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中)-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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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仿佛只要他能按下某个电钮，就能使眼前这人活动起来。
“想用过去的荣耀把我鼓动起来，没有用。”他说道，激怒了麦金泰尔。年轻特工刚刚展露出的微笑被漠然暗淡的面容取代了。
麦金泰尔又转过身去。
“见鬼，你到底怎么了，甘特？”他厉声说道，“你的档案上说你是个混蛋，我相信说得一点不错！”
“随你怎么说，麦金泰尔。我对你讲过了，我对万斯的飞机公司一无所知。我开过他公司的喷气式飞机，娶过他的女儿。可我又离开了他的公司，离开了他的女儿。”他不慌不忙地看了看表，存心想激怒对方。“我上班迟到了，麦金泰尔——你问完了吗？”
“还远远没有问完，甘特——远远没有。”麦金泰尔威胁道。
“‘少校’怎么了？像是落到了视程以外——”
“你干吗要偏袒那家伙，甘特？他把你的工作、你的婚姻搅得一团糟。告诉我你究竟欠他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麦金泰尔。”他意识到自己坐在椅子里的身躯直往前倾，模糊地记起了某个人拒绝回答审讯者时的姿势。他越南的审讯者，克格勃审问人员……唤醒的是哪一段记忆无足轻重。重要的只是，这让他明白他再次面对着一个与他作对的世界，充满敌意，无比危险。“我什么也不欠他——我只是一无所知。”
麦金泰尔猫着腰站在那儿，一双大手撑在大腿上，像一个摆好架势准备开场的橄榄球运动员。
“参议院委员会准备传万斯提供证词。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对他不利的资料。别一辈子都做衣阿华来的乡巴佬，甘特。聪明点，帮帮我们……作为联邦雇员，这该是你的职责，看在上帝的分上——！”他的恼怒彻底爆发了出来，十分强烈。这倒有点帮助。“这家伙，”麦金泰尔继续说道，他一边怒视着甘特，一边疯狂地对年轻的同伴比划着，“让我来给你讲讲这家伙，克里斯，这位英雄高中时辍学，曾在衣阿华游行示威反对越南战争。然后，我的天，他自己却又参加了越战！他14岁时就因为参加反战示威游行之类的事被捕过——全都是些肯尼迪的垃圾。”甘特发出一个声响，几乎像是一声咆哮。麦金泰尔注意到这微妙的感情流露，咧嘴笑了。“这家伙一直活在穷乡僻壤，也许不知道杰克和博比已经死了。”他忘了姓什么的克里斯正望着他，像望着受到屈辱的父亲或叔父那样。
“杰克和博比，”麦金泰尔继续说下去，“都是些窝窝囊囊、屁滚尿流的家伙，甚至在总统宣誓就职日也一样。杰克和博比……”他夸张地叹了口气。“你的这位英雄不过是个他妈的自由主义者，跟他们没两样。而且自那以后成了个讨厌的家伙。”甘特仍旧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呃，想得起肯尼迪王朝那些烂事儿吧，甘特？你还没聪明起来吗？”
终于，甘特打破了一阵令人焦虑不安的沉默，说道：“干吗提这些呢？要以你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吗，麦金泰尔？我宁愿去死。”
“杰克，博比，还有肯尼迪王朝，毁了你的生活，甘特。再重新建一个吧。”
“于是，你又可以把一切装入档案？”
他瞪着克里斯。这个年轻人穿着一套便宜的西装，只是碰巧当上了联邦特工。他看上去已经不抱希望，拥有的只是一点浅薄的野心，也许还有一点脆弱、无能的体面。有一天，他醒来会发现自己变成了麦金泰尔。甘特大声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另一种战争（5）
