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阉伶-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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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国有句古话,叫杀人者偿命。田中和野田是敝武馆在武士道深髓中深有天赋的两个年轻武士,他们效忠天皇,未来的前途无可限量。”石原痛心疾首,一双冰冷的眼睛之中居然蒙上了一层水汽,俨然把死去的野田与田中当成了“人中龙凤”!
其实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货色,在场众人无不心知肚明。但是人死在暨阳大狱内,主管大狱事宜的李天霸便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此时李天霸阴沉着一张脸,对站在自己身后同样表情凝重的杜平安吩咐道,“去把人抬进来!”
杜平安领命而去,推门走出班房,在院子里便见到脸色惨白,微微发着抖的白役甲,此时杜平安还不知道这个丁奎新吸纳进衙门的白役姓甚名谁,能从杜平安算计好的“局”里逃过一命,绝不可能一句“侥幸”可以解释得通的!
“杜头!”白役甲毕恭毕敬垂手而立,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李大人有令,将人抬进去!”杜平安的目光落在白役甲的后颈脖子上,他清晰的看到眼前年过四旬的男人寒毛直立,甚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正“啪嗒!啪嗒!”滚落到冰冷的地砖上,杜平安心中疑窦丛生:他猜到了什么?!
“是!”白役甲领命,逃命似的跑出了班房大院。
院子围墙外一阵手忙脚乱的慌张之后,缓缓抬进来两张木板,木板之上躺着两具早已死透的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杜平安瞧不见死者的惨状,然后木板下犹在“滴答滴答”滴着暗黑色的血,可想而知死得有多凄惨。多日来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杜平安长长的吐了口气,仰头望天,晴空万里,白云朵朵,“又是一个大晴天!”杜平安呢喃道。
却在低头的下一刻,杜平安神情一窒!他看到两只缸,两只普普通通的黑褐色泥瓦缸,缸上盖着木质盖子,然而在木盖上杜平安看到了两颗脑袋!两颗血淋淋,失去眼睛、舌头、耳朵、鼻子,七窍任在汩汩往外流着血的脑袋!
“人彘?!”看到那张惊恐痛苦,失去血色的脸,杜平安曾经是那么想把这条“恶棍”送进地狱,然而当真正瞧见此人一只脚踏进地狱时,杜平安震惊了!
两只充满血腥的泥瓦缸从杜平安身前经过时,走在前头被刨去七窍四肢做成“人彘”的丁奎突然疯狂的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撕裂的嚎叫,嚎叫声一度被断裂舌根处的鲜血堵住,“咕噜噜,咕噜噜”从张大的嘴巴里流出鲜红色的血。一双血窟窿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杜平安站立的地方,疯狂的扭动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在乞求!杜平安的心战栗着,从那张扭曲的表情中,杜平安看到了丁奎此生最诚恳的表情:乞求一死!
班房的门打开了,两具早已死透的尸体,和两具即将痛苦死去的“活着的尸体”被推进了班房,一时间不大的班房内充斥着血腥味。
现在杜平安终于明白,为什么白役甲看到自己像看到鬼一般恐惧着,因为杜平安自己此时此刻也怕了,藏在宽大长袍下的一双大腿颤抖着,想必此时他的脸色也一定苍白的跟死人一般。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小人的纠缠了,然而杜平安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石原的表情如故,揭开野田与田中身上的白布,看到两张布满死前惊恐与绝望的脸。仔细查看尸身,纵横交错的鞭伤只伤及表皮,却未能及骨,这让懂点解剖知识的石原神情一愣!
