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婢-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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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答道:“我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可卿之姐,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那亦是妹妹前尘的所在,我令可卿引妹妹过来,妹妹怎么倒忘了?”
黛玉听了,冷笑道:“我不过是个俗人,饮尽了孟婆汤,生来便和常人一般无异,如何知道你们这些,你们说话行事,半掩半露,无非是标示自己超凡脱俗,偏还口口声声责备我忘记前尘,我倒要问一问,谁在尘世间还记得前生之事?”
警幻仙姑笑道:“妹妹在尘世间轮回,倒越发伶俐了,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用手一拂,面前出现一案,案上唯有一镜,镜中现出形状,黛玉定睛一瞧,却是河畔一株仙草,十分孱弱,并不如何出奇,但摇曳之处,千般袅娜,万种妩媚,但是黛玉却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不知为何眼中落下泪来。
侍者以甘露灌溉,仙草修成女体,游于离恨天,饥食密青果,渴饮灌愁水,神瑛侍者下凡历劫,仙草入世还债,转换凡间,从甄家起始,英莲之失,甄家之祸,贾雨村之出身,而后自己丧母进京,竟没有丝毫差错,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回,黛玉看到此处,泪水如溪,流之不尽,但是不久便愕然发现,从自己父病回南,镜中所示却非自己经历。
父亲未有安排,自己黯然回京,元春省亲,自己住进了大观园,人人都说自己一草一纸皆是花费府上的,镜中没有雪雁的保护,没有容嬷嬷和张嬷嬷的教导,没有和自己家世交故旧的来往,也没有父亲安排的一半家产,没有周家,没有周鸿,自己所经历的镜中都没有,她只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唯有宝玉一人,纵使心心相印,终抵不过世俗规矩,她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忍受风刀霜剑,在贾母去世之后泪尽夭亡,看到了镜中的雪雁孤零零地扶灵回乡。
黛玉看到此处,心头一痛,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觉得,那仿佛就是自己经历过的和现今截然不同的人生,镜中的雪雁唯唯诺诺,只做一些跑腿传话的小事,并没有自己身边的雪雁那样精明厉害,镜中所显到底是真,是幻?
警幻仙姑轻叹一声,道:“镜中才是妹妹应有的人生,只是不知出了何故,竟将妹妹的命运改了,不但有了月老所牵的红线,如今还诞下了文曲星,连带正副册中亦有许多女子有了不同的命运,费了我们好些工夫,也难以令其按着薄命司所知而早日了结此案。”
黛玉见镜中所演到此戛然而止,贾家最后的命运如何,她没有看到,宝钗一干人等又如何,她亦不知,唯觉揪心不已,听了警幻仙姑的话,她心中却想到了所有的改变都是从雪雁南下时开始的,仿佛雪雁便是其中的变数,只是警幻仙姑既是神仙,何以不知?
