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之地-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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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也是件大事。
整个岛屿在我眼前若隐若现,仿佛一个人看星星看了太久,眼前的事物都跟着闪烁起来。
我以为是自己视觉上的幻觉,没意识到是自己的眼睛在一开一合。
其实,离开纽约时我已经得病了。
坐我旁边靠栏杆的女士叫她丈夫下去给我打点水。
〃你发烧了,亲爱的。
〃她用手背触摸了一下我的脸颊,说道。
她的手那么冰冷。
我告诉她我没事。
海风直接吹过我的脸庞,周边的旅客都围着围巾戴着风帽。
我怎么可能发烧?但是,不管是她还是她丈夫都没丢下我。
他们一直陪我到圣约翰斯登岸。
他们扶我下了跳板,我父亲在底下等我。
看见我改变如此之大,父亲着实吃惊不小。
他连招呼都没打,便给我号脉。
给我号脉时,有人为我们腾了个宽敞空位。
从他脸上的表情我才得知,自己这几年的变化有多大。
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我熟识的、知道我长相的人了。
〃看见我不高兴吗?〃我问。
〃我真不该让你离开啊!〃他感叹道。
他从船上直接把我带到他的诊疗室,然后送我去了疗养院。
我两年没回圣约翰斯了,现在又得有两年的时间不能回去。
刚开始几个月,病情并不严重。
圣诞节时,我与其他病人一起排队,为父亲念上一条消息。
这则消息通过广播播送出去。
父亲是一名胸腔科医生,但他不在疗养院工作。
要是有人在疗养院工作那就太棒了,可父亲来不了,因为他们不能放宽隔离规定。
我们只能彼此写信。
我的信先由我口述,一位护士记录,再由她发信。
这样可以确保我接触过的纸张不会被送出疗养院。
父亲称她为我的速记员,而她总在信后附言,请求我父亲训诫我的不良品行。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弄来了酒。
〃但是,圣诞过后,我病情日益恶化。
七月的时候,他们告诉我父亲,如果想见我最后一面,最好尽快。
但他并没有来。
后来,他告诉我,说如果他来看我,我就知道自己快死了,求生的欲望便不会那么强烈。
这真是他没来的原因吗?他该知道我在怀疑,我现在仍在怀疑。
但也有可能他说的是真话。
假如他来看我,我可能已经死了。
我看见你了,斯莫尔伍德。
风暴还未来临之前,透过书房的窗户,我看见你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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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5)
我以为这场大雪还会拖一段时间,能让你赶到下一个工棚。
雪开始下时,我依然坐在那儿,希望雪能转雨。
那些对天气预测比较准的人告诉我,雪会转雨。
我不知道如果我等待太久,或没能找到你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要真是那样,我的心中一定又将埋藏起另一个秘密了。
这让我想起那个晚上,我坐着埋头写作,而你却被困在〃纽芬兰〃号上的情景。
为了能死在一片干燥的土地上,你一定能在这场风暴中存活下来。
这个彻底荒谬的理由让我相信雪会转雨。
另一方面,孤寂的惨败也许可能更像你的为人风格。
你一定也想到纽芬兰了吧。
你不会把手放在别人肩上,也没人把他的手放在你肩上。
倘若找不到你,只要能找到去下一个工棚的路,我一定会去那里找人来帮忙。
我还是找到去寻找你的道路了。
我刚来时,彭斯曾告诉过我,这里可能会有连续日日夜夜的大雾,或是漫天大雪,会连信号灯都看不见。
当时,我觉得这不可能,也没当回事。
只是他坚持,我才接纳了他的建议。
我在门上拴了只船上用的铃铛,又在系铃铛的那根钉子上挂了卷绳索。
出门找你的时候,我把绳子绑在铁轨远端的横档上。
回来时,我觉得自己走的路有去时的两倍,可始终听不到铃铛的声音。
我心中疑惑,是不是铃铛已经响过而我没听见。
我考虑是不是要返回去,但又想到我现在是顶风驾驶推车,加上还有〃半个乘客〃,就下决心再往前走10分钟。
几分钟后,我终于听到铃声。
一阵沉闷的叮当声穿破呼啸的大风。
召唤我的铃声!我在周围摸索一阵,终于将那根看不见的绳子抓到了手上。
我把你放进洗衣盆…是的,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你的名字有多么适合你。
(玩笑话,但你知道,以前在费尔德主教中学时,我一语双关讽刺你远比这厉害,那时我叫你〃小木棍〃。
)然后,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你睡觉。
没戴眼镜的你(这也是生平第一次。
我找到你时你还戴着眼镜。
镜片上全是冰雪。
我把它装进口袋,后来又放在炉子上。
但怕它可能会裂成碎片,就把它放到了桌上的一盆水里。
)看上去多么奇怪!仿佛失去了脸上最明显的特征…躺在那里不见了斯莫尔伍德特有的鼻子。
你露在外面的脑袋仿佛是一个骷髅,外面只包层皮。
我为你掖被子,却被你推开,心中疑惑你是不是猜到是我。
你终于睡着了,刚开始时呼吸急促,让我想起自己在疗养院的样子。
但是,不久你脸上的忧虑消散了。
你嘴巴略略张开。
我以为你要死了,其实你只是沉沉地睡去,脆弱又毫无戒备地睡去了,就好像你自己也期待有那么一会儿,可以忘却盯着你看的这个世界。
