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之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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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考评结果公布两天后,我父亲醉醺醺地出现在学校门口,吼叫着要进来。此时是12月中旬的一个下午晚些时候,〃城里娃〃都已经放学回家了。〃住校帮〃纷纷拥到窗前,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是谁?〃〃拳击手〃安德森问。不过,我立刻听出了父亲的声音。我在这群〃住校帮〃假装打气的吆喝声中跑出宿舍,穿过操场。
〃是斯莫尔伍德的老爸。〃我听见有人在说,〃他绝对是喝醉了。快去把他逮住,斯莫尔伍德,快去把他逮住。问问他有没有给我们留点酒。〃
〃里弗斯校长,〃父亲摇晃着校门的铁栏吼道,〃里弗斯混账,查利·斯莫尔伍德要对你说句话。里弗斯混账,让我进去。要么出来见我,我俩就在这门外说几句也行。先生,我想保证用不了你几分钟。你是知道的,是关于我儿子的事。你评价他人品不好,我断定这绝对是个错误。你跟我呆几分钟,说不定你就会更好地了解他,说不定你就会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看他。〃
等我跑到大门口,那个名叫安特尔、住在大门旁边的一间小屋里看管男生进进出出的小个子老头正气得发狂。他戴了顶软帽,穿了件印着费尔德中学标章的学校运动衫,像是自从毕业后就从没离开过学校。
〃别出声,先生,别出声。〃安特尔说着,站在父亲的双手够不着他的地方,自己的双手紧握。〃你要是再叫,他们会叫警官的。〃
〃我在警察局有朋友。〃我父亲说。
〃回家吧,爸,回家吧。〃
〃乔,是你?〃父亲说道,好像他最没想到在学校遇见的人就是我。他穿着连裤的工作服,口袋里插了一排铅笔,脚上穿着一双沾满盐渍的黑皮靴,手里拿着那根〃挣饭棍〃,看上去像是直接从码头上来这儿的。他光着头,头发直立,像是刚刚脱掉他的绒线帽,不过,没看见他的帽子在哪里。
〃乔,去把里弗斯校长叫出来。〃他说,〃告诉他你爸,查利·斯莫尔伍德想跟他说一点点话。〃说到〃一点点〃时,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动作。
〃他不在。〃我说,〃他开会去了。你干吗不赶快回家?〃
〃里弗斯混账,〃父亲扬起头大声吼道,眼睛眯缝着,好像这样能更真切地听清自己的声音,能更好地欣赏自己的声音。围在宿舍窗户边的那些男孩兴奋得发狂。〃查利,你当面这样骂他,干吗?〃安德森吼道。
〃喂,小伙子们,你们都是好样的,都让人满意,这没说的。〃父亲叫道,〃但你们比不上我的乔。不管那个里弗斯混账怎么说,你们比不上我的乔。他有点骨气,真的。里弗斯真是个混账。〃
他抓住大门的铁栏又摇晃起来。〃我查利·斯莫尔伍德真没用,干脆劈了当柴用。〃他喊道,引得那群〃住校帮〃更加兴奋。我转过头,看了看校长住的地方。
我扯谎说他不在学校,的确没有哪扇窗户能看到他的影子。安特尔带着乞求的眼光看着我。
〃警官马上就要来了。〃安特尔说道,眼泪差点急出来了。〃校长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他肯定要把警官叫来。〃
〃我才不怕警官呢!〃父亲说。
〃校长会怎么想?哦,我的天,我的天哪!〃安特尔说。
〃我出去给他说。〃我说。
〃哦,不行。〃安特尔说,〃哦,不行,我没权力放你出去。而且要是我开了门,他会进来的。我不能开门。〃
〃开门!〃父亲说。
在男孩子们的一阵掌声中,我爬上大门,从另一侧跳了下去,没有给安特尔一点点采取行动阻止我的机会。我抓住父亲的胳膊,竭力把他的身子扭过去,但他挣脱我的手,隔着铁门想去抓安特尔,差点把他抓住了,然后又试图用他的〃挣饭棍〃去戳他。
〃警官…〃安特尔说道,为了躲避我父亲差点倒在地上。