即使心中有所疑惑,但是她却不会说出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发现都是雪雁作怪,她最明白所谓的神仙无情之至,他们高高在上,斩断了凡尘,不如凡人有七情六欲,若是知道雪雁弄鬼,,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瞅了警幻仙姑一眼,黛玉淡淡一笑,道:“你们带我来此有何贵干?难道非要让我如镜中所示,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无依无靠,泪尽夭亡,方是理所当然?”她舍不得周鸿,舍不得刚落草的孩儿,舍不得和雪雁的姐妹之情,她不想做什么神仙,也不想忆起红尘,她只想和周鸿带着孩子安安稳稳地生活,即使不做神仙也愿意。
警幻仙姑叹道:“即便想改,如今也晚了。”
黛玉闻言,心中登时一宽。
警幻仙姑见状,十分气闷,问道:“不知妹妹身边可有什么不入三界五行的高人?改了妹妹的命运?若我们知道,该当有所请教才是。”
黛玉一笑作答:“我只听过我命由我不由天,想来是这句话改了我的命?我没有像镜中一样自怨自艾,皆是父母教导所致,哪有什么不入三界五行的高人?追根究底,都是我父亲在生前有所安排,我父亲历经世事,并未如像镜中所显对于后事毫无安排。”
警幻仙姑听了,正欲开口,只见秦可卿进来,道:“姐姐问仙子这些作甚?仙子积德行善,功德极大,此后命运不该由你我左右,点醒仙子知道今生来之不易也便罢了。”
那一年赈灾济贫之后,黛玉年年都会从田庄商铺进项中拨出一笔银子来做这些善事,救下来的人命没有上万,也有八千,这些凡间之子得其援手而存活于世,都是黛玉的功德,并不能因为要以泪还债而令其人生回到镜中所显,只为了报神瑛侍者甘露之惠。
警幻仙姑若有所思。
秦可卿又道:“姐姐快送仙子回去罢,仔细旁人知道了什么,又生事。”
警幻仙姑点头道:“也罢,横竖世间之事亦真亦幻,绛珠妹妹且去罢,既到了这样的地步,也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了。”说罢,将黛玉一推。
黛玉哎呦一声,登时从梦中惊醒,于梦中之事忘了大半,不记得金陵十二钗,只记得镜中所显的人生命运。
周鸿已守了黛玉一日一夜,见她迟迟不醒,急得如同没头的苍蝇,大夫请了无数,都说只是力尽疲惫而睡,但是黛玉不醒,他便不能放心,正在此时,忽听黛玉一声惊异,忙过来一看,只见黛玉睁开眼睛,果然清醒了。
黛玉乍然见到周鸿,神情憔悴,面容沧桑,眉梢眼角皆是担忧,不禁心中一暖,想起梦中所见,几乎要落下泪来,道:“你这是怎么了?头面也没有收拾,咱们的孩子呢?”
周鸿气道:“都是为了他,你足足昏睡了一日一夜。”
黛玉一怔,随即笑道:“我只是累了,你怪他做什么?我心甘情愿呢。快抱来我看看。”
周鸿道:“在你枕畔睡着呢,奶娘已经喂过了。”
黛玉侧头一看,果然见到自己的儿子睡得正香,心里爱得什么似的,正要说话,忽听人报说雪雁过来探望,想来自己昏睡一日一夜,雪雁也十分担心,黛玉忙催促着周鸿去梳洗,然后请雪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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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黛玉生子昏睡;雪雁并未离开;担心不已;好容易听说黛玉醒了;连忙念了一声佛。
进来见到黛玉平安无事;雪雁放下心来,道:“好好儿的;姑娘怎么睡了这么长时候?周将军守了姑娘一日一夜,寸步不离,连吃饭都顾不得了。”
黛玉听了;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既想到梦中所见;又感叹今生之福。
想了想,黛玉道:“我做了一个梦。”
雪雁一怔,坐到床边鼓凳上,替黛玉挽了挽散乱的青丝,又看了看睡熟的哥儿,轻声道:“人生在世,谁不做几个梦?姑娘从前夜里睡不着时不也做过?不过倒也奇了怪了,姑娘生哥儿虽辛苦些,终究无妨,怎么一个梦倒睡了一天一夜?把我们担忧得什么似的。”
