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 作者:由此-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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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沥卷起衣袖,往炉灶里塞了最後一把稻草。
炉灶中的烟令他微微皱眉,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这炉子上煮的,并不是什麽吃食,而是一锅粘稠的,散发著异味的糊状物。
轩辕沥忍耐著异味刺鼻,将那锅东西煮至沸腾後,便立刻泼了盆水进去,水遇到火,蒸发出来的水雾混合著烟,又让轩辕沥不由捂住了口鼻。
做完这些,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看向了身旁昏迷倒地的女子,算算时间,她也应该清醒了。
“唔……”女子正如轩辕沥所猜测那般,悠悠转醒。
她先是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警惕地打量著房子四周,随後,目光落在了轩辕沥身上。
轩辕沥坦然地让她看了个够,就听见女子带著哭音道:“殿下!真的是你……!!”
“嗯,是我。”轩辕沥微微点头。
“你……你为什麽……”女子又看了眼四周,神情迷惘。
轩辕沥道:“你很疑惑,我为何把你掳到这个地方是吗?”
女子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我知道……殿下不会害我的。”
“是吗?”轩辕沥嘲讽地笑了笑:“我可不是你眼中的良善之辈。”
女子却担忧道:“殿下,你不可以回来!这京城已经乱得不行了,宫里更是如此……既然离开了,为什麽还要回来……”
轩辕沥却道:“我有我要做的事。”
女子不解,但也不问。
轩辕沥不能告诉她的,她都自觉不会去问。
“凝月。”轩辕沥缓缓叫出她的名字,语气郑重道:“我可以送你离开,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从此不再以凝月的身份生活,也不得再回京城,你可愿意?”
凝月咬著唇,摇了摇头:“奴婢只想在殿下身边伺候……”
“我不需要你的伺候。”轩辕沥冷冷道。
凝月红著眼,过了许久,才道:“……要我,怎麽做?”
“借你的身份一用。”轩辕沥拿著手中的小锅走到凝月身边,将锅中的糊状物细细涂抹在凝月的脸上,凝月紧张得发抖,仍坚持著。就听轩辕涟淡淡提醒道:“不要咬唇,表情自然些。”
凝月连忙调整,不敢耽误轩辕沥要做的事。
过了一个时辰,那东西完全干透,竟变成了薄薄一层。
轩辕沥将那层凝结成皮的东西从凝月脸上剥落下来,裁出一个脸的形状,然後覆在了自己的脸上。
身体渐渐缩小,直到和面前女子一般高矮。
头发再挽成一个垂云髻,神态拿捏恰到好处,活脱脱就是一个凝月。
凝月瞪大了眼睛,若非轩辕沥此时身上还穿著男子的衣袍,她真的会以为那就是她自己。
就连声音都变得细腻娇弱了:“如何,可像你?”
、第五十六章
凝月被秘密送走,而宫里却还有一位“凝月”,没有人察觉任何不妥。
因为宫中之人活得比外面的人还要战战兢兢,实在难以顾及其他人。
轩辕沥自密道回到皇子所,抬眼只见一片萧索之景,院子里荒凉颓败,连同天色一片灰霾,这是风云丕变之兆,只不知这变化之後,迎来的,究竟是雨後初晴,还是暴雨连绵?
想到这,轩辕沥也是一阵感慨。
他对这皇宫,甚至京城里的人事物都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此时也被环境所感染,又或许是此时以凝月的形象示人,内心也难免沾染了一些不该有的柔软之感。
只是双目一阖,再一睁,眸中已是清澈无痕。
轩辕沥从书房出来,院中正在打盹的小太监一个激灵,忙起身道:“凝月姐姐,你这次进书房打扫怎麽这麽久……”
“不小心打翻了水,湿了殿下的书,就耽搁了……”轩辕沥垂眸道。
小太监哦了一声,却有些不以为然道:“殿下也不知什麽时候能回来,送亲要送多久啊?”
轩辕沥微微笑道:“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吧,从京城到卞国,可是很远的呢!”