〃警官来了也得挨我的棍。〃父亲说,〃而且他们挨戳,你也要挨戳。〃
父亲的一只脚踏在大门最矮的那根横栏上。〃我儿爬得出来,我就爬得进去。〃
他说着,双手试图把身体吊起来,可另一只脚没法在被冰裹住的栏杆上找到支点,我怕他再往上爬,就抱住他的腰,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往后倒下,我们两个都摔倒在地。宿舍那边响起一阵逗乐的欢呼声,不过,由于我差点被压得没了呼吸,后脑撞到了地上,那么大声的欢呼我只能依稀听见。
〃没事吧,乔?〃父亲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俯视着我问道,手里握着那根〃挣饭棍〃,好像是用它把我打倒的。〃没事吧,没伤着你吧?你的头撞地上了,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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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4)
〃没事。〃我说。
他手脚着地,盯着白雪覆盖的大地,摇了摇头。
我好不容易站起身,双手放在他腋下,抱着帮他站了起来。
〃我们回家吧。〃我说。这一次,他依从了,任我拉着他离开了大门,不过此时他依然回过头,高声叫骂。
〃里弗斯,总有一天我会评价你的人品的。〃他说,〃不可乱判,免遭法办。靴子东穿西穿,总有一天会穿在自己脚上的。你听见了吗,里弗斯混账?〃
我领着他朝家走去。过了一阵,他不再回头乱骂了,像以往一样,每次这样的爆发之后,他便懊悔起来。
〃儿子,对不起。〃他说道,头耷拉着,脚步沉重,一只手提着〃挣饭棍〃,活像根长矛。〃我总是这样把事情弄得更糟。总是把事情搅乱。乔,我没用,真的没用呀。可你不一样,儿子,他们这样对你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没关系。〃我说,〃我们回家,喝点汤。我会对妈说学校准许我回家过一夜,我是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你的。〃
〃好极了,儿子。〃父亲说,〃好极了。乔,上帝会保佑你的,你是个好孩子,有海量,你看,有海量,这样的海量我也有。你知道不,还有什么比海量更厉害的?〃
第二天,当我在上课前几分钟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同学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尽管昨天有些人在宿舍窗户边站过,但现在却无人说话。午饭时分,我跟那些〃城里娃〃在操场会合。虽然普劳斯肯定听说了昨天的事,可他只字不提那件事,其他男孩也学他。我告诉他们,因为我未经允许离校,里弗斯惩罚我交被普劳斯称作〃巨额〃的罚金。
〃我不会交的。〃我说。
〃如果是钱的问题…〃普劳斯说。
〃他罚我并不是因为未经许可离校,而是因为我父亲骂他'里弗斯混账'。〃我说。我敢肯定,普劳斯和其他男孩早就从〃住校帮〃那里听说了这事,他们笑了。
〃你也许做得对,可…〃普劳斯说。
〃我想退学。〃我说。
〃别犯傻。〃普劳斯说,〃没什么值得退学的。我们这里的人挨打挨得几天都没法走路,也没退学嘛!〃
〃他知道我宁愿挨打,也不愿退学。〃我说,〃他知道一元钱对我意味着什么。
他想让我去找我叔叔,借此羞辱我父亲。〃
普劳斯说:〃听着,如果是钱的问题,那不是个问题。我们大家集资。里弗斯是不会知道的。〃
我悲愤地摇摇头。
〃如果你退学了,他就会说这些年来他对你的评价没错。你知道,他想整治的男孩不止你一个。从现在算起几周之后,他又会捉弄别的人,这事也就忘了。〃
最后,我没有坚持,让大家帮我交了罚金。这事我没有向父亲提半个字。
过完圣诞节返校后,老师们叫我们一个个分别去里弗斯的办公室。整整一天,我们逐个地去。等一个男孩回来,下一个男孩再去。所有回来的男孩个个看上去都惊恐万状,不敢理睬大家的低声询问。该轮到我时,刚刚回来的男孩波特说里弗斯要我等到最后再去。我看了看坐在教室对面的普劳斯,他还没去。他耸耸肩。
