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不侵-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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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听了别难过。我娘说,夫人入府之前,是花楼里面的姑娘……”也就是说徐小姐是娼妓的女儿,在小丫头看起来,这简直是骂人的话了。她不安地看了徐辰一眼,善解人意地补充道,“不过老爷遇上夫人的时候,夫人还没有梳……梳什么来着,总之我娘说就是还没有留客人过夜的意思。”
“梳拢。”徐辰接口道。
“对,就是梳拢。后来老爷纳了夫人做王姨娘——这话说着真奇怪,”琉璃嘀咕了一句,“第二年就生下小姐你啦。那时候的夫人是琅琊陈家的大小姐,带着她的堂妹一起嫁过来的,是老爷的结发妻子。堂小姐就是如今的陈姨娘,妻是妻,妾是妾,倒也各自相安无事。”
这就是所谓的“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驾着那马车来”了……在这个时代,姐妹共侍一夫是美谈。
“这样和和睦睦地过了有十几年,到了小姐你十三岁的时候,才起了风波。”琉璃带着点终于出场了的兴奋,说,“那时候我九岁啦,已经被指派到你房里服侍你了,所以有些印象。听说因为老爷想让你配得上小周将军一些,就计划着让你从庶女变成嫡女。本来是想把你过继给陈夫人养的,但……”她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小姐你脾气太倔了,誓死不从,连着三天不肯吃饭,送进房里的饭菜统统摔在地上,送一碗摔一碗,后来饿得没力气,摔不动了,就一动不动地面朝里坐在床上,谁来劝都不听。”
徐辰吃了一惊。十三岁……那一年,她也曾脾气暴烈得如同一匹野马,也曾不吃不喝绝食三天。
琉璃没察觉到她的惊讶,继续说道:“眼看着你要活活饿死了,族里的人也舍不得丢掉这个与将军家联姻的机会,老爷便去和陈夫人商量,能不能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把王姨娘扶正。这样一来,陈夫人就从妻变成了妾,陈夫人生的寅少爷就从嫡子变成了庶子,她自然不依,但那时她的娘家也败落了,没人给她做靠山,陈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大病一场,不久就撒手西去了。那时候按照本来的规矩,老爷要么续弦,要么把陪嫁来的堂小姐扶正,但陈夫人死后,老爷却是把王姨娘扶正了。”
徐辰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所有的错究其源头都是因为我任性,陈姨娘要泄愤也该冲着我来,怎么反倒抓着我娘不放,看到我又不敢吱声了?”
“陈姨娘在园子里到处说,你那个时候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定是夫人在背后教唆,才逼得老爷伤透了原配妻子的心,最后又逼死了她。另外,另外……”琉璃吞吞吐吐地说,“小姐你没摔伤之前,整人的法子可多了……后院的那些女人,全给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她们都怕你。要不是你护着,就凭夫人那软软糯糯的性子,我敢打包票,欺负夫人的绝不会只有陈姨娘一个人。”
原来徐小姐本人如此剽悍。听琉璃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那些整人的法子应该是十分心狠手辣的。她忽然想起那个眉眼不驯的少年,十八他……在徐小姐手上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偏执到要用杀人来报复?
徐辰看着坐在她跟前的琉璃,道:“你也怕我么?”
琉璃带着一点迷茫的神色,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一点吧……特别是你以前发脾气的时候,连老爷都拿你没办法。不过,”她忽然笑开了,“小姐你高兴的时候特别好说话,要什么给什么,丫鬟之间都知道的,只要趁那个时候来讨赏,总不会空手而归。最近这样的脾气也挺好的,温温吞吞的,小姐你好久没发火了呢。”
二四、去,还是留
“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咚!咚!……”
打了十几年更的家丁,拖着长长的古怪调子,慢慢走过去了。
已经四更了。
望北守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等得有些忐忑。他特意给徐辰留了门,若她过来找他,直接推门上楼即可。他竖起耳朵听着,但那古旧的楼梯却一直没有声音响起。
说好了是午夜,如今已经过了有一个时辰了,她不会来了吧?他侥幸地想,或许她今日拜访回来太疲惫,睡得太熟了也不一定。最好是一觉便睡到天亮了,那么他又有理由可以多拖延一日……
“十八,这茶过了。”冷不丁的,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他受了一惊,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徐辰放下茶壶,端起茶碗,让琥珀色的液体在碗中转了一圈:“你说过的,泡龙井的水要七分热,出来的茶汤才是嫩绿色的。可这茶都这颜色了,恐怕冲下去的水是沸的吧?”
“……因为它根本不是龙井,而是大红袍。”居然能把乌龙茶认作绿茶,她的错误低级得让望北觉得不忍心多说,“你怎么进来的?”
徐辰指指窗户:“爬进来的。”
“有门不走,偏要爬上爬下。你属猴子的吧?不对,猴子也知道走门省力气的。”望北泰然自若地像平常一样讽刺她,却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小瓶子,将它严严实实地藏在袖子下面。
对他的毒舌,徐辰宽厚地笑笑,找了把椅子自己坐下了:“抱歉,我迟到了一个时辰,让你久等了。今天白日里玩得太忘形了,晚上回来累得不行,睡得太熟了,不知不觉就迟了一个时辰。”
要是真睡熟了才好了。他想。
“说起来,艾府里实在有趣,你没能去真是可惜了。”徐辰把椅子拉近一点,身子微微前倾,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说道,“那宅子的风格十分混搭,大门看起来跟长安城里的其他人家一样,走进去庭院却是西洋的,佛堂是天竺国的样子的,我们后来赏香待的禅室又是扶桑的样式。连他们家的下人,也是各个国家的都有,难得的是都长得很漂亮。”
望北鄙夷道:“用人都只用长得好看的,可见那艾肆果然是个好色之徒。”
徐辰一愣,笑着摸了摸他傲气的脑袋:“你长得比他们都要好看,那老爷子就是色狼中的色狼,登徒子中的登徒子咯?”