久在官场混迹的李天霸自然没有漏掉石原这一微妙的表情变化,李天霸冷硬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眼角冰冷的目光扫向杜平安。杜平安像一只惊弓之鸟般顿时浑身寒毛乍起,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索性这试探的一扫,只在短暂的一秒钟,否则杜平安真担心自己本能的夺门而出,离开这间比地狱还冰冷绝望的空间。
两具早已死僵的尸体上并没有出现紫色尸斑,反而皮肤呈现一种苍白,一种近乎被吸血鬼吸干血液后的苍白!石原仔仔细细翻看着尸体,终于在尸体的大腿内侧找到了那个隐藏在鞭痕下极其隐蔽的伤口,也是致使两人死亡的致命伤口。
“把匕首取来!”石原也不抬头,向他身后的武士吩咐着。武士卸下腰间匕首,毕恭毕敬的递到石原的手中。石原用匕首划开皮肉,从鞭伤中取出一根沾满血污的极其细小,中间却是中空的管子。随着石原用毛巾一点点擦干净管子上的血迹,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段竹枝!
“怎么会是这样?!”李天霸凑到跟前仔细查看,竹管直径绝对不超过两厘米,长约五厘米,如此小的东西插进人的大腿,会致使一身体强壮的男人死亡?!这样的杀人手法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然而当石原从野田的大腿根部找到同样的一根竹管时,李天霸阴沉的脸色反而稍稍和缓,一丝困惑爬上阴鸷的眉峰。
“这该死的东西,一定是收了那个叫——”李天霸的表情一瞬间切换成“痛心疾首”,望向身后脸色苍白,腿肚子犹在打颤的杜平安,杜平安赶忙躬身颤抖道,“威斯敏斯特公爵和威廉库克子爵——”
“对!对!对!这该死的东西一定是收了那个叫威斯敏斯特公爵的好处,才会用如此卑劣的杀人手法,想以此挑起贵武馆与我暨阳衙门之间的矛盾,这该死的东西最近因为升迁问题处处打压我的心腹!”说着,李天霸凶狠又懊恼的眼神望向杜平安,杜平安连忙点头,口中一个劲的念叨着,“是!是!是!”
“你叫杜平安?”石原将手中沾满血腥的毛巾交到身后武士的手中,随后把玩着小小的竹管,一双冰冷阴暗的目光突然扫向李天霸身后的杜平安,杜平安吓得浑身一哆嗦,膝盖一软,差一点跪到了地上。
“是,是,是——”杜平安吓得说话也不利索了,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水。思绪飞速旋转,只在瞬间杜平安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前后梳理了一遍,并没有错漏之处,杜平安紧张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有一个相好的叫艳红?”石原缓缓走到杜平安跟前,随着石原脚步的靠近,杜平安都能感觉到周围空气在急速降温,收紧。人在遇到危险时,往往会有本能的反应,而杜平安也不例外,他甚至能感觉到手腕与肩胛骨在瞬间绷紧了肌肉。
这是危险的反应,在武道方面有着深刻研究的石原面前,杜平安每一块肌肉的抽动都有可能引起眼前男人的怀疑。杜平安的膝盖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抑,“扑通”一声跌坐到了地上,也成功的掩饰了杜平安浑身肌肉刹那间的坚硬。
“我——我跟艳红早就没有关系了!她出身卑贱,怎——怎么配得上我——”杜平安结巴了,脸上的汗水更多了,顶着石原比刀子更锋利的眼神试探,杜平安本就苍白的脸色泛起了枯黄。石原抬起头转过身,杜平安顿觉头顶压力骤减,不禁长长的吁了口气。
“威斯敏斯特公爵?!一个年轻的英国人?”石原踱到两只泥瓦缸前,像欣赏两件艺术品,阴沉了一上午的脸色终于有了和缓。英国是出吸血鬼的地方,也只有生活在那个地方的人,才更懂得从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抽取最为新鲜的血液。
李天霸见状,忙不迭的跑到石原跟前道,“正是!那个年轻人很嚣张,似乎——似乎——”李天霸有些为难的瞧着石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似乎什么?”石原问道。
“似乎一点都没有将贵国放在眼里,他还说他们日不落帝国迟早要将贵国也变成他们的殖民地,男人统统贩卖到北美洲开矿,女人卖到欧洲伺候那些贵族老爷们!还说贵国的女人玩起来够味,因为她们比母狗还温顺——”
“巴嘎!”石原和他身后一众弟子们气的咬牙切齿!早就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恐的缩在墙角里的杜平安暗暗朝李天霸比划去了大拇指:这人太有才了!却是没有想到李天霸心中的痛苦,这番相当有分量的话,昨天他还是从暴怒的陈水恒姐夫嘴巴里学来的,没想到这效果出奇的好!
