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金山-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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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责成县长万庆彪、副书记丁山光前去金箔厂做工作,宣布县委的决定。
回来的结果没有大的变化:书记刘恒没有意见,但表示要听何大福的。何大福还是没有同意,他们建议朱书记亲自找一下何大福,做一下工作。朱有才想想也是,可能是何大福认为自己看不起他,这样的大事自己不亲自出马,可能也欠妥。于是,他带着县委办主任刘道宏赶到金箔厂。
这边,何大福知道此事不可能立马结束,他送走了县长一行人,立即召集车间主任以上干部会议,通报县委命令他帮助花圃乡办金箔厂一事。朱书记到时,他正在对干部进行统一思想口径的讲话,只听何大福说:“现在,除了我们厂内部对改革还会出现一些片面认识,需我们开展面对面斗争外,有些看法、有些意见、有些阻力也会来自上面、来自社会上、来自我们的直接领导,也需要我们开展面对面斗争。因此,我们厂各级干部都要有清醒的认识。我早就说过,对上级,我们应当特别尊重,‘下级服从上级’,这是组织原则,丝毫不能马虎。但是,对待上级的文件、上级的指示精神,我们也要站在改革新形势下进行正确的思考,站在企业根本利益立场上正确分析。要结合企业的实际情况,认真消化,全面领会,决不能听到风就是雨。特别是上级非正式决议性的决定,我们一方面虚心听,另一方面要独立思考,决不能乱了我们的阵脚,动摇了我们的信心。我们是经济实体,努力把企业办好,保证逐年提高经济效益,这就是从根本上服从和支持上级领导。因此,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主见,千万不能随波逐流,见风使舵,左右摇摆。我们这样做,上级领导肯定对我们不满意,肯定要批评指责我们,甚至要查处我们。但是,我们也不要怕,对于社会上的议论,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人家说我们好,我们也不能昏头昏脑,飘飘然;人家说我们坏,我们也不能气急败坏,自暴自弃,无所适从。只要是我们认准的目标和集体讨论正确的决议,我们都要坚持到底,决不能怕社会上的闲言杂语,怕领导一时的批评指责。帮助花圃办金箔厂一事,我们既然已经顶了,就要坚决顶到底,任何人都不能松这个口。”何大福说着说着,办公室主任凑到他的耳朵跟前,小声说:“县委朱书记来了。”
“乌纱帽抓在手上干”(2)
何大福本想请朱书记到小接待室坐的,没想到朱书记直接走进了会场,说:“就在这儿坐吧!”他示意何大福也坐下来。他想借这个场合“教训”一下何大福,“何厂长,我来还是想做做你们的工作,帮助花圃办一个金箔厂。县委都决定了,你们要支持和服从县委决定啊!否则,大家都不好办。”朱有才书记拉开了话题。
何大福又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和难处,表示不能办。
“你们这样不听话,可不行啊!”朱有才的口气硬了起来。
何大福回答道:“不听话?这话不能这样说吧?你们上级领导因为管的摊子多,对每个单位的表态可能对也可能不对,特别是领导心情好与坏、喝酒与不喝酒、今天与明天、这任与那任、这个与那个,讲话都可能不一样。我们跟风跑,跟不上。实际上,搞改革就是听党的话,上级领导将一个摊子交给我们,我们千方百计将企业搞好了,就是听你们领导的话,这是最根本的听话,也是最整体的听话,你怎么能说我们不听话呢?”
“何大福,我告诉你,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组织,这是我们党铁的纪律,你这样不按规矩办事,这个厂长怎么当?”朱书记来火了。
“什么不按规矩办?我们不按照你们的红头文件办,就是不按规矩办?金东这么大,中国这么大,改革开放情况这么复杂,你们的红头文件要么很笼统、很原则、很粗糙,要么有特定内容,都必须结合企业自己的实际情况,认真分析,不能照搬照套。那种机械照搬红头文件的人,没有不失败的,处处事事等红头文件的人,唯唯诺诺服从上级的人更是注定要吃亏的。我们遵循经济规律办事,实事求是办事,就是正规。”何大福不急不慢地回答。
“你!你们太不上路了!”朱有才气得手发抖、脸发青。
“什么不上路?过去几十年习惯的做法,一突破就‘不上路’了,那还要改革开放干什么?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哪条路能把事情办成和办好,就走哪条路,这就是上路。时间、环境、条件、内容都是千变万化的,病万变药亦万变,不能因循守旧。搞改革开放,就是要探索一条中国特色的新路。不能说我们帮花圃办厂就是上路,不同意帮助办厂就是不上路,这话也太过分了吧?”何大福也激动了,情绪昂扬。
朱有才与何大福这一场对峙,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劝解。许多人都为何大福捏了一把汗,知道何大福这次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了。何大福也豁出去了,准备这次被摘掉官帽。
“何大福!我告诉你们,这次帮助花圃办厂,你们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这就是我说的!”朱有才态度十分强硬,一时气氛紧张,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朱书记!我早就告诉过您了,我的乌纱帽是抓在手上干的,不是戴在头上干的。如果你们真的要办,那就请你将我这个厂长免掉后,找别人去干不好吗?何必为难我呢?”何大福头一昂,也犟到底了。
“那好!县委可以考虑你这个意见,你等着吧!”朱有才说完,站起身就离开了会场。
朱有才并没有直接回县委,而是直奔“金箔酒楼”。这是金箔厂自己利用一块空地建造的一座小型酒楼,一方面招待客人,一方面对外开放。当时金东县条件还很差,“金箔酒楼”就算首屈一指,因此,朱有才经常来这里接待客人,十分熟悉。
“乌纱帽抓在手上干”(3)
“你打电话叫刘恒过来一下。”朱有才一跨进金箔酒楼的门,就对经理林萍吩咐道。
“好!我马上打电话,光叫刘书记一人来吗?不要叫何厂长一道来吗?”林萍追问了一句。
“不用!”朱有才脸色铁青。
林萍奔到另一个房间,给何大福打了一个电话,报告这边的紧急情况,并问怎么办?
