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之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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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圣坛中央的墙上挂的那个简单的大十字架和讲坛前面的那个很大的木刻的纽芬兰盾徽外,这座教堂没什么装饰,窗户一律是琥珀色。
海恩斯从一扇侧门走上圣坛,胳膊肘夹了一本《圣经》。
他的穿着与上班时没什么两样,只是脖子上挂了一个木制的十字架,差不多垂到肚子的地方。
他登上讲坛,开始用他那深沉颤抖的声音讲话:〃我的一只眼睛始终充血,〃他说,〃那是中风留下的后遗症,那次中风曾使我失明,也促使我转意归主。
上帝给我留下这印记,让我终生不忘。
〃〃许多年前,这件事发生在纽芬兰。
我突然两眼漆黑,瞎了,你们能想象瞎了是什么滋味吗?当时我还不到29岁,比你们许多人都年轻,是个嗜酒如命、奸淫成性的赌徒。
一天晚上,我淫荡之后手脚并用爬着回家,这时,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我听见上帝的声音在对我说:'海恩斯,如你意欲再见光明,如你意欲逃避地狱永恒的煎熬,你必须悔改。
'我大声问道:'主呀,我该怎么做?'〃〃他告诉我,我得去一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离开与我淫荡的伙伴,离开诱惑之地,我知道自己会受它们的吸引,知道自己会常去光顾,因为我的恶习根深蒂固,我的决心软弱无力,我的意志完全依附了魔鬼撒旦。
我得离开那座海岛,那曾经是我的天堂,而唯有我又把它变成了自己的地狱。
〃〃上帝告诉我:'海恩斯,你必须走,你必须跨过海湾,在一个无人知晓你的陌生城市里去改邪赎罪,以善行和对主不倦的崇拜来重塑你的灵魂。
'于是,我就这样做了。
我做了你们以及你们的灵魂已经做了的事。
我来到这座所多玛 ,因为上帝告诉我,在纽约,在这座岛上,在这儿,我应当建立自己的教堂。
〃〃你们当中,有些人因为高傲和野心离开纽芬兰那块新发现地来到这儿,而有些人则像我一样,因为耻辱被赶到了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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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人(2)
但大多数人之所以来到这儿,是因为你们没办法,是因为你们相信自己不该这样背井离乡,就像约拿 不该被鲸鱼吞掉一样。
不过,你们错了,因为你们有罪,本应遭受比这更悲惨的厄运。
〃〃思乡?与地狱之火和诅咒相比,这算得了什么?离家之前你们就已经思乡了。
身在纽芬兰你们就已经流放了。
思乡其实就是对得救的向往。
纽芬兰只是你们的肉身之乡,而你们真正的家乡是灵魂的诞生地,灵魂在那儿诞生,然后等你们断气之后,又回到原地。
大家记住,汝乃纽芬兰人,必为还乡人。
〃〃阿门。
〃众人立刻迎合道。
布道结束了,这里没有通常的那种咳嗽声和人们扭动身子的场面,海恩斯也没有走下讲坛。
听众好像比布道开始前更加专注,有的人甚至坐在位子上,身体前倾,其他人也紧紧攥住自己的祈祷书,低着头,好像羞愧难当。
他环顾了一下小小的教堂,似乎是在数他的听众,留意谁到了,谁没到。
〃先生们,〃海恩斯喊道,〃请把门关上,闩好。
〃我扭头朝身后望去,看见两个佩戴蓝色臂章的男人举起一根巨大的木头门闩横插在门上,然后一人站在一扇门跟前,双手握在前面。
〃我要对今天上午第一次来这儿的人说句话。
〃海恩斯说道。
人们的肩膀松垂了下去,大家集体发出了一声松了口气的叹息。
大多数人如释重负。
我对自己说,人群中不会没有新人,一定还有其他的初来乍到者。
虽然大多数人肯定知道我是新来的,但我发现没人在看我,这让我觉得有些放心。
我站在那个大个子的背后,低下头,把自己挡得更加严实。
我干吗来这儿?既然过去的几周海恩斯那样地预言我,我干吗还要来这儿,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置于被他言中的危险之下?我咒骂玛克辛把这地方推荐给我。
〃我提到的那个人的名字,不便在这座教堂里说,因为他尚未按五旬节派教会的规矩接受洗礼。
〃〃啊,主啊,为他祈祷吧!〃众人喊道。
我觉得一阵昏厥,但依旧希望海恩斯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其他人。
〃你的罪孽是高傲。
〃海恩斯说,〃高傲,因为这罪孽,曾经是上帝选民的撒旦被一头扔出天堂,而且至今仍躺在火海中与遭到诅咒的同类一道挣扎,魔鬼不会放过你,除非你请求主将他击倒。
只有当你承认与上帝相比自己确实毫无价值时,你才会摆脱高傲这罪孽。
你必须知道自己高傲的罪孽,承认它,鄙视自己,否则你将永遭天谴。
父亲的罪孽降临到儿子的身上,虽然父亲的罪孽不少,但一切肯定都来源于高傲,就如同你肯定是来源于你父亲的精液和你母亲的子宫一样。
你母亲夜不能寐,痛苦万分,因为在她所有的子女中,唯有你将遭到天谴。
〃我感到血液冲上头颅。
我的前额撞上了前面那人的后背,但他没有转过身来。
〃看看你自己。
衣服破烂、肮脏。
你的身上几乎没有容纳灵魂的地方,你瘦弱、可怜。
只要有人稍微用力拍拍你的后背,生命的气息就会离你而去,你就会倒地身亡。
想想看要是上帝让你倒毙将会是多么的轻而易举呀!他不久必将来临。
你不知道那日子,那时辰。
