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之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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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过那副把眼睛放得很大的镜片看着我,左眼几乎完全充血了。
〃自从我们见面之后,每天晚上我都为你祈祷,希望以此使你更加愿意接受拯救,如果你需要精神上的指引,或者觉得有接受洗礼的愿望,可以去我在布鲁克林的那座小教堂。
〃〃我是来接受你给我的那份工作的。
〃我说。
〃我给过你工作?〃〃是的。
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放弃了希望?…是这样的,两周前你说如果我去为你干活,你可以给我睡觉的地方,等有钱了再付我工资。
〃〃既然你说了,那就算是真的吧。
〃海恩斯说,〃来我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张书桌和唯一的一把椅子,海恩斯坐在里面,面朝我。
在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木刻的纽芬兰盾徽:一只麋鹿站在一面十字盾牌的上方,盾牌刻印着狮子和独角兽,侧面有两个印第安贝奥图克人 ,下面有一句格言:〃上帝之王国,求索之首要!〃 〃说说你求职的条件。
〃海恩斯说。
〃如果你让我住在公寓,每天给我两顿饭,我就来给你干活。
〃我说,〃干多久,我没法说。
〃〃至于多久,我们不知道那日子,那时辰。
〃海恩斯说。
三天后,我便开始为他干活了。
他在报上登了则消息,宣告戴维·斯莫尔伍德的孙子,就是那位为推介自己的鞋店在海港峡口竖起纽芬兰最引人注目的商标的戴维·斯莫尔伍德,他的孙子如今在为《还乡人》工作。
报社的其他职员包括一个名叫达根的男子和他的妻子玛克辛。
我始终不知道他们受雇的条件是什么。
新闻采集虽然不多,但大部分都是在编辑室里通过电话完成的。
除了自由摄影师之外,几乎很少有谁敢于出去进行新闻采访。
每月我去一次布鲁克林的绿点码头,去接来自圣约翰斯的红十字会船,与其说是希望采访到什么故事,倒不如说是减轻我的思乡之苦。
在那儿,我遇见纽芬兰人,从他们那儿打听到家乡的最新消息,得到家乡的最新报纸。
可与达根和玛克辛一样,每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编辑室里,愁眉苦脸,郁郁不乐地抽着烟。
我们共用一个很大的碗模样的玻璃烟灰缸,一连几天都没倒过,里面堆满了烟头和烟灰,不久,我们没法在里面捻灭烟头了,只好像插针垫一样把烟头插在烟灰堆里。
到下午晚些时候,在小小的编辑室里,头顶上烟雾笼罩。
我们老是思乡,没办法,因为工作时我们写的、读的所有东西都是关于纽芬兰的。
在纽芬兰生活时,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与它难分难离。
我们甚至比自己的读者更加思乡,这一点在他们给编辑的信中可以看出。
我们既思乡,又厌乡,厌恶得不想再听到它,再写到它,再记录它,再采访其他思乡的纽芬兰人。
〃左一个纽芬兰,右一个纽芬兰,早上是纽芬兰,中午是纽芬兰,晚上还是纽芬兰,简直要把人逼疯。
〃达根说,〃我向上帝起誓,要是再听到一次纽芬兰,我绝对把自己的脑袋砸开花。