“你叫刘恒书记照去,没有问题。”何大福态度明确。
不一会儿,刘恒来到了“金箔酒楼”302室,这是何大福和厂领导用来接待贵宾的包间。刚坐下来,朱书记便说:“何大福肯定是不能再让他干了,如果下掉他,让你干,你肯干吗?”
“感谢领导对我的信任,但是我干不了。”刘恒也不考虑,当场回答。
“为什么?”朱有才诧异地问。
“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我年龄大了,又患有高血压;金箔厂这个摊子不是过去了,现在这么大,名声又这么响,一般人能干得下来吗?反正我掐掐自己的腿肚子,我是干不下来;再有,何大福有嘴有手有脑子,能力不一般,在我们厂干都是大材小用了。希望县委能理解他的心意,他也是为本县好。”刘恒的口气软中带硬,实质上是拒不接受。
“那你看看,几名副厂长中,或者青年人中间还有哪个能干一把手?”朱有才好像铁了心撤掉何大福。
“依我看,一个都不行。几个副厂长、年轻人怎么能跟何厂长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我可以断定,下掉何大福,金箔厂马上就垮,不信你们试试看!”刘恒讲得玄乎起来。
听完刘恒一席话,朱有才愣了半天,终于“唉”的一声泄了气,躺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东县有一千七百多个中层以上的政府官员,朱有才想下掉哪个,不费吹灰之力,但他万万没想到,今天他想下掉何大福,竟然难上加难,这难道就是改革吗?!
天色渐黑,朱有才在302室里五不是六不是,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当年扶上马的小厂长如今竟敢当面跟他叫板,他能舒服吗?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想想,好好想想……”
林萍在楼下大厅里也是心神不宁。县太爷心情不好,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刘恒下来后跟她讲了一下白天的情况,她才恍然大悟。可是,在这个当儿,她能做点什么呢?
林萍是金箔厂的阿庆嫂,正是因为她人活络、嘴又甜,“笑、叫、应、到”、八面玲珑,所以何大福才选她做了金箔酒楼的总经理。转了两圈,林萍就有了主意,“再怎么说县太爷总是县太爷,把他哄好不仅对厂里,就是对何厂长也会有好处。”
主意一定,她直奔302。
“哟,朱书记,这是要走啊?”林萍在楼梯口正好遇到闷闷不乐走下来的朱有才,忙堆起笑容打招呼。
“嗯,嗯!”朱有才微微抬了抬眼,提不起精神。
“这几天我们酒楼的几个美女还在念叨您呢,说朱书记官太大,人太好,肯定忙得没时间来了。”林萍笑着说。
“噢?噢……噢……”朱有才停下了脚步。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朱书记,刚好今天我们请的广东厨师才来,弄了几道广东名菜,您见多识广,我今天就斗一回胆,耽误您个把小时,请您先给我们把把关,提提意见,您看行吗?”
“这个,这个……”朱有才挠了挠头。说实话,他是真不想留下来,可面对这个八面玲珑的“阿庆嫂”,他又真抹不下面子来。再想想,这金箔酒楼的几位小美女还真有蛮长时间没见了。吃就吃一顿吧!正好再侧面听听这何大福还有什么把柄!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好吧!你这张巧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就听你一回!”
来到大包间,热茶、热毛巾,林萍的热情让朱有才的心情好了很多。
“小林啊,安排什么菜?”朱有才话里有话。
“到位,全部都到位,都是您喜欢的。”林萍应着,不一会儿菜上来了。看着一桌子自己喜欢的口味,还有几道色香俱全的粤菜,朱有才的胃口顿时大开。席上五个陪同他来开会的工作人员,也趁机大快朵颐。
“朱书记,敬你一杯。”还没吃上几口菜,金箔酒楼的副经理刘亚玲端着一小杯白酒盈盈起身。这刘亚玲皮肤###、相貌甜美,长长的睫毛下一对杏仁眼脉脉含情,仿佛会说话,活像当时的红歌星“甜妹子”杨钰莹。“我先干为敬。”刘亚玲一饮而尽,“朱书记,祝您春风得意、体健心宽。”一阵吴侬软语把朱有才的骨头都喊酥了。
“好!好!”朱有才端起酒来,想也没想就喝干了。
接下来,冯青、徐素芬两个金箔酒楼的美女也轮番上阵,“祝朱书记官运亨通、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一句比一句说得好,直把朱有才听得心花怒放,当然,酒也干了不少。
“朱书记,好事成双!”朱有才刚缓了缓劲,刘亚玲又端着酒杯笑吟吟站起来。
“还……还喝啊!我……我不行了。”望着“甜蜜蜜”的刘亚玲,朱有才酒不醉人人自醉。
“朱书记,男人不能讲‘不行’,女人不能讲‘随便’。更何况在我们金箔酒楼有三句话:为了金箔,不得不喝;为了领导,喝死拉倒;为了金东,不喝不中。”刘亚玲一套又一套,朱有才没办法,只好又干了一杯。
“朱书记,我也敬你一杯。”金箔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