〃〃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曾把自己的名字列在那串你认为是伟人的名单之下,比如纽芬兰总理的名单,纽芬兰历史学家的名单,作家的名单,你以为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就能弥补你遭受的贫穷,弥补读书时老师对你的不公以及对你雄心的嘲笑。
你永远忘不了他们给你的〃人品〃打的分数。
那些上学时比你差的同学如今功成名就,这让你感到屈辱。
你真傻呀!上帝根本就不看重有多少人尊重你。
今生今世你被上帝认为不值得拯救的那些人又吹又捧,可这对于你的来世又会有什么好处?你呢,在地狱里受着烈火焚烧,而你的那尊纪念你成就的雕像却立在这世上,无人记得,只有鸽子。
布道者曾说过,虚荣,万物皆空,水中捞月。
现在,我请你站出来,露出自我,为了你的灵魂得救站在我旁边,否则你将永遭天谴。
假如你不站出来,你会像引火的小木棍一样燃烧。
你的身体就像那天晚上他把你的靴子扔进火里焚烧那样燃烧。
你死之后,你的躯体不会被火烧完,而是永远燃烧下去,你的痛苦不会减少。
你的五脏六腑将被烈火焚烧,就像他的五脏六腑被他喝的朗姆酒和他灵魂深处藏匿的罪恶感所煎熬一样。
上帝正向你发出决不会有第二次的邀请。
他不会恳求任何人,更不用说你这类人。
他并不需要你,而你却需要他。
上帝指示我告诉你,他将再多等一分钟。
我们将在无言中等待,为你祈祷。
〃海恩斯装模作样掏出自己的怀表,把它放在跟前的讲坛上,然后低下头。
还乡人(3)
众教徒也低下头,多数是自己为自己祈祷。
坐在最近那排长凳上的一个男子甚至掏出自己的怀表,仿佛在跟海恩斯一起默祷时,当谁的灵魂安危未定时,他已经习惯了计时。
过了一会儿,海恩斯关上怀表盖,用很低的仿佛除了我没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有个可怕的秘密牵涉到一本书和一位你不认识的人。
〃我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头脑一阵眩晕。
〃只有靠另一本书和另一位陌生人,你才能找到安宁。
这是全能的上帝自己说的。
现在你是听从他呢,还是愿意永遭天谴?〃我转过身,用肩膀撞开那些站在后面的人群,朝大门跑去。
〃打开门。
〃海恩斯吼道。
两个守门的人拔去门闩,朝旁边一站,好像生怕我碰上他们。
我跑出教堂,两大步就跑下台阶,穿过教堂的空地,跑到街上,边跑边回头张望,因为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追我,仿佛只有不被人逮住,我的小命才有救。
我不停地跑,直到精疲力竭,瘫坐在公园的一条长凳上。
〃有个可怕的秘密牵涉到一本书和一位你不认识的人。
〃那说的不是默瑟先生吗?一位我不认识的人,一位陌生人。
〃只有靠另一本书和另一位陌生人,你才能找到安宁。
〃另一本书就是《圣经》,另一位陌生人就是上帝,对于我来说,上帝是个陌生人。
〃我已经注意你好长一段时间了。
〃那天早晨在布赖恩公园我俩第一次见面时他这样说。
我心想,他注意我有多长时间了?是受谁的请求?是我母亲?是加里格丝小姐?他对纽约的报界和纽芬兰人了如指掌,因此对他来说要追踪我并不困难。
显然,从我母亲或加里格丝小姐那儿,他发现了我的很多事情。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母亲扔书的那件事?我非常怀疑母亲是否向加里格丝小姐忏悔过那件事,即使忏悔过,难以相信加里格丝小姐会践踏别人对她的信任,把母亲的忏悔重复给海恩斯听。
而且即使她说了,海恩斯又怎么知道我晓得那本书和默瑟先生的事,因为连我母亲都不知道我晓得那事?鉴于这种情况,我认为海恩斯说不定具有那种超人的洞察力。
我回到公寓,告诉那儿的人我次日上午要结账离开。
我决定再也不与海恩斯见面了。
但我禁不住去想他那段奇怪的布道。
好像很难相信我母亲把默瑟先生的事告诉了加里格丝小姐。
其他的事,比如关于我和我父亲,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可…不过,她肯定告诉了加里格丝小姐。
那天晚上,我一连几个小时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后来断断续续地睡了一会儿,早晨起来比一点没睡更感糟糕。
我决定去直面海恩斯。
一走进报社,我径直去了他的办公室,把门关上。
他坐在书桌的后面,身后是那幅镶有纽芬兰盾徽的板饰。
他看见我瞥了那东西一眼。
〃Quaerite Prime Regnum Dei,意思是'上帝之王国,求索之首要!'〃他说,〃你还记得费尔德中学的格言吗?〃〃那跟这有什么关系?〃我问。
〃那句格言是:'好名长久,人将不朽。
'〃〃你没权力说昨天说的那些话。
〃我说,〃你是不是就是这样骗人皈依的?〃〃你是自愿去的。
〃海恩斯说,〃你以那种方式离开,不知道里弗斯校长会怎么想?〃〃里弗斯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如今他无所不知。
〃〃此话怎讲?〃我问。
〃他过世了。
〃海恩斯说,口气中稍微带有一点讽刺的意味,仿佛在说里弗斯的去世无非是上帝笑到最后的又一例证。
〃两年前在英格兰去世的。
我们在报纸上刊登了他的一则消息。
很多男孩在他当校长时就读费尔德中学,现在都成大人了,他们纷纷写信说听到他去世的消息都很难过。
〃〃你干吗告诉我这消息?〃我问。
〃我有我的理由。
〃〃你是怎么了解到我的那些事的?〃〃有些事上帝不让别人知道,却让我知情。
〃我知道这件事再追问下去不会有任何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