黛玉凝视着她依然关切的脸庞,道:“你有所不知,我做的这梦古怪着呢,梦里好像见到了蓉儿媳妇和晴雯金钏儿等人,但是说了什么话,却都不记得了,仿佛还见了什么仙子,隐约记得那仙子让我看了书册和许多景儿,回南之前梦里梦外都是一样的,回南之后便有所不同了,梦里因父亲去得突然,并没有安排妥当,我孤苦伶仃地在荣国府里熬日子,十七岁就死了,他们都说我是一无所有投奔了来的,连吃一碗燕窝粥都怕生事,我们也没有和表伯父家中有来往,旁人就更别提了。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梦里还有许多事情发生过,实在是太真切了,毕竟都是荣国府的人物,别的她都不大记得,唯独记得梦中所见和如今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天渊之别。
雪雁听了这话,顿时大吃一惊,难道黛玉做梦梦见了原著中所经历的一切?她看着黛玉忧伤的目光,微一思忖,便安慰道:“咱们现今过得和和美美,何必太过在意这个梦?再苦,也不过是个梦。”
黛玉躺在床上,摇了摇头,缓缓地道:“虽说是做梦,倒像是经历过似的,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当做是个梦。大梦初醒,不知梦里是真,还是梦外是幻。”
雪雁闻言,顿时默然不语。
黛玉生性玲珑剔透,必然是要寻根究底,打探清楚,她现今有家有夫有子,也不是得过且过的人,想到这里,雪雁暗恨给黛玉托梦的人,听黛玉说什么书册,定然是警幻仙姑那一干无所事事的神仙所为,黛玉已经过得十分圆满,她们实在多事。
黛玉一直看着雪雁,见她如此神情,便道:“雪雁,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回南之后,你之为人精明果断,和梦中的你截然不同,我虽不知缘故,却明白我能有今日,定有你十二分的功劳。”
雪雁暗暗一叹,果然是黛玉,虽是一梦,却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忖度半日,并没有实话告诉她自己乃是穿越时空而来,半吐半露地道:“回南之时,我亦做了一梦,梦见姑娘在荣国府里受尽欺凌,不但老爷留给姑娘的家业被侵吞得一干二净,且姑娘自己都说一草一纸皆用府上的,我和王嬷嬷无能为力,最终姑娘泪尽夭亡,金玉结成良缘。”
黛玉奇道:“你也做了和我一样的梦?”
雪雁道:“按着姑娘说的,大约是有所相似,真不真,假不假,却也说不上来。”她深怨警幻仙姑等人多事,让黛玉平平静静过日子不是极好?何必让她知道这些。
这时,鸳鸯端着汤粥进来道:“奶奶睡了一日一夜,该饿了罢?早早熬的粥在灶上,大爷出去吩咐我送过来,姑娘好歹先吃些垫垫肚子。”
黛玉掩住适才的话题,笑道:“闻到香气,果然觉得饿了。”
雪雁扶着黛玉坐起身,倚着靠枕,方回身接过碗,亲手喂黛玉吃。
黛玉笑道:“哪里还要你服侍?让小丫头来。”说完,她看着站在一旁抿嘴微笑的鸳鸯,心里想起梦中所见,梦中贾母去世后,自己无所作为,病势已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贾赦强逼为妾不从,是夜自缢而亡。
截然不同的结局,不独鸳鸯一人,迎春、英莲都不一样了。
雪雁道:“从前不是没喂姑娘吃粥,今儿喂姑娘吃又如何?难道谁还嫌我多事不成?”说着,轻轻将粥吹了吹,拿着调羹将粥送到黛玉嘴边。
黛玉听了这话,张口吃了,吃到中途,自觉力气渐复,便伸手接了过来。
吃完后,鸳鸯端了碗匙下去,黛玉用温热的开水漱了漱口,打发小丫头亦下去,方对雪雁道:“我原说过,我能有今日,多亏了你帮衬,如今才明白,你何止是帮衬了我?简直就是呕心沥血不让父亲给我安排的心思,只恨我懵懵懂懂,竟不知道。”
雪雁听了,心中十分叹息,她和黛玉的情分已经非比寻常,哪里经得起黛玉这样想。虽然黛玉有今日,自己的确功不可没,但是自己也依靠黛玉有了这样的日子,夫子俱全,家庭和睦,兄妹情深,想罢开口道:“姑娘快别说这些话,羞得我都不知道把脸藏在哪里了。若说这个,难道姑娘就没为我费过心?我能有今日,也都是得了姑娘的恩典所致,不然凭我一个丫头,哪能得到这样的下场?京城内外,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都说我不过是个丫头出身,倒比小家碧玉过得还强十倍,如今又成了诰命。想想荣国府里的二太太,熬到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