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一天一夜过后,菲尔丁觉得我身边没人照料也不再有危险时,她又恢复工作了。
第二天一早,我从窗里望出去,看见她戴着防雪眼镜,围着围巾,像个早年的飞行员,正沿着铁轨一上一下地摇手推车。
她胳膊露在前面,样子好像做屈膝运动。
她驾车非常熟练,远比她的外表给我的印象来得强烈。
等她驾车经过工棚拐弯不见的时候,我套上大衣出去了。
天已经暖和很多,但地上还积着厚厚的雪。
我费力穿过及膝的雪堆,来到工棚后面,希望有扇窗户能让我看见她书房里面。
窗户确实是有,但是用木条挡住了。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直接通到书房的足迹,我绕着工棚和外屋厕所,把四下的雪地踏了个遍,得意地想着她不会猜到我冒险出来做什么。
转身回屋时,我注意到门上还有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十二英里房〃。
那天,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觉。
除了睡觉还拿出那些书,每本都翻了翻,却一本也看不进去,《圣经》放在那一动没动。
〃我看见你的伟大旅程了。
〃傍晚,她回来时对我说,〃太可惜了,窗户上有百叶窗。
〃我的脸顿时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目光落在我放在厨房桌上的书上面。
〃你有没有读过普劳斯的书?〃我装出一脸无辜地问道,拿起那本书递给她,〃假如你在写纽芬兰的历史,我想你一定读过吧。
〃虽然听到我提那个名字她心里会有多厌烦,但她却没表现出来。
〃读过。
〃她说着,挤出一丝笑容,像是在肯定我耍的没说服力的小聪明。
她并没接过那本书。
她忙着准备晚上吃的咸鱼和土豆糕。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
吃完我跟她说,她和我在纽约遇见的许多人一样,装穷,装艺术家。
与那些人一样支撑在她背后的是,她深知,任何时候只要她愿意,她又可以回去过富庶的生活。
迷路(6)
我差一点想说,她的这间工棚与我在纽约的监牢比起来,或是议员席比起来,或是布赖恩公园的长凳,那条我睡了三个礼拜的大理石长凳比起来,犹如天堂与地狱。
但是,看她吃饭的样子,我觉得自己说的任何话都不能扰乱她的平静。
对她而言,两年的疗养院生活改变了她。
现在我无法读懂她在想什么。
〃你写给《晨报》的信,真是杰作。
〃我说。
〃是吗?〃她微微一笑反问道。
〃不管怎样,成绩都属于过去,斯莫尔伍德,你不能只停留在过去。
〃第三个晚上,晚饭后我们照例坐在桌旁。
我告诉她,我已恢复精神,准备继续旅程,明天一早就离开。
我打开旅行箱,拿出张工会会员卡,从桌面上滑给她。
〃你要做的,就是签个名,给我50分,然后就是工会成员了。
〃我说。
她把卡推还给我,从扁瓶里喝口酒,手背抹一下嘴角。
〃这里到巴斯克港每个工段工人都加入了。
〃我补充道。
〃那是他们的事。
〃她说。
〃别人不会在意你是女人,不会在意你做的比他们少。
〃她嘲弄似的倒吸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加入?〃我问道。
〃那是我的事。
〃〃你知道问题是…〃〃我知道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二毛五一小时…〃〃对有些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对我来说数目也不小。
〃〃那你为什么不加入?〃〃如果我不能对那个组织有所作为,我是不会加入的,不管是什么组织。
〃〃铁路部门有没有人…〃她大笑起来。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说,〃你也说叫我不要停留在过去。
〃〃这不关过去的事。
〃她说。
〃那又是为什么?工会有你没你,你签不签,你的工资都会增加,除非铁路部门到时只雇工会会员。
那样的话,你可能丢了饭碗。
〃〃我能过活。
〃她说,〃我的名字现在在灯塔看护的候补名单上。
其他各种适合隐居的职业候补名单都有我的名字。
你不会计划游过海岸去联合所有的灯塔看护员吧?〃〃我的意思是,菲尔丁,你会失业的。
〃她〃砰〃一声把扁瓶摔在地上,站起来瞪着我。
〃暴风雪的那天,〃她忽然气急败坏地说,〃在风暴没到来之前,你来敲我的门。
〃她指着门,像在证实自己。
〃我往外一看发现是你,没来应门。
不是因为我不想加入工会,而是因为我知道风暴要来了。
我希望你能死在风暴里。
风暴袭来后,我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后来改变主意,出门去看能不能找到你。
〃对我而言,她的坦白似乎令她失去了某些东西。
天平的重心滑向了有利于我的一边。
她一定从我的表情猜出了我心里的想法,所以才摇摇头。
好像我说了什么让她无法回答的话。
她径直走进〃密室〃,关上了门。
上床后,几个小时我都没睡着,听着墙壁另一头打字机的嗒嗒声。
那有节奏的、冷漠的而不间断的嗒嗒声似乎在强调,没发生任何有意义的事,我所说的、所做的不会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她已经出门了。
桌上有张便条,让我离开时把门锁上。
后面还有附言:〃别提这事,如果我是个45磅的矮子,你我位子互换,你也会这样做。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但我告诉自己,如果她一开始就给我开门,她根本不需要出来救我。
当然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