“你的电脑档案里已经有了我的一切，麦金泰尔。你为什么不干脆加上一条我从未做过的声明？那不就简单了吗？”
“万斯是个该死的骗子，甘特——！”
“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人们就因为这个原因遭到逮捕吗？”他站起身来，令他们很吃惊。“我迟到了，麦金泰尔。去烦那些带着50把冲锋枪、1万发弹药的人吧，他们认为自己在捍卫生命、自由、美国方式，还有妈妈的苹果馅饼——我可不需要这些。我帮不了你——”
麦金泰尔哼着鼻子说：“帮不了还是不肯帮？”
克里斯在窗边徘徊，像个拥有购回协议、却发现自己的证券毫无价值的人。公寓里的情景令人十分难堪。也许正如麦金泰尔声称过的，克里斯把甘特当做了某种传奇，只有甘特本人才会令他失望。突然，甘特对他们两人都很气恼。他们将他不久前的经历带回了这间屋子，像油漆一样洒在地毯上，弄脏了地毯。他早离开了阿兰？万斯和巴巴拉，将那段生活丢在了身后。他婚姻破裂时的挫败感，甚至屈辱感，又被重新唤醒，而他曾经花了整整两年才设法将其掩埋掉。
“你陷入了麻烦，甘特——”
“随你说吧。”
“你当英雄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那碰不得你的时候。”
“那当然。我听见了你奏起的音乐，麦金泰尔——可我无法起舞。”
“你会的，甘特，你会的。左脚迈两步就行了。只是参议院委员会，我保证。”他狠狠地瞪了克里斯一眼。“咱们离开这儿吧——我需要吸点新鲜空气。”
“这个城里新鲜空气的确不足，麦金泰尔——可我比你更习惯于使用氧气面罩。”他首次露出微笑。“克里斯，别相信他的说法，无论谈什么，”他又对受惊的年轻人补充道，“尤其是谈到生活。麦金泰尔对真实的生活一无所知——”
“去你的——”
麦金泰尔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表情又缓和下来。甘特转过身去，知道自己又树了一个敌人。可是往后，麦金泰尔这样的人只会更饶不了你。权力不大的人总是更加刻薄。
“再见，麦金泰尔。”他冷言冷语地说了一声。
“不会久的。”
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之后又听见前门砰的一声。甘特想马上离开寓所，仿佛这会有助于他的自我抑制，再理理思绪。他竭力想忘掉失败的婚姻和阿兰？万斯，让刚才的争吵成为他与麦金泰尔之间的私人争吵。否则，他真受不了。
他穿上外套，结上早已习惯了的领带，提起公事包，锁上门，然后径直前往办公室。杰克？肯尼迪要是健在，现在差不多要有80岁了，人们还会记得他，会带着普通人的、熟悉他的人所持的旁观者清的态度，看待他败甚于成的一生。就像麦金泰尔记得他一样。米切尔？甘特没再往下想。
阿兰？万斯在凤凰城外神秘山的沙漠地带有幢别墅，头天晚上蒂姆？伯顿就到了这儿过夜。这地方与伯顿在伦敦的家，或与他科茨沃德府宅的自然景象相比，迥然不同，完全出乎他的想像。冷调的白墙壁，惟有印第安地毯和织品、墨西哥工艺品、红赭色的瓦和现代毛边家具烘托。不过，这只是万斯的一处住宅，若以他称卡德勒庄园或霍兰德园为他的家的标准来衡量，这里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家。
在离伯顿的卧室不远的地方，晨曦中活动着鬃毛抖动、野性犹存的马匹；一条条出人意料的狭长草地，经过拱形水柱的喷射洗礼后，闪闪发光。。 最好的txt下载网
另一种战争（6）
置身在质朴无华的牧场风格住宅里，他仍然有舒适之感。沙漠中天高气爽，远处轮廓分明的灰扑扑山岗下，不知埋葬了多少淘金梦。此刻，停在跑道尽头的一架熠熠生辉的飞机映入他的眼帘，像一只栖息在晨光雾霭里的海鸥。高爽的空气触发了他的旷野恐怖症，虽然只是轻微地，但他不喜欢这样明澈的氛围，因为它会扫了他暗自品味和展望的兴致。他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激动，就像在他的公司阿特弥斯草创之初时的心境。那时他们所有的飞机只是两架租用的旧波音飞机，以此与英国航空公司和美国的公司展开较量。
