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之地-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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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离门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住,最初似乎目瞪口呆。
〃这地方是我们建的。
〃等他回过神来这么说道。
他对我的大胆报以和蔼的轻声,接着说道,〃如果没有我们就没有它。
〃这时,两个戴着白色头盔的军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这里有女人,浑身都湿透了。
〃我说,〃还有老人。
至少让他们进去。
〃〃至少〃两字泄了我的底气。
〃每个人都有座位。
〃其中一个军警说道。
〃那么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反问道。
〃那我们就坐不到所有的好位子了,是不是?〃那个下士说着冲我咧嘴一笑进去了。
〃乔,别理他!〃前面那个大个子说道。
〃乔,别理他们!〃〃忘了他们,乔!〃队伍里的咕哝声此起彼伏。
佩珀里尔要塞,1943年(2)
有人窃窃私笑,又有人叫他住嘴。
一番无用的激烈诘问后,后面几个军人也进去了。
此后便没人说话。
我们服从了军人,一直在雨中等待。
那两个军警站在队伍前面聊天。
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他们的白色头盔上。
一股东风笔直从海面吹来,穿过海峡呼啸而来。
我告诉自己,本该挑起点事端,让某个北方佬或者军警攻击我,或朝我挥手一击。
只有当某个镇民被一个美国佬粗暴对待,或者〃撞钟人〃被一个块头有他两倍大,年纪比他小一半的人戏弄,这些镇民才会有所行动。
我在雨中沉思着。
一个古老而又熟悉,不过不合逻辑的感觉萦绕在我心头。
这片建立着佩珀里尔要塞和其他基地的土地租借给美国使用99年。
毫无疑问肯定是英国委员们唇枪舌剑后才从100年里减去了这一年。
不管怎样,99看上去似乎更久长…永恒,好像是对那些再也看不见第二日阳光的罪犯所判的刑罚。
即便是在因太过长寿而臭名昭著的家族里也没有一个人活到这个年纪。
要想看到美国人离去,我必须活到141岁。
美国人将在这里呆上99年。
只能等意外。
谁知道未来几十年将会怎样?也没人知道代议制政府还将持续多久?我已经42岁了。
如果我跟任何一个人大声说出我20岁时的雄心壮志,他们一定会大笑不已。
我发誓,如果景况还将这样持续下去,我将离开纽芬兰,但是又能去哪里呢?令我欣慰的是,今晚克拉拉并没和我在一起。
我不敢想象淋着雨站在她旁边会让我看起来何等狼狈?我揣测她会很羡慕地看着当地姑娘挽着美国的心上人走进电影院。
军警终于开始放纽芬兰人入场了。
我拖着脚步慢慢向前,差不多快到售票处的时候,我想到退出队伍离开以显示我的反抗,但又想到可能被人说〃撞钟人〃夹着尾巴像一条被鞭打的落水狗灰溜溜地走了。
忽然间我强烈地意识到,我在当地的名声对美国人来说根本就是微乎其微,虽然他们也许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撞钟人〃就像是一个颇具讽刺的绰号,因为我样子跟木桶差远了。
我在售票处支付了25分的入场费。
一位戴咔叽布帽子的陆军女兵接过钱,把票递给我。
进去时里面的灯还亮着。
跟下士说的一样,大部分好位子都被美国人占了。
一小部分仍旧空着的好位置上标着〃预留〃。
纽芬兰人要么远远坐在两旁,要么坐在后排中间。
美国人坐下后成了个黄褐色的马蹄形。
他们都穿同样制服,仿佛灯照在他们身上似的。
纽芬兰人看上去丝毫不介意位置的安排。
佩珀里尔电影院是城里最聚人气的电影院,里面放映刚刚上映的电影。
如果不是美国人,这些电影一定要等若干年之后才有可能在圣约翰斯上映,即便能放映也只在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晚上。
门口闪闪发光的新招牌告示,今晚的电影是由贝蒂·葛瑞宝和克拉克·盖博主演的《葛瑞宝和盖博》。
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兴奋与期待的低语声。
我有些期待,希望能看见葛瑞宝和盖博手挽手悠闲地走下电影院的过道。
我选了个靠左边走道的长毛绒红色座位。
我坐下后环顾四周。
那位下士是正确的。
这是他们的电影院,美国文化的看台,思乡者的天堂。
他们得生活在纽芬兰,但不必像纽芬兰人那样生活。
我告诉自己,因为这个恨他们很可笑。
将心比心,纽芬兰人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条件许可也一定会这样做。
现在我略略高兴了一点,开始接受周围的形势。
就在那一刹那,我听见身后一阵熟悉的步调;迈出第一条腿,然后第二条跟上,接着停下。
第一条,第二条,停下。
毫无疑问是菲尔丁。
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过她了。
我的心被揪起来,人也站了起来。
我想请她和我一起坐。
这种场合有她陪伴简直完美无瑕。
她会像一直以来对付英国人那样把美国佬贬得一文不值。
我掉过头去看她。
她并不是一个人来,是被一个美国佬扶着下台阶。
我生平第一次看见她接受别人这样的帮助:他握着她的左手,支撑着她的左手手肘。
她的右手抓着手杖。
