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莫倾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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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如此大费周章。”毕染微笑着,自榻上抬起身子,“既然二殿下诚意相邀,毕染也不好拂了二殿下好意。”询问的看向花示君,“我就在宴席上喝些御医嘱咐的汤粥药物也无妨,大不了早些退席便是。”
花示君眉峰拧得很紧:“你不必勉强。”
话虽如此,但口吻中却不自觉流露出支持花莫漪的意思。
毕染与他朝夕相处十年,虽说不上旦夕同枕共席,却能够从花示君这次难以察觉的犹豫动摇中聪明的判断出,大殿下心中对自己,大抵也是蒙了一层淡淡疑云了,因此才会放纵花莫漪这样横冲直撞的刁难自己。
他告诉自己,离边境线尚远,时机未至,决不能行迹败露,功亏一篑。
含笑道:“不勉强。只是我要稍作换洗,你们先去一步罢。”
第五十三章:行宫生变
毕染答应在晚膳时跟所有人一同出席,花莫漪视之为揭穿他真面目的第一步,意气风发的回到自己房中,边梳洗换装边跟陆小念炫耀自己巧舌如簧。
“大哥原本是不肯他出席的,是本公子咄咄逼人,一再抛出疑点,才逼得毕染不得不应承。”二殿下开心的揪着他袖口,喋喋不休,“一会你便如我们先前约定的那般,用长剑挑开他衣袖,将手臂上的图形暴露给所有人看,当场让他原形毕露!”
陆小念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被忽视。
毕染曾亲口告诉过他,因为有孕的关系,他以自身功力修为已然无法压制那幅刻印在肌肤上的山水图浮现;这么短的时间内,毕染应当也来不及找到其他方式掩饰图案,否则他不会这么急于逃出花妖国。借舞剑之机挑开他衣物,理论上应该是能够看见他身上图案 无误的。
但毕染既然早有戒心,在悬桥边甚至想置他于死地以防出逃计划败露,难道这么明显的可趁之机,毕染会不加以防范么?
难道那个一心只在报仇雪恨的冷情男子,会甘愿坐以待毙?
“你在发什么呆?”花莫漪伸手在出神的人面前晃,兴高采烈,“快做做准备,啊,对了,将你那脸难看的胭脂卸下一些,本公子看着难受。”
他到底年纪尚轻,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而陆小念虽然在外界走南闯北,毕竟也还刚过弱冠之年,连师门最后的试炼都还未完全通过,未及出师。两人都是初出茅庐,江湖阅历都不算深厚,心计加起来大概都抵不过陆小念的爹亲陆子疏一半。
因此陆小念心头虽然隐隐有着不安,但这股子不安终究看不见摸不着,他寻思了许久,没个头绪,也就索性丢开不去管了。
花莫漪又道:“为防止你失手,本公子一会就紧贴着毕染坐,让他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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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虽小,阵势全。守宫的主事为莅临的大皇子、大皇妃和二皇子竭尽所能准备了最好的膳食,尽管入席只有寥寥数人,席面上却依然琳琅满目,大到飞禽走兽小到水果糕点一应俱全,在这偏僻的城外也算得上恪尽全力了。
花示君与花莫漪坐下片刻,行宫主事殷勤的将各式吃食一一介绍了遍,有些奇珍在宫里竟也是用得少的。
花示君筷箸点着碗内膳食,眉心却拧得成个川字,心神压根不在用膳上。
花莫漪陪着他坐在一旁,醉翁之意不在酒,目光也总在往厅外瞟,等待毕染出现、揭穿他真面目的紧张时刻来临。他的目光不时还与坐在桌子对面的陆小念相遇,陆小念重新涂抹了一遍胭脂,这回眉目清朗了许多,若是有心人细看,是能分辨得出他原本容貌来的 。
但是他躲在宫灯阴影里,又皆大部分时间垂首侧面,花示君也就不会去仔细端详。
两人同样心怀鬼胎,视线交遇时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绷紧了弦。
脚步声自厅外传来,花莫漪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全身寒毛竖起,迫不及待的跳起身。
毕染出现在门口,他换了一身素雅银白,不知是否衣着关系,衬得脸色竟也苍白如雪。他慢慢从门口走入,脚步略微虚浮,垂缩在长长衣袖里的手指尖轻微的发着颤。
他走得极慢极慢,似乎赤裸的足尖不适应大厅铺垫的青石砖面传来的寒意,细长柳眉痛苦的颦起,又刻意放松。
陆小念抬起头,看见毕染雪白雪白的脸,愣了愣。
花莫漪待他到了眼前,热情的将他一把拉坐下:“来来来,染哥儿,这里留有位子,赏脸跟本公子坐在一起罢!”