小太监摇摇头,颇为惋惜道:“也不知道殿下回来以後还会不会是殿下身份了,这会儿宫里都说,叛党和卞国有所勾结呢……”
“嘘!”轩辕沥佯装恼怒道:“当心被人听了去,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哎哟!多谢凝月姐姐提醒!”小太监吐了吐舌头,继续扫地去了。
轩辕沥却是又笑了笑。
原来,皇子被劫走一事,对时局并无变化,料想已经被轩辕涟压下风声了。
甚至有可能新帝会把他归入叛党一夥,也是必须铲除的对象。
只是恐怕轩辕涟并不知道自己会回来打探消息吧?
那名扫地的小太监才去没多久,又回来了。
“怎麽了?”轩辕沥奇怪地看著他。
小太监面露难色,朝轩辕沥挤了挤眼,他身後,还跟著一道挺拔的身影。
“……陛下万福。”轩辕沥福了福身,女子的动作在他身上丝毫不见违和,而轩辕涟眉间凝愁,也没有多注意眼见这名宫女,而是径直走向轩辕沥的书房。
“二殿下平时可常在书房?”轩辕涟回头问道。
“是,殿下常在书房看书,兴致来时,也会作画。”轩辕沥低头回道。
“哦?”轩辕涟微不可察地笑了下,眼中透露怀念之色:“你随我进来,详细将二殿下平时之事说与朕听,事无巨细。”
“是。”对方应道。
轩辕涟推开门,房内有种淡淡的熏香味,是轩辕沥身上惯有的味道。
眼前所见,干净整洁的书房一如主人那般能令人放松,虽是第一次来,轩辕涟却没有生疏感,在主人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抚摸著椅子光滑的把手。
“他……他平日里除了作画,还会做什麽?”
“看书,偶尔弹琴。”
“琴?曾听闻他的老师容晃琴艺超绝,料想他的琴技也是非凡,只可惜……朕却无缘听到。”轩辕涟遗憾道。
“待殿下回来,陛下可让他弹琴给你听。”
轩辕涟目光幽深,略带嘲讽之意:“朕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回来。”
“为什麽?难道送亲路上凶险非常?”
轩辕涟皱了皱眉,眸光露出一抹厉色,他头一回认真看向面前的宫女,只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轩辕涟想道,或许是跟在轩辕沥的身边久了,连神态也和轩辕沥略像。
但也只是略像,和他心中所想之人相差万里。
轩辕涟忽然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你问这麽多做什麽,下去吧,朕一人在此即可。”
“是……”
“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名曰凝月。”
“凝月,这个名字也是轩辕沥帮你取的吗?”
“是。”
“倒是个好名字。”轩辕涟道:“行了,没你的事了。”
轩辕沥低著头,却能听出轩辕涟这话里带有一丝疲惫,他又福了福身,躬身告退,留轩辕涟一人在书房发呆。
、第五十七章
轩辕涟捏了捏眉心,抬头一望天色,居然已经日薄西山。
……竟是在这书房里坐了这麽久麽?
轩辕涟缓缓出声道:“来人。”
之前那名叫凝月的宫女应声而入,低垂著头,姿态柔顺,与寻常宫女无异,没有半分能挑得出错的地方。
然而轩辕涟盯著她的侧脸,忽然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宫女身体微僵,眼前是轩辕涟黑色缎面的靴子,轩辕涟伸出手,捏住了宫女的下巴,微微抬起。
轩辕涟只见一张寻常中上姿色的脸,乌眸低垂,睫毛轻颤,却仍乖巧而顺从地抬起头,令轩辕涟忽然有种不同的感受。
他缓缓道:“你在这里,可曾服侍过二殿下?”
这句“服侍”所指,并不是平时的伺候,而是床帏闺房间的服侍。
因而听到这句话时,宫女摇了摇头:“奴婢不曾……”
“那可有太监服侍过?”轩辕涟又问道。
“也……也不曾。”宫女又摇了摇头。
“他被杨息休了那麽多些日子,又是如何纾解的?”轩辕涟冷冷笑道:“休要骗朕。”
宫女眼里出现一丝慌乱:“奴婢……不知。”
轩辕涟将麽指按在她的唇上,细细摩挲道:“你这张嘴……可曾服侍过他?这身子,可曾服侍过他?这心,是否也沦陷在他身上了?”