“别碰我头!”他恼怒地打掉她的手,“男人头,女人腰,都是摸不得的,你不知道吗?!”
“好像知道。”她举着手想了一会儿,朝他眨眨眼,“但阁下你顶多只能算少年吧?”不管古代现代,十四岁都还离成年远着呢。
“再小的男人也是男人!”望北对她怒目而视。两个徐小姐,一个太不把他当孩子,一个老是把他当孩子。
徐辰投降似地把手袖好,声音里却毫无道歉的诚意:“好啦,我以后不摸就是了……反正也没有以后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回。”
没有以后……望北所有的恼怒忽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可奈何之感。是啊,她都要死了,还跟她生什么气呢。
“噢,我刚才还没说完呢。”她一点也没有将死之人的自觉,不好好地同这个世界告别,反而拉着他乱侃,“艾家长得好看的人虽然多,最漂亮的却是艾小姐,最好玩的也是她。”
“哦?怎样的好玩法?”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漫无边际地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只知道能多拖延一刻是一刻。所以虽然他对艾家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有,却想方设法地想引得她多说一些。
“你听我慢慢道来。那个时候我和一帮同时受邀的小姐们在禅室里等她,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人影,足有两炷香时间,艾小姐才到了。你猜猜怎么?她进来的时候,是被艾肆抱进来的。”徐辰学着说书人的样子,故意停了下来,留个悬念。
望北其实早就知道缘由,但还是配合她的期待问道:“为什么?难道艾小姐受伤了?还是说那艾家兄妹不顾礼法,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
陪姑娘长谈,他的经验欠缺,几近于空白。要是徐辰留点心的话,就可以看出他脸上那点好奇的神色显得有些僵硬和夸张。但或许是灯光太昏暗,或许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接下去说道:“那是因为,艾小姐才只有两岁啊!连路都不大走得稳,说话一急就含混成叽里咕噜的一团,人么又长得肉乎乎的,一掐一个水,很是讨人喜欢。他们兄妹俩也真好玩,一个都快三十了,一个乳牙还没有长齐,放在一起,不像兄妹,倒像是父女。”
“指不定就是父女。”他突然冷哼一声。
徐辰笑问:“听起来你还知道一些内幕?”
“艾肆出来做生意已经快十年了,从来没人听说过他有父母,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八成这孩子是他在哪个地方惹下的风流债,怕有个女儿影响他继续招蜂引蝶,才对外面宣称是他的妹妹。”
与徐辰不同的是,他时刻谨慎地观察着她神情中的细微变化。这句话一说完,望北明显看出她的笑容从嘴角敛去,继而低头沉思。她如此在意艾肆过去的风月情事么?他心里莫名地泛上一层苦意。
“难怪!”沉默了很久,徐辰忽然悟道,“白日里他自己赶着叫我侄女,却让他妹妹叫我姐姐,如果真是兄妹,岂不是乱了辈分么!”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难过么?”
“难过什么?”她疑惑道,“那么小的孩子,要是真成了我的长辈,我才难堪呢。”叫一个小萝莉姑姑,情何以堪。
他发觉两个人说的东西根本不是同一桩。她根本不在乎那个人有了孩子的事实,只是纠结于细枝末节的称呼问题。
“对了,我还从艾府带了好东西来。”徐辰探身到窗户外面,拿过一只刚才放在屋顶上的木匣子,打开给他看,“艾肆不愧是做香料生意的,好多香料,我以前连名字都没有听过。喏,这一种是百濯香,据说熏在衣服上,洗百次香味都不会褪;这种是馝齐香,入药可治百病;这一样叫做祗精香,辟邪驱鬼的。还有这个,叫做返魂香,死人嗅了都能活过来的意思。”她拣了一截香料送到他鼻子底下,打着圈开玩笑,“十八十八,魂兮归来兮……”
“我鼻子不好,闻不到。”望北烦躁地将头扭到一边。刀也好,香料也好,都能讨她的欢心。徐家也不是没有好东西,但从来没有见她对什么在意过。说到底,还是送东西的那个人好罢了。
她尴尬地把返魂香收好:“抱歉啊,我忘记了。”
他冷冷看着她:“让你学茶道,学了快一个月乌龙茶和绿茶至今分不清楚,去人家那里才一天,倒把这些东西记得门门清了。”来了以后也一直在说艾府的事情。
“这不一样。”徐辰笑道,“香味的诱惑没有哪个姑娘能拒绝,可茶道多枯燥啊。”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藐视!他眉峰一挑,还没有开口说话,徐辰已经赶着安抚他的情绪:“别生气,这盒香料送给你赔罪。”
“不要。”想也没想便回绝了。
她摇摇食指,“不要回绝得太快哦。女人大多爱香,我不是给你的,是留给你未来妻子的。你只是替她存着,没有权利拒绝。”徐辰站起来,左右瞧了瞧,将匣子丢进在他上次放铜钱的柜子里。
望北无奈道:“喂,你太自说自话了吧?”
她靠在柜子上,手着旁边的一把椅子背,一动不动许久,才说:“嗯,好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