男孩一个接一个地回来,最后轮到他去了。离开前他咧嘴笑了笑,朝我使了个眼色,可回来时,他却没看我。最终,倒数第二个男孩回来说,里弗斯这下要见我了。
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里弗斯面朝窗户,俯视着下面的操场,凶神恶煞地用他的教鞭敲打着窗户。修剪得很高的后脖子红得发紫。不知为什么,当他疯狂的时候,只有那部分发红,而且我从没见过比这一次更红的后颈。他头戴吊着帽穗的学位帽,身穿校长制服。
他转过身,透过那双又小又圆的眼镜片看着我,猛地一下递给我一张纸,等我伸手去接时,又把手抽了回去。
〃那是什么,先生?〃我问。
〃是什么?先生?〃他说,〃难道还要我来告诉你那是什么,先生?好像你还不知道,先生?是你写给《晨报》的信,先生…〃
〃没有,先生,我没有…〃
〃是你写给《晨报》的信,幸亏咱们学校的一位朋友最先看到,然后寄给了我。
信是这样写的…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来朗读吧:
敬启者:
费尔德主教中学的老师们虐待我们。他们把我们大部分的伙食费归为己有,用所剩无几的经费购买他们能找到的最便宜的食物。我们总是饥肠辘辘,无法集中精力学习,然后他们就说我们懒惰,只要犯错就棍棒伺候。他们要我们在学校买作业本,付的钱要比本身的价值高出一倍。还有,由于没有足够的煤炭,我们的宿舍总是很冷。去年,有三个学生得了重病,离开了学校,再也没回来。大家都咳嗽不止。一个男孩还被老鼠咬了……
〃等等,等等。谎话连篇,恶毒之极。落款是'费尔德中学全体同学'。〃
〃先生,我没写过。〃我说,〃不是我的笔迹。〃
〃谁的笔迹都不是。〃里弗斯说,〃这信是用书上剪下的单词和字母拼凑出来的。'我们的宿舍总是很冷。'斯莫尔伍德,这句话让你露馅了。这信是在圣诞节期间从圣约翰斯发出的,而圣约翰斯唯一的住校生就只有你。〃
〃可…〃
〃斯莫尔伍德,你想过没有,这封信会造成多大的损害?你想过没有,天主教徒的日子会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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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5)
〃可那不是我写的,先生,我发誓。〃
〃难道你要告诉我是别人写的?〃
〃我不知道是谁写的…真的,先生。我不知道是谁写的。其他人怎么说的?〃
〃甭管其他人怎么说。〃
〃不是我写的,先生。为了给我惹麻烦,任何人都可能像那样写宿舍的事。〃
〃斯莫尔伍德,这就是你的德性,使劲把错往别人身上推。给我滚出去。〃我站在原地,呆望着他手里的那封信。〃滚出去!〃里弗斯吼道,教鞭狠狠地抽打桌子.
当天下午,普劳斯把所有男孩召集到体育馆,包括〃城里娃〃、〃住校帮〃,还有〃麻风病〃们。我急于想听听里弗斯都对别的男孩说了什么,于是老早便到了,站在体育馆入口处遮篷下,面朝海港。峡口外面,海水像石板瓦一样黑。空气中有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刺鼻的气味。雪在空旷的原野上飞旋,落在邦德街尚未铺砌却被冰雪覆盖的大道上。到了5点钟,天会很黑的,再也看不见飘落的雪了。其他男孩终于开始来了,他们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低着头,以防帽子被风吹掉。
结果我发现,里弗斯试图让他们每一人都承认那封信是我写的,声称有一个学生早已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仅仅是在寻找证据证实我有罪。尽管天气寒冷,普劳斯仍命令所有男孩光着手按住胸膛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