〃海恩斯用他那根也许是掌握命运的手指点着他说:〃记住,伙计,汝乃纽芬兰人,必为还乡人。
〃等他一转身,达根便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转动食指,暗示海恩斯疯了。
《还乡人》主要报道旅居海外的纽芬兰人,读者是住在岛内和岛外的纽芬兰人。
偶尔,海恩斯要刊出海外订阅者的名单,这样,读者就能发现纽芬兰人是如何分布在全球的,然后在那些遥远的订阅者的名字后面标上星号和感叹号,如:〃米利·迪恩,土耳其安卡拉**!!!!卡尔文·霍德,香港**!!!〃海恩斯在他说教的专栏中,总是把纽芬兰人类比犹太人,指出两者之间的相同之处。
海恩斯(5)
他说,纽芬兰人也有〃大流散〃 的说法,像犹太人那样散居在世界各地。
他把自己看成是这些人的牧师,通过他的专栏向他的教徒们传道,大部分的说教都以《圣经·出埃及书》中的格言开头。
因为海恩斯经常把纽芬兰人比作犹太人,于是我们把他比作摩西,每天早晨相互询问摩西下山了没有 ,意思是问他来上班了没有。
我的一项主要任务是编辑《还乡人》中的两个版面,叫〃寻亲专栏〃,即寻找在行动中失踪了的纽芬兰人。
任何纽芬兰人想要寻找长期失踪的亲人,都可写信给《还乡人》,把他们的寻亲信件和〃失踪〃亲人的照片登在该栏目里。
大多数的信件都是这样开头的:〃如有谁知道某某的下落,敬请……。
〃通常,那些所谓最新的照片其实都是50年前用银板照相法拍的照片,上面的男子…通常失踪的都是男子…相貌大多没什么两样。
有个女人寻找她的兄弟,从1898年起她就再没听到他的音讯。
同她女儿写的信件一道登出的还有一张那个名叫乔·马什的照片,他坐在一把高背柳条椅子里,身穿西服,双臂合抱,头微微向后扬起,看上去像是为什么特殊的场合专门打扮了一番,脸上带着那种无意要在希克曼港度过余生的表情。
我想象着46岁的他如今看到自己这张21岁的照片时会是什么情形。
我从他姐姐的信中挑选了一句话作为照片的插图说明:〃乔,你在哪儿?最后一面是在25年之前。
1898年随埃德船长驾船离开希克曼港,驶往圣约翰斯。
从那儿又去了蒙特利尔。
10年后失踪,从此杳无音信。
他的遭遇如何,至今令我辗转反侧。
〃〃乔,你在哪儿?〃先是销声匿迹,30年之后再从像《还乡人》这样的报纸上偶然看到一张自己24岁时的照片,配上一封菲尔丁或我母亲乞求知道我行踪的人与她们联系的信,我觉得这想法虽然很病态,但令人着迷。
要想彻底地消失,我只需再把自己的名字改掉。
11 奥斯本和博克拉克
菲尔丁的《纽芬兰简史》
1729年,英国西南部的商人让国王乔治二世相信,鉴于纽芬兰常住居民当中无法无序的现状,那里需要派遣一位总督。
他们建议指派目前掌管纽芬兰渔场的海军准将、船队队长维尔·博克拉克勋爵。
常住纽芬兰的居民要求委派一位文职的总督,国王响应这一要求,做出妥协,挑选了维尔·博克拉克勋爵,承认说尽管他不是文职官员,但任何纽芬兰人都可以自由地把他视作文职官员。
(于是,一个即将历时近百年的传统形成了,即以非文职官员担任文职的总督。)后来发现,假如博克拉克同意接受此职,他得按照立宪制度请辞在英国国会的席位…出于对国王的忠诚,他是极不情愿这样做的…于是,博克拉克拒绝了这一任命。
为扭转局面,国王再次插手,宣布海军指挥官亨利·奥斯本担任总督,不过,博克拉克将陪同他去纽芬兰,教他如何行事。
奥斯本和博克拉克都没在纽芬兰过冬。
奥斯本最先考虑的是建一座法院,但法院没建,倒是建了两座监狱,圣约翰斯城里关人犯的地方从此与日俱增。
奥斯本从纽芬兰的常住居民中选派了治安官员。
这些人与船队队长发生了冲突,队长们认为他们无知无识,不承认他们的权威。
