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之地-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跟这儿的风比起来,别处的风只要你能站稳不被吹飞,都算不上什么。
岛东部离大陆400英里。
这里的风刮起来和离海岸400英里的北大西洋洋面上的威力没什么区别。
。 最好的txt下载网
徒步跋涉(4)
西北风扫过整个岛屿,仿佛承担着规模重大的破坏任务,仿佛要去征服什么桀骜不驯的民族,又仿佛只为满足它的一己私欲。
有时,一阵生于大海而被陆地所遗忘的风能让人相信,岛屿原来是漂浮在海面上的。
我抵达了离海最近的南海湾站。
在水面温顺起伏的海峡外,风所向披靡。
巨大的黑色波浪垂直拍打海岸,飞沫如风暴般从浪尖不断吹来。
离海岸100英尺的海水波涛汹涌,看上去深不可测,仿佛这个海岛压根儿就不存在。
风和海水一波推着一波,奇异而令人着迷。
在海水停步的地方,风越过海面穿过陆地,直至岛的另一端与海水再相遇。
云、风、海水都在朝一个方向涌去。
波浪是如此的高,仿佛地平线就在眼前,被冲打得参差不齐,上上下下颠簸涌动,好像连我自己也在一上一下地跳动。
我相信,波浪一定会波及海底,整个大海就是一条无限宽阔而又咆哮不息的大河。
想不把风形容成人,简直不可能。
唯一可怜的幻想就是,想想你自己在这个地方还有事情要做。
一个叫做〃吹倒我吧〃的工棚让我意识到,它的主人是怎样被风折磨着。
他们甚至尽力劝服自己,说他们已能冷漠地容忍风所造成的最大破坏。
这样的笑话,像风那样毫不仁慈的对手恐怕无法欣赏。
此时的风并不是风暴天里的风。
风暴天里的风无论多强劲,刮来了还会吹走。
要是风暴从东边或者不管东西哪边刮来,那风就会一刻不停,无处不在,只顾自己刮,其他都不管。
目的仅仅是为了刮,无休无止地刮。
有时,我抬头看天,是为看浓密而低压的云层。
它们总是伴着风飞速移动。
我也会情不自禁跟着跑起来。
我做不到头顶着大片黑云还能拖着脚步闲逛。
同样,我也做不到不揣度那些云层反复无常的变化给我的启示。
我觉得自己已濒临崩溃,幻觉步步逼近。
对此我无比恐惧,认定将是真实事件的前奏。
忽然之间,一种信念牢牢抓住了我…下一个转弯,我会看见祖父沿着铁路向我走来。
拖着瀑布般遮住怀表的长胡子祖父来和我会合,护送我去一个我不想去的地方。
我想掉头逃跑,却又告诉自己,不管走哪条路,都不能看清自己背后有什么。
我匆匆忙忙赶路,又回过头看看身后,费力往铁轨上张望。
这时,我脚下绊了一跤。
我确信,海恩斯要来了。
他穿着奇怪的套装,外面披着盖过半身的黑外套,里面是带铜扣的红马甲。
我第一次怀疑,海恩斯以前是否当过列车长。
海恩斯带着《圣经》,沿铁路向我走来。
他在高处,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用惩戒的口吻对我说:〃记住,孩子,你是个纽芬兰人,你已经回到纽芬兰了。
〃我跑起来,却不是在铁轨上,而是在铁轨边的碎石路上。
我脚软了下来。
我听到自己在啜泣,继而大笑,又觉得不是自己,而是个孩子在笑。
我看见她就站在面前,是个小姑娘,穿着褴褛的麻布连衣裙,脚下烂鞋子的鞋带已经松开。
她看见我脸上的表情,不笑了,愁眉不展地瞪着我。
可能她是海恩斯的传令官吧。
我又听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在我身后说:〃先生,您急着要去什么地方呀?您过得跟蜜蜂一样忙!〃我扭过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不是海恩斯。
他身上只穿连裤的工作服,露着手臂和肩膀,不安地看看我,又看看小姑娘,仿佛不能确定我是不是个危险人物。
〃我是乔·斯莫尔伍德!〃我说。
我回来了,回到了既是他们又是我的世界。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得多么依靠他们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3 爱尔兰人来了
菲尔丁的《纽芬兰简史》
到19世纪早期,常住纽芬兰岛的英国商人已达到相当的数量,为不熟练劳动力提供支持。
接着,爱尔兰人开始向纽芬兰移民。
爱尔兰人成千上万地涌来。
新增劳动力比所需的要多出4倍,这在劳工当中形成了健康的竞争氛围,使爱尔兰人没法向英国人索取高出他们支付能力的工资。
迷路(1)
十月初的下午,两三点钟光景,几小时之前风向转为东北,我觉察可能要下雪。
想到离下雪的季节还早,我依然赶路。
忽然,风暴卷地而来。
才几分钟,荒原上已是白茫茫一片了。
支线不像干线那么常用,需要的维护较少,沿途的工段工棚也相应较少,相互之间离得相当远,有时甚至相距三四英里。
我路过的上一个工棚早已是二英里之外。
我估计自己大约处在两个工棚之间的半路上。
上个工棚的烟囱冒着烟,敲门却没人应。
我唯有继续前进,决定回来时再来敲。
这就是说,知道我在铁路上的大概位置、且离我最近的那个工人大约也在五英里外。
我曾在那儿宿了一夜。
不过,他可能以为,我敲不应门的那户人家会出门找我的。
一切我都无能为力,唯一希望是有人能找到我。
我知道只要坚持走下去,就一定会迷路。