他硬是把毕染和花示君隔开,自己坐在两夫夫中间。
花示君挑了挑眉,却也没说什么,只看了毕染一眼,将温热的鱼汤推了过去。
毕染抬手接过宫人呈递上来的玉碗,隐忍着腹内传来的闷痛,不动声色对花莫漪微笑:“能……劳烦二殿下替毕染盛些鱼汤来喝么?”
他声音很轻,但让花莫漪听见绰绰有余。
二殿下不疑有他,应了一声,爽快的从他手上拿过玉碗,盛入汤汁,再递回给他。
毕染用汤匙小口小口啜饮着香气四溢的温暖鱼汤,动作轻缓,是为了不让在场所有人看出他手指颤动的频率增大了。本是美味的膳食,进入腹中,却像是烧烫的秤砣落肚,一点一滴都能将肚腹深处灼穿出血洞来。
腹内很痛,那是平生不曾体会过的,拉扯撕裂般的疼痛。随着时间推移,那痛渐渐明显,连唇色都开始变白。
毕染藏在衣袖下的手,不为人察觉的抚摸上躁动疼痛的小腹,借着埋首的姿势,掩饰住自己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起来的表情。
不能怨他。
那未有机会临世的孩子,若要怨,就怨不该在错误的时机,托生来到一个错误的人腹中吧……
服下的药物逐渐开始发挥强力的效应,毕染双耳已然开始阵阵轰鸣,花示君的问话似是从很遥远的空间传来:“……你面色不好,剑舞就改天再赏也罢。本宫还是差人送你回房休息。”
脸色苍白如纸的人,勉强抬起了头,微微眯起的眸子里,竟然还是清晰的映出男人沉稳中掺杂有担忧的硬朗容貌。那副不曾作假的担忧神情全然出自真心,毕染看得分明。即便他心中对他再多疑虑,这个男人依然是全心全意宠着他,爱着他的。
他凝了茫然的神色,定定的看着花示君。
腹中疼痛如绞,看着这个自己其实早已定情的男人,更痛的竟然会是心间。翻江倒海涌上来的愧疚与心痛,教人沈甸甸的喘不过气。
下体渐渐有了濡湿感。
毕染狠狠喘了口气,压住那瞬间袭上心头的苦痛。
扯唇微笑:“不用。既是二殿下好意,毕染……却之不恭。”
花莫漪早就在等他这句话,当下就唤人撤去厅中碍事的桌椅,腾出空间给陆小念表演。
陆小念立于厅正中,接过宫侍递过的双剑,目光却显犹疑。
他可以看出毕染神色似有不对,那白衣如雪的人即便有孕在身,从前到底还是个有功底的练家子,断然不至于脸色惨白到面如金纸一般。
而且,他端起碗筷的姿势也极不自然。
怎会在短暂的间隙里,就虚弱成这般模样……?