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激动，像处在每件事的起点，如同他收支账上首次出现盈余100万时的感受。而这——实际上应该是那，那架停在跑道尽头、尚未发动的飞机——是又一个起点。他向万斯订购的6架飞机中的第一架，正等在那儿做交货前的飞行——等在那儿开始他的报复。
机组人员在检验飞机各系统性能的同时，要演习一下新闻发布飞行。演习之后，记者和摄影师们就要登上飞机，参加一次以宣传为目的的盛宴，喝着香槟，吃着鱼子酱，飞越大峡谷观光，然后飞回凤凰城。在当地、全国、整个世界最大限度地炫耀阿特弥斯航空公司和万斯飞机制造公司。听起来蛮好的，他这样想着，压制住一个美滋滋的预期成功的微笑。
摄影机在他们周围忙乱着。戴着太阳镜、面无表情的万斯仿佛是用魔术召来了新闻界的人——他们是来看看那个正受到参议院调查的人，看看那个在美国飞机制造商中总是离经叛道的人，那个光彩照人却并不完美的男人。他坚实的下巴现在已变成了代表着成功与权力的颈部垂肉。万斯的身旁是他的女儿巴巴拉，万斯飞机公司的常务副总裁，身着暗色的高贵衣装，与早晨的气氛及酷热不相协调。
伯顿看着飞机摆正，摄影机一齐都转向它，像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发现了一只没见过的鸟儿。他显得紧张，这紧张感真真切切。在沙漠开阔的天空下，低矮的飞机库和厂房如同飞机的身影一样显得小多了。当飞机开始发动行进时，它更显得脆弱。当万斯494型客机穿过炎热的大气向他们冲来时，活像一个变形的光闪闪的怪物。伯顿感到万斯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胳膊，带着疑问的意味。一时神不守舍？飞行的成功对他和万斯同等重要……万斯女儿的面容也明显布满焦急神情。公司里其他的人，有的身着盛装，有的穿着工作服，有的则穿着抗热的各式各样服装。万斯自己陷入焦急之中，忘了四周究竟有多少人。这些人坐在机库前一排排的白色椅子里，像是出席盛大葬礼或毕业典礼。一小时之前，飞机就是从他们背后的机库滑向跑道的。到场的还有当地的政要人士、商界大亨，以及一向令亚利桑那州的社交###、慈善活动和精美杂志生辉的诸多面孔。伯顿订购的6架飞机的首次交货飞行对亚利桑那州，对整个西南地区的阳光地带，都十分重要。
公司雇员和行政管理人员早围在伯顿和万斯四周，仿佛形成了一道保护墙似的。
一股烟尘从加速的飞机后部喷出，飞机的隆隆巨响开始从群山回应过来。飞机顺着跑道弹射出去。伯顿感到口内干涩，双手攥在一起——是在紧紧握住到手的现实呢，还是在受着疑惑的煎熬？不一会儿，那发光的金属弹头似的飞机起飞了……毫不费劲地从沙漠和浑浊的尘雾中升上天空，先是像一只偌大的银色昆虫越过山峦，然后又像一颗星星衬着天空。拍手声响起来，但被回荡着的轰隆引擎噪音淹没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另一种战争（7）
噪音渐渐变小，他听见万斯充满喜庆和欣慰的爽朗笑声。巴巴拉挽着这位大人物的胳膊，他的下巴显得坚实年轻了。他摘下太阳镜，一双蓝色的眼睛焕发出挑战的光彩。摄影师再一次像多情的舞伴围上来，万斯开始回答记者们有关贿赂和滥用基金的提问。他神态自若，充满信心地予以驳斥。伯顿走到他的另一侧同他握手，让摄影师拍照。飞机在他们头顶上的高空缓缓地盘旋，像个高远闪烁的光点。伯顿的情绪高昂起来，但像件火爆爆的武器。在经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