皋堆了一堆炮灰,最后把这俩城丢了),这非人力所能为也,此乃蚩尤之兵也(齐国人是东夷故土,崇拜蚩尤)。如今,汉王已控成皋之险(没有复夺成皋,正在准备呢),守白马之津,塞太行之陉(以保有河北、山西),钳制天下太半,天下后服者先亡。大王急速归服汉王,则齐国社稷可得而保,不归汉王,危亡可立而待也(败亡马上就来了)!”
田广汗出涔涔,被郦食其轰炸得心服口服,两腿哆嗦,当即跟叔叔田横商量,宣布易帜归汉。不过,郦食其说的这一大套,也没有什么很高明的,不过是汉王肯给好处,项羽不肯给好处,刘邦愿意封王封侯,项羽不肯封侯授地,都是陈平、韩信说过的旧道理,不过体现了刘邦宽仁和大度,项羽小气和狭隘,前者公,后者私,公的人能成事,能得天下。
从前陈胜就是私心太重,最后路越走越窄,众叛亲离。说到陈胜,陈胜造反时的那一场夏雨早已消失在历史中了,如今五年后,人间依旧要下雨,依旧要把从前的错误与正确一再重复。
不管怎么样,随后,为了表示诚意,田广、田横让历城田解的二十万大军,全部解除防卫任务。随后和郦食其每日纵酒,洽谈两国合作之后的美好前景,外面微云淡月,正是清宵良景,人生无限美好。
郦食其之死
在平原津渡口的汉军北面前线这里,右丞相曹参也吊着胳膊,带领本部,在刘邦的指派下,从中原荥阳、成皋地区出来,来加强和协助韩信的部队了,照旧受韩信命令指挥。
韩信回望了一下自己的军队,里面又增加了一支骑兵。骑兵都以持弓为主,戴小帽,穿紧腰窄袖袍,披短甲,足蹬短皮靴,装束便于骑射。这是刘邦新增援给他的以灌婴为将的骑兵。从前,刘邦攻彭城的五十六万大军里,还有一批骑兵,以壮观瞻,是收编自秦帝国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用。彭城战败之后,刘邦开始重视骑兵,以秦国骑兵中两个善骑的部将做校尉,以卖布出身的年轻的灌婴做骑将。灌婴带着这些骑将,为此次行动,也跑来前线,听韩信指挥了。
刘邦虽然经常夺韩信军,但是遇上战略大方面的需要时,却并不吝啬。可韩信看不上灌婴,后来他“羞与绛、灌为伍”,灌就是灌婴,绛是绛侯周勃——之前是织叵罗卖的,现在成皋地区参与鏖战。
于是韩信带着这帮卖叵罗的、卖布的、从前当监狱属吏的(曹参),站在平原津渡口外面的一处高地张望。齐国的边疆微微起伏。
这时候,有间谍一路跑上山丘,跪倒在地,说:“报告将军,有好消息了,郦食其老先生,已经说服了齐王田广。田广、田横带领齐国七十余城,全部反正,称为汉之藩国。南边历城要塞的二十万齐军,接到通报,也取消防卫任务。齐国已经全部归汉!”
韩信一听,这是好消息啊,不打仗就好。于是下令说:“各位,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分留一部分军队驻在这里,其他大部即刻返回赵国吧。谁愿意带兵留下啊?”
不等这些曾经做小买卖的将官说话,却有一个人朗声说道:“这事不可!”
韩信一看,乃是秦汉之际四大辩士之第三、纵横家——范阳人蒯通。此人从前曾经说服范阳县令向前来略地的陈胜部将武臣、张耳、陈余等人投降,随后留在了赵地,如今被韩信收在帐下为谋臣了。
蒯通作了一揖,说:“将军受汉王之诏击齐,但是汉王却有诏让将军停止攻击吗?”
韩信说:“没有,只有攻击的诏书。”
“是啊,”蒯通说,“既然没有,何故要停下来,甚至要返回呢?郦食其这人,凭着一辆车子,单车入齐,连车子都没下,伏在车轼上一通乱说,鼓动三寸之舌,就说下齐国七十余城。而将军您将领数万之众,一年的时间才下赵国五十余城。您为将数年,反倒不如一个竖儒立下的功大吗?”
韩信的脸有些红了。当时儒生似乎确实没什么地位,不光刘邦看不起,蒯通也这样骂他们。
于是韩信说:“那以先生之计,该当如何?”
蒯通说:“我们不如趁着历城守军麻痹无备,连夜渡河,袭击他们,因而略定齐地。占齐就是您的功劳了,齐国也就是您的地盘了!”
韩信听了蒯通的话,又看看周围的诸将,诸将也都愿意立功封侯(已经封侯的就增食邑),个个都是贪战好功之人,于是都嚷嚷着攻齐。他们多是陈平说的“顽钝嗜利无耻”之人,不讲义字的,所以愿意去攻,虽然这样一下子把郦食其给卖了。
过分强调利,单纯用封赏的物质激励,就是会出现各个部门间的冲突(部门互相争利,这里就是韩信部和郦食其之间争利冲突),而且还会上下交争利,譬如刘邦夺韩信军,就是上下相疑,上下争利的结果。所以,骨鲠之臣的“义”,也是要讲的。若是廉节之士、骨鲠之臣、守义的一帮人,他们就会主动合作一些,未来也长久。但是刘邦似乎只用利。
不过,韩信这次攻齐,也不能完全视为韩信贪功图私,就出卖了郦食其,背信弃义去打齐国,也有大形势的考虑。从前,刘邦在攻峣关的时候,派郦食其和陆贾拎着厚礼,已经说服了峣关守将(那位杀猪的商人的儿子)来降,于是守将疏于防备,刘邦立刻就挥大军,背信弃义地去趁机攻击这些说好了投降的人,结果大获全胜。所以这种路子在刘邦已经不是很新鲜了。他派出郦食其的同时,又不肯下诏阻止韩信军的进攻,就是有意无意地,想把这种套路再演习一遍。郦食其前面也说了,齐人多变诈。现在虽然一时经过游说归降了,当遇上形势变化,齐国照旧会机会主义地去干,没有后续的军事占领,是不可能控制住齐国的。这大约也是刘邦没有下诏阻止韩信军的原因吧。事实上,在随后韩信发起的攻击历城乃至齐国的战斗中,还有刘邦单独派出的军队参加。
不管怎么样吧,韩信于是挥大军暗中渡过平原津,南下疾行八十公里,对历城田解军发起猝然攻击。田解军毫无防备,指挥不灵,韩信战车、骑兵、步兵猛扑敌人,把队不成列的齐军杀得全线溃败。韩信一直追着齐军,扑到了一百公里之外以东的临淄城下。
临淄城里的田广、田横气坏了,好你个竖儒郦食其,长舌翻卷,信口雌黄,叫我们全丧失了战备之心,汉军趁机一下子突破到我们国都来了。来啊,把这个汉国的特务,给我叫过来。
郦食其也知道汉军已经兵临城下了,他跟着田横的使者,一前一后走进他这几日来纵酒高谈的齐国王宫,发现台阶上清晨的露水还没有尽数被人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