花示君沈冷的声音阻止了他继续深思下去,大殿下心头大抵也是不明来由的躁烦不已:“开始罢。”
丝弦乐起,香氛飘摇。
陆小念无奈,旋身长舞,长长红纱在厅堂翩飞,双剑化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炫目银光。他旋飞的力道适度,舞出剑风飘掠过燃在厅堂四角的香炉,嫋嫋青烟也随之左摇右摆的轻晃,却并未熄灭,在灯影摇曳中好看得紧。
毕染眯着眸,清冷目光凝着淡淡杀意。
毕染没有回首,却能感觉得到空气波动,是花莫漪悄无声息的向他靠拢了一些。
——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两人打的是那个主意。
陆小念折身回剑,右手剑尖抖出一朵漂亮的剑花,惊起厅中旁观众人惊叹连连。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个炫目的效果吸引注意的同时,修者眼疾手快的射出一道剑气,直冲端坐着的毕染宽大袖衣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早就静等时机的毕染,猛然一提真气,竟是不闪不避的,朝着那道尖锐剑气正面迎了上去。
不防毕染不躲不避,反而直直朝着剑气相迎;花莫漪原本暗藏在桌下攥住他袖尾的手,毫不设防的被毕染一带,竟是演变成在旁人眼中看来,他将毕染生生推了出去的假象。
“呃——!”
计算得滴水不漏,陆小念射出的剑气,直贯毕染正面相迎的肚腹,穿过后背而出。
先前就服用了大剂量的红花,胎气早已岌岌可危;又经这不偏不倚的一道剑气贯体。毕染只觉腹中绞痛顷刻上升为难以承受的剧烈坠痛,冷汗喷薄而出,摇摇晃晃的朝后仰倒,腿间鲜红顿时润湿了身下一片。
第五十四章:夭折的胎儿
变故发生得太快,毕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猛然向后仰倒,触目惊心的殷红自他双腿间飞快渗出。
花示君一个闪身,堪堪接住雪白色身影仰倒的身形,低头看见毕染呼吸微弱,大殿下双目即刻转为了地狱般的赤红。
“花莫漪!!!”花示君睚眦欲裂,抱紧怀中人转身,怒目似要喷出火来,“花、莫、漪!!!”
视线被视野范围内仿佛遮天蔽日的鲜血所染,花莫漪目瞪口呆的立在那里,浑身都在轻颤。
他竟然兵行险着,他竟然如此狠心,连自己腹中胎儿也不顾,毕染他,他……
花示君又怒又气,又痛又伤,低头看着毕染血色全无的双唇,颤抖的手想要抚摸他受创的腹部伤口,却是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他不敢碰触他,虽然那人身下倾流而出的血迹已然昭示了一切,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
“御医!!御医!!!”
御医撩起袍子,跌跌撞撞的跑进厅来。在看见毕染身下染红青石砖面的那一滩血迹时,惊得面如土色。
“这、……这……”御医跪下,不用诊脉也知道的结果,不敢明言,“大殿下,老夫无能……”
怀中的身子微微抽搐着,纤白手指紧紧攥住自己衣襟,死咬着唇,连气息都是冰凉的。“示……君……呃……”
第一次被唤名字,花示君心头骤然涌起喜伤掺半。他不由得抱紧毕染,后者因为激烈的痛楚,冷汗不断自额际冒出,身子也蜷缩了起来。
大殿下沙哑着嗓子:“你忍忍,本宫这就抱你回房,不会有事……本宫不会让你有事。”
他要转身,毕染却牢牢攥住了他衣袖,倒抽了口冷气,忍痛,断断续续:“陆小念……那个女人——”
“陆小念”三字入耳,石破天惊,花示君猛然抬头,尖锐视线扫向站在厅堂正中,持着双剑却也愣神在原地的红衣女子。
这回他留了神,又兼陆小念将面上胭脂洗去少许,在宫灯的交相映照下,修者端正而美艳的容貌轮廓一览无遗。
花示君凉了大半截心,回身,毫无犹豫的向呆立在身侧半天回不了神的花莫漪扬起手掌。
“啪!!!”
二殿下清美脸颊印上鲜红五指印,毫无反抗意图的花莫漪,愣怔怔的被这一巴掌打得脸偏向了一侧,用了真气的力道让唇角溢出了一缕朱红。
“来人,将二殿下押下去!”沈冷的话语再不见宽容,花示君拂袖,一字一句中都是对兄弟通敌的痛恨,“将他跟他心心念念的外族人关押在一起,谁敢说情,同罪论处!!”
“大哥——”
花莫漪终于清醒了一些,迈前一步,张口欲分辩;可是花示君亲眼见他推毕染承受剑气,心里已经认定他串通陆小念陷害怀胎之人,又哪里还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