幸运的是,不久,在纽芬兰居住的英国西南部商人的人数有所增加,达到了可以从中选拔其文化水平令队长们满意的治安官员的人数。
尽管有这一点以及许多其他方面的进步,但纽芬兰的司法制度仍然问题多多。
不过,这个制度在缓慢改进。
把嫌疑犯运去英格兰审判这一费钱费时的过场终于停止了。
秋天,驶往英格兰的船只再没有挤满嫌疑犯和证人的情形了。
春天,驶离英格兰的船只也再没有挤满证人的情形了。
还乡人(1)
海恩斯总是一字不漏地把他礼拜天的布道和在〃布鲁克林纽芬兰人俱乐部〃这样的团体###上的主要发言刊登在《还乡人》上。
每月,纽芬兰人都要在这个俱乐部联谊一次。
起草布道讲稿时,他在编辑室里来回踱步,大声朗读。
〃达根太太,这个礼拜的布道文是'我寄居在异国他乡',你熟不熟悉?〃海恩斯问玛克辛。
〃你进来时我正谈起这篇文章。〃玛克辛说。
〃嗳呀,嗳呀,嗳呀!〃海恩斯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带着讽刺的微笑。
他邀请达根太太和她丈夫出席他礼拜天的布道,告诉他们值得花时间去听听,比其他任何聚会都更有意思,事后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会花他们什么费用。
但他好像只是发出邀请,并没真正期待别人接受。
当达根夫妇回绝时,他带着一种同情和自嘲的神情笑笑,好像他预料到他们会拒绝,好像他正站在天堂俯视他们,像一个得到拯救的人在俯视两个下地狱的人,在人生的旅途中他们曾与他同路,要是听从了他,也许现在他们也在他的身旁。
〃嗳呀,嗳呀,嗳呀!〃他愉快地叫道,似乎有罪的人在数量上占据优势是必要的,因为从他们身上,被拯救的人可以比较出自己的好运。
相反,他把我看成是〃可以皈依〃的一类。
〃斯莫尔伍德先生,你的皈依是必然的。〃他站在我的书桌前说道,眼睛像预言家一样凝视天空。
〃这一点我清晰地看到了,好像已经发生了一样。
从今天算起7个月之后,你将在哈得逊的河水中接受浸礼,你不朽的灵魂将因此而得到拯救。
我将写信给你母亲……〃…他从加里格丝小姐那儿得知我母亲是〃方舟〃教堂的教徒…〃告诉她她的大儿子不久将获得拯救。感谢上帝!〃我请他不要写信给我母亲,既然我无意皈依,那么就不要毫无理由地唤起她的希望,但他还是写了。
我不得不给母亲写了一封否认书,然而她更关注海恩斯的信,给我回信说当她听说我在为谁工作时,她就知道我会在哈得逊河接受洗礼的,我临走前她曾经给我讲起过一座教堂,加里格丝小姐就是在那儿接受的洗礼,她预言我也会在那儿接受洗礼。
为海恩斯干了快一年时间,他无数次地邀请我参加他的周日礼拜,于是我决定去一趟,但没有告诉他。
玛克辛告诉我说只需去一次。
出于好奇,她去过,目睹过值得一看的场面。
夏季的一个周日的清晨,我早早起床,从公寓出发,步行十几条街走到海恩斯的教堂,那建筑看上去像是幢房子,顶上额外附了一个尖塔。
外面,人们围着教堂走来走去,站得远远地以便能看到它的全貌,好像他们以前也没见过它似的,这使我感到并不孤单。
仪式即将开始的时候,我走进教堂。
在门厅里,我吃惊地发现这儿也有一幅加里格丝小姐的相片,与挂在我们家客厅里的那一幅一模一样。
教堂里有五六十个座位,还可以站20个人。
虽然还有几个座位没人坐,但多数都在前面,于是我决定还是站着。
其实,我找到一个个头儿最高的人,站在他身后,不让海恩斯看见我。
除了圣坛中央的墙上挂的那个简单的大十字架和讲坛前面的那个很大的木刻的纽芬兰盾徽外,这座教堂没什么装饰,窗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