此刻,铁路上正飞扬着铺天盖地的雪花。
另外,我深知一旦停下来,一定会被冻死。
我顺着铁路路基爬行,只有知道回来的路在哪儿,才敢走几步。
摸索前进时,我用一只手先试探前面的斜坡,然后换另一只手,心中怀疑是不是要这样一路摸索着爬回原先的那个工棚。
风暴袭来时,我确实这样想过。
当时,我不知道自己在铁路哪侧,前路更是不明。
我大声呼救,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身上没穿过冬御寒的衣物(只穿了秋装)。
没手套,没帽子,也没外套,只有旅行箱还挂在脖子上。
我穿的是纽芬兰男人对抗暴风雪时的装束,但力气连他们中最瘦弱的也赶不上。
我责备自己,为什么风变方向时没及时掉头回去。
这天已是徒步旅行61天快完结的日子。
即使风暴没来,在营养不良和过度疲惫的双重重压下,我也已经快精神失常了。
博纳维斯塔支线上几乎寸木不生,两边除了沼泽和荒地一无所有,也无处藏身。
狂风直扫铁轨,路基根本不顶用。
我背着风走,很快眼前一片雪白。
我感觉呼吸困难,仿佛风刮跑了所有空气,只剩下雪花。
我想起雪崩那晚,默瑟先生在眉脊山上行走的场景。
母亲把现在压在我箱子里的那本书从露台扔下去,瞥着栏杆外,等下面的〃扑通〃声。
我卸下旅行箱,紧紧抱在胸前,背靠路基弓腰躺下了。
我闭上了眼睛。
为了不让自己打盹,我哼起了歌:〃当乔再次迈步回家的时候,好哇,好哇。
当乔再次迈步回家的时候,好哇,好哇……当乔再次迈步回家的时候,大伙儿都很开心。
〃我想他们会发现我死在这里。
这个苦命人的尸体旁,雪花孤独地漫天飞舞,洒满周围整个世界。
这个在纽约呆了五年,又徒步穿越纽芬兰的人迷失在十月的风雪中。
正如他父亲预言,他身上一无所有。
这个被人发现冻死在博纳维斯塔支线边的人,死时怀里还紧紧抱着旅行箱,里面装着200块硬币,是他为组织工会筹集的会费。
现在,为这个目标他却丢了性命,更显出他生活的失败。
他旅行箱里装着七本书,一本《圣经》和两本纽芬兰历史书,一本看得懂,一本看不懂。
倘若历史书重新修订,新版里会不会提到他?箱子里还有几件破烂衣物。
正如他没能毕业的费尔德主教中学校长预料的,他在25岁死的时候一无所成。
更讽刺的是,尸解表明他死时性格应成熟到45岁的水平,可他真正的死因却是长期没有性格。
我开始吟唱《纽芬兰颂》,没任何挖苦的意思,就连唱到冬天那一节也没任何怨恨,那一直都是我的最爱:〃听到冬季严酷的号令,你撒开自己闪亮的银屏,盖过渐短的白昼,还有星光灿烂的晚上,我们热爱你,爱你,爱你这片冰雪之邦。
〃耳畔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我慢慢睁开眼,只见一只硕大的黑靴,上有我的名字,是针线在鞋边缝出的。
在靴子的事上,或说在老头子的靴子这件事上,父亲总是对的。
现在,我脑袋两旁一边有只大靴子,狭长的靴子。
上面斯莫尔伍德这个名字像某个闪闪发光的妖妇,迷惑领航员,将他们引向岩石堆,让所有进入此处的人丧失希望。
没路走了。
现在,穿着大黑靴子的死神向我索命了。
我双手使劲揪住一只,耳畔仿佛听到有人被噩梦惊醒的尖叫声。
我在猜测,是不是自己在惊恐之余发出的叫声,又觉得被人抓住领口和裤裆拎了起来,搁在什么东西上,肚子还顶着一袋类似猎物的东西。
我胳膊和头垂在一边,脚却悬在另一边,然后又有东西…一定是旅行箱放到了背上。
有人用绳子把它和我捆牢,又把我捆在我趴的那堆东西上。
直到感觉移动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上了辆手推车。
车子正顶风前进,其实也是正朝着风里走。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迷路(2)
风稍微平息一点时,我瞥了驾驶员一眼。
他正竭尽全力慢慢地上下摇着摇柄。
他现在做的事,没风的日子两个人也不易做到。
他竖起帆布大衣的风帽,戴着防雪眼镜,嘴巴上严严实实地捂着围巾,只有鼻子露在外面。
风再次刮起来,他也隐没在风雪中了。
我听不见推车前进时的噼啪声,听不见轮子撞击铁轨的辘辘声,也看不见任何能证明我们在前进的东西,只能隐约感到我们确实在前进。
这种感觉消失时,我以为自己刚从获救的美梦中醒来。
然后,我又看见他,若隐若现,若隐若现,像雪地的海市蜃楼,昭示出末日即将来临。
我们沿铁路到了什么地方。
一阵温暖而安详的睡意涌上我心头。
我极力想忍住,却没成功。
于是,我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景象远比梦来得更清晰,仿佛触手可及。
我梦见自己正入大海,不是平时熟悉的大海,而是片既平静又温暖,既亲切又令人向往的大海。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洗衣盆里,里面都是热水,还在往里倒。
透过蒸腾的雾气,我看见身边隐约有个人,手里握着一把水壶样的东西,正往盆里倒水。
〃醒了!〃他说,〃我听说你来了。
别担心,我可不是吃人精。
就算是,今晚我想吃点清淡的。
别在意你旁边煮得突突跳的胡萝卜啊、土豆啊。
你看,我正在考虑,把这洗衣盆直接放到炉子上是不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