不等宫女回答,轩辕涟一把扯起了她,推在桌案上,用力撕扯著宫女身上的衣服:“朕就知道,你们都要跟朕抢他!!”
边说著,轩辕涟边粗暴地贴了上去,硬热之物抵在对方瑟瑟发抖的腿上。
轩辕沥暗暗皱眉,不知道轩辕涟到底发了什麽疯,他正待蓄力点锺轩辕涟的睡穴时,忽然外头一阵喧闹,一名太监在外叫道:“陛下!不好啦陛下!”
“什麽事!”轩辕涟不耐烦道。
“濯南……濯南军,败了!”外头的太监声音发颤,跪在地上道:“今天下午兵部送来的急报!陛下……”
轩辕涟怔了怔,回过了神。
身下的女子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身上衣衫凌乱,先前心头的那点悸动也全然不见,他自嘲地笑了下,这宫女和他心中所想之人相差果然甚远,可笑他居然会因此而生气。
於是轩辕涟抖了抖衣袍,抬腿快步而出,从门口跪著的太监手中接过了战报。
轩辕涟越看越是心惊,怒而拂袖:“杨息干什麽去了?!传兵部尚书、侍郎,到议政殿!”
“是……”太监躬身应下,在轩辕涟走後也抹著汗出了院子。
而书房内,“凝月”亦是缓缓站起了身,擦掉脸上泪痕,露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身上衣服也收拾好,方缓步而出。
打扫院子的小太监见左右无人,迎了上来:“凝月姐姐……方才陛下……你们……”他忐忑地看了轩辕沥一眼。
“幸好战报来得及时……”他轻笑了下。
但轻笑的神情下,却有种难掩的担忧。
小太监以为他是害怕日後还会被陛下玷污,不由安慰她道:“凝月姐姐,等二殿下回来就好了,这段日子你且先忍耐下吧……”
“我会的。”
、第五十八章
兵部尚书、侍郎皆跪在议政殿的地上,低垂著头,瑟瑟发抖。
轩辕涟本是以谦和宽容在群臣中博得了好名声,即使是月前的京城之乱,景帝被废,甚至成为叛党,这些老臣的心也更倾向於轩辕涟。
站在老臣们的立场上,新君温和的个性,好说话,也好掌握,这才默许了轩辕涟的行为。
实则这两父子狗咬狗到底是怎麽回事,哪个人心里不是一清二楚的?
兵部尚书严峻已经年过半百,早就是一只老狐狸了,此时他就像是刚入朝时那般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根本一眼都不敢抬头去看盛怒之下的轩辕涟,长久以来锻炼出来的圆滑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陛下……陛下息怒啊!”兵部侍郎左晨书比严峻更沈不住气,几乎头都要磕到地上了,双腿还在打颤,冷汗之下,连说话都哆哆嗦嗦的。
轩辕涟冷冷一哼,这一声让两人更加紧张,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息怒?”轩辕涟看著他们道:“朕息怒了,濯南就能收回来了麽?”
“陛、陛下……”两人不由迎著头皮,抬起头,迎接新帝的愤怒。
轩辕涟道:“你们继续说,仔细说清楚,濯南到底都发生了什麽?”
轩辕涟发怒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怒意,但说出来的话就仿佛句句带刺般扎著人心,令人呼吸都显得困难。
这一点,倒和轩辕涟之父景帝十分相似。
严峻正这麽想著,左晨书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恐慌,甚至还有哀求。
严峻讽刺地勾了勾唇,这人是不敢说出来,想把责任都推卸在自己身上?朝廷上下如今谁敢违抗应帝,轩辕涟是个比起景帝都不枉多让的帝王,谁敢惹怒他,触到真龙的逆鳞?
“老臣对於此中详情知道的不如左侍郎多……濯南急报,是由左侍郎呈递上来的……”严峻恭敬道。
左晨书瞪大了眼睛,心里暗骂老狐狸,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多了,可他却不能再将责任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