他们经过时每一排都肃然安静,每个人都直愣愣地盯着这一幕向菲尔丁献殷勤的画面。
菲尔丁比她这位护花使者更高。
有些纽芬兰人一定是认出她来了,因为底下已经一片私语声。
菲尔丁跛得厉害,但与其说想赢取他人同情,不如说想夸大这位年轻人的殷勤。
她紧紧挽住他的手臂,仿佛一旦没有他就会摔倒在地上一样。
即便酩酊大醉,菲尔丁也从不需要别人这样搀扶走台阶。
她今天在这里这样做,却镇定自若…我猜测是不是她身体更加糟糕了。
佩珀里尔要塞,1943年(3)
起先,我以为可能是这个男人看见她走楼梯费力才上去帮忙的,还打算邀请她跟我一起坐。
他戴的不是士兵的可折叠外翻的军帽,而是军官的尖顶军帽。
我朝他的徽章瞥了一眼:两条水平黑条纹…是个上尉。
菲尔丁披着一条我从没见过的毛披肩,没穿外套。
电影院里没有外套寄放处,那么一定有人和她一起来…是他。
他一定派车去接她,或者他们可能在基地吃了晚餐再过来的。
我的手已经伸出一半,却硬生生地抽了回来。
为了掩饰,我把手放到椅背上,另一只装作掸靠垫,低下头来,佯装恼怒,又赶紧转身坐下。
我祈求菲尔丁没有发现我。
如果菲尔丁和上尉不坐在我身后就谢天谢地了。
他们保持这个样子从旁边走过,毫无疑问菲尔丁在充分利用她的跛腿。
等到达美国人的地盘时,那些士兵〃刷〃地从椅子跳起来,立正,敬礼,显然他们没有料到上尉会来,也可能是在向菲尔丁敬礼。
我完全可以想象,菲尔丁此刻有多心满意足。
上尉体态匀称,体格强壮,看上去三十四五左右。
他敷衍地回礼。
士兵们坐了下去。
虽然少数几个士兵和他们的情人让出离前面大约12排的中央位置,但菲尔丁和上尉在前后左右都没人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我满脸通红,耳朵发烫,相信坐在我后面的人一定会注意到我脸色的变化。
我有把握这对人…菲尔丁和上尉…不可能属于任何一种约会类型。
上尉陪伴她仅仅免得她落单,仅仅发扬军队传统的侠义风度,照顾一个因为跛腿而嫁不出去,被迫自谋生计的女人。
还有一个问题,他们是如何相遇的呢。
我观察他们。
他紧挨她,好像在向她吐露秘密。
菲尔丁开怀大笑,笑声如同少女般。
上尉也跟着笑。
我不由得注意到,自从戒酒以后,菲尔丁看上去漂亮了许多。
我仔细看着她…丰满的脸庞,又大又圆的眼睛。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居然还化了妆,涂了唇膏,打了腮红。
有一小会儿,上尉把脸转过去时,她的眼睛羞怯地朝他瞥去,只看了一下,仿佛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我先前从没见过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见过一个人能让她这样开怀大笑。
灯灭了。
开始演奏美国国歌。
美国国旗在飘扬。
从侧影看去,上尉扶菲尔丁站起来,仿佛她真需要帮忙似的。
我回想起那天政府大楼暴动时她翻过铁栅栏的情景,心中认定菲尔丁一定策划好了一切,肯定打算写一篇美国人的报道,联系了佩珀里尔要塞的某个人。
对方不清楚她打算写什么专栏文章,被她女记者身份的新鲜感,更被她的残疾所吸引,也为让菲尔丁找到对话的路径,所以邀请她到快乐城做客,并指派一位上尉陪伴她看电影。
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位上尉一定会对她专栏中关于他的描述目瞪口呆!等到国歌结束,所有人都坐下以后,便开始放映新闻短片。
一个声音传出来,仿佛从世界开始它就一直讲述着世界大事。
它报道美国对于这场战争的影响,用一连串镜头展现一艘美国驱逐舰。
舰上炮弹齐发,还有一些大概是敌机,机尾冒着烟俯冲到大海中。
短片里还提及珍珠港,还有罗斯福描述怎样动用他们的〃正义力量〃进行还击。
士兵们欢呼雀跃。
我注视着菲尔丁和上尉,每一次他指指荧幕,菲尔丁就拼命点头。
她不是对他所讲的内容真正感兴趣,就是真正希望他以为她感兴趣。
电影一定是为鼓舞美军士气而制作的。
葛瑞宝和盖博是战争情侣,她是陆军女兵,他是飞行员。
影片希望我们相信他死在敌人手上。
结局没能说服我,但仍希望就是如此,希望荧幕上的那位就是菲尔丁的上尉。
我猜测约莫再有几分钟,中场休息灯就会亮起来。
我决定去外面大堂,心中不信菲尔丁还会愿意费神去假装需要上尉帮忙走台阶。
不过她可能会起来活动一下腿脚,可能会扭过头发现我。
我走到外面的营业区,已经有人排队在买爆米花。
我点了一支烟,站在大堂玻璃门旁向外张望。
风刮得更猛,湖上的一截小树枝上覆盖着白雪,在黑夜里仍旧依稀可辨。
真是个糟糕的夜晚!我打算离开,告诉自己这样才明智,但最终还是留下来了。
我想到那一次在菲尔丁的公寓里,她坐在床边对我说:〃很少有人向我求婚,但总有人向我求欢。
〃我又疑惑这是不是一个诱惑。
女人说这样的话,为什么我永远都无法明白她们的意思?是诱惑我加入大流,成为其中一个?还是故意戏弄我来报复在纽约的那个晚上?如果我接受她的提议,倘若这能被称为提议的话,她又会怎么做呢?倒不是我本来应该接受她的提议,而没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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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珀里尔要塞,1943年(4)
难道这个美国上尉早就听说了她的这个名声?她是不是真在这方面出名?我不太常去娱乐场所,电影院也很少去。
今晚是极度的忧郁厌倦使我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