“他真的这么说!”石原“生吃人”的目光盯着李天霸。
一贯视人命如草菅的李天霸也不得不承认这世间的确有比他更该下地狱的人,李天霸连连点头,信誓旦旦的说,“人家可是公爵,这暨阳县城最大的官才七品,怎敢胡乱生事!”
想想再过两天就跟着姐夫去苏州府了,到那时候水涨船高,有京城里大人物罩着,也不怕这几个倭寇能翻出多大的浪来。在老牌的帝国主义面前,日本这个刚刚崛起的侵略国,其分量跟英国相比,差的实在太远。
“哟西!”石原一双小眼闪着凶残的寒芒,甩袖直接走出了班房大门。在他的身后,石原的弟子们七手八脚将田中和野田的尸体抬走,李天霸一脸的诚恳,一路相送,恨不能热情的来上一句挽留词,“下次再来”。
杜平安避开那两只血淋淋的泥瓦缸,一只脚刚刚踏出班房门外,失去七窍与四肢的丁奎疯狂的扭动着光秃秃的身躯,喉咙里发出撕裂的嚎声。杜平安心下不忍,扭过头强迫自己与丁奎那双血窟窿对视,他看到丁奎脸上痛苦无声的恳求。
“你——”刚开口说出一个“你”字,杜平安才悲哀的发现,此时的丁奎听不见,看不见,也不能说,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要清醒,这种痛苦,杜平安连去想象都没有勇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就在他身边的呢?杜平安心中疑惑。
从大开的大门外吹进冬日寒冷的北风,杜平安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寒风浮动身后长长的头发,杜平安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冷香,那是熟悉却温暖的味道。心头一颤:他也许是闻到了自己身上这一股香气吧!
、64第六十四章节
杜平安一步步靠近丁奎;鼻端充斥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失去鼻子的丁奎拼命翕动着鼻腔内裸露在外的鼻骨;脸上的表情充满着无声的乞求,失去舌头的嘴巴微微开合着,从丁奎一遍遍重复的唇型;杜平安读懂了他的意思;“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杜平安颤抖着从怀里取出那一瓶从府库里顺带出来的“宫廷秘药”鹤顶红;拔开瓶塞,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从瓶子里冒出来。杜平安一点点,将瓶子凑到丁奎的嘴巴前;他看到丁奎脸上流露出解脱的欣喜。
“对不住了——”杜平安眼前紫褐色的瓶子渐渐模糊了,丁奎颤抖痉挛的身体也渐渐的软了下去,一滴混着血的泪水从丁奎失去眼眸的眼眶里留了出来,杜平安眼前模糊的影像变得扭曲,一颗晶莹的泪水悄然而下。他内疚了,深深的内疚,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杜平安缓缓走出班房,心里空牢牢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辛子昭那张淡漠的脸。一直站在衙门班房门口的白役甲见杜平安走出来,突然开口说道,“明天我就带着姐姐离开暨阳城。”杜平安抬起头望去,白役甲的脸色依然苍白,却没有了恐惧,只有深深的悲伤与内疚。
“我早就有不详的预感,也曾想阻止他,可是我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严重到我根本承受不起!是我对不起我姐姐!对不起他老范家!”白役甲带着深深的内疚与痛苦,踉跄着走出了班房大院。
寒冷的北风呼啸,摇曳着光乎乎的树枝,最后几片枯黄的叶子也被吹落,掉在冰冷的青砖石上。杜平安裹紧身上的长袍,将脖子缩进衣领内,匆匆向后街巷的“家”走去,他的头真的很疼很疼,像是要裂开一般的疼痛着。
推开老杜家的院门,全家老小团团坐在院子里,脸上的表情是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