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苏湛 作者:容子行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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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总是一得空,都会像今天早上那样站在窗口,远远望着北方。
翻过那些层层叠叠的山峦,穿过那些郁郁葱葱的森林,就是国界,是她的国度,她的家乡。
钟意映惊讶于苏泛的聪慧灵敏,望着大儿子清秀文气的面庞,只觉得要是苏泛此时生长在南国,该会是个多么温文尔雅的男孩子,而不是在这荒蛮的、充斥着战火与罂粟花的异国他乡。
她含笑却是不回答,只招了苏泛让他也站到自己怀里,挤在苏湛旁边,钟意映搂着两个孩子指着画说道,“这是寒山寺,它在妈妈的家乡,阿泛说的没错,在苏州。那里有小桥流水人家,巧夺天工的园林,是个——”钟意映顿了下,苏湛抬头看她,只见母亲的脸上显露出迷茫和向往的神情,“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每年除夕,外公外婆就带着妈妈去寒山寺烧香拜佛听钟声。在夜里,那声音会传得很远很远。旁边就是大运河,河上的船路过,都会听到。所以,才会是夜半钟声到客船……”
苏湛和苏泛面面相觑,因为钟意映只是搂着他们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在说梦里的故事一样。
苏湛瞧着妈妈笔下的寒山寺,听着她娓娓道来的那些描述,好似那些月光银亮的深夜里,悠远绵长的钟声穿透深重的夜色传得很远很远。
苏湛抬头伸手触碰着下钟意映的脸,他郑重其事地对自己的母亲说道,“妈妈,等我长大了,我带你回中国吧,咱们去苏州。”
苏泛在一旁也跟着点点头,伸手抚了抚钟意映的手说道,“是的,到时候,等到了过年,阿爸我还有弟弟,咱们全家一起去听寒山寺的钟声。”
钟意映抓着俩小孩子的手放到自己怀里,亲热地碰了碰他们俩的额头,笑着说道,“不能回去也没什么。妈妈有两个好儿子已经很开心了,比听寒山寺的钟声还开心。只要你们俩兄弟好好的,妈妈在哪里都无所谓。”
这是第一次,苏湛有了一个想要为之努力奋斗的愿望——回中国去,回苏州去。就像苏泛说的,过年时,踏着小雪,全家去听寒山寺的钟声。
因为就算此刻,苏泛和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有多难。他们,和所有千千万万留在金三角的国民党军人一样,都是被台湾和大陆抛弃的异国孤儿。
苏湛的外公临死之前,他们和几个师长们守着修了三天三夜才好的电台旁边,好不容易盼着等着台湾当局的命令。一纸电文,寥寥数语却是将所有人一生的命运改变——你部自谋出路。
自此之后,他们被中缅泰政府三面夹击包围,北望有国有家却无路可回,留在异国他乡遭人驱赶。迫不得已,无法生存下去的部队这才做起了贩毒马帮的生意,他们要武器要养军因为他们要争夺地盘有个地方呆着;他们要赚钱要活命因为要去换粮食。
而苏湛知道的,直到他死之前,很多人,仍是没有国籍的异国孤儿。
回中国,这个愿望,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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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苏正刚闲来无事,正带着苏湛和苏泛骑马玩,俩小孩子同骑一匹马。随着苏湛和苏泛的关系日渐好起来,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的苏将军夫人心情也日渐好着,连带着苏将军的心情也大好。
虽然他不是很重视苏泛,但是看着小儿子和大儿子能够不吵不闹和睦相处,瞧着俩儿子白嫩嫩的小脸蛋,苏正刚就觉得自个儿这肩膀上任务还很重——他得把俩儿子好好带大成人,让他们继续在军队里,把留守在这儿的军队接着带好了。恨不得化身二十四孝老爹的苏正刚亲自给儿子们牵着缰绳,给大小儿子讲着骑马的注意事项和要点。
苏泛比较大,所以坐在苏湛的身后,两只手在他爹的指导下也牵着缰绳,只不过不大敢用力。低头就是弟弟发顶,在阳光下透着柔软的光泽,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子奶糖的味道。贴着弟弟小小软软的身子,苏泛只觉得心里都是满满的。
苏湛却是更加惬意了。
阳光正好,晒得自己暖烘烘的,缅甸特产的小矮马在牵引之下一步一步地溜达着像是个摇篮。有老爹和哥哥护着,他完全可以闭着眼坐在马上睡过去,索性就靠在苏泛身上眯着眼养神儿,悠然自得地眯着眼儿,让睫毛尽量滤去阳光,一半明亮一半迷蒙地听着老爹的讲解和小马“咯哒咯哒”的脚步声,惬意得他都忍不住想吹个口哨了。
一个小兵却是脚下生风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先是给苏正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匆匆地附道苏将军耳边急速又小声地耳语了几句。
“什么!全军遭袭?”苏正刚忽然高声朝着小兵问道。因为过于震惊,苏将军的大嗓门发挥到了极致,喊了二十多年口令的嗓门不是盖的,并且那么恰巧地对着小矮马的耳朵,直接将原本同样悠然自得走一步甩个尾巴的小矮马给惊到了。
连带着小心学习一边还不忘护着弟弟的苏泛和差点直接靠在哥哥身上睡过去的苏湛差点从马背上颠下来,好在一直跟在一边的李副官和反应敏锐的苏将军连忙拉住缰绳,齐力将受惊的马儿给镇定下来。
某个吓得脸色有点苍白的小屁孩子还不忘低头查看弟弟的神色,强作镇定地安慰道,“弟弟有没有被吓着?没事儿没事儿,哥哥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苏湛被这一段时间来化身弟控得某人给弄得哭笑不得,有个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把他苏湛拴在裤带上提着走的哥哥真的是很让人难以接受好吧。
苏湛无语地对自认为保护神一样的苏泛哼哼道,“我才没被吓到呢!但是阿泛,你的脸色很不好啊,该不会跟小马一样惊到了吧!”
苏泛很不好意思,但也只能抿了抿嘴,淡定地对弟弟说道,“我只是方才太担心你了而已。”
差点从马背上惊下来的小意外让得到消息焦头烂额的苏正刚吓得将俩儿子一左一右地抱下来吩咐人将小马牵回马厩,抱着俩儿子就往主宅走。
李副官跟在一边,一边疾走一边问道,“将军,是不是那批货出了问题?”
苏正刚此时的面色很难看,乌黑浓密的眉毛纠结着,对着儿子时的笑脸也被卸下来,整个人看过去严厉到了极致,虽然一言不发却更让人觉得胆怯。
“让蔡师长,刘师长,还有他们手底下的那些个团长总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老子过来!顺便让他把消息支会给陈将军冯将军,就说咱们的人马被老挝给打了!得得得,也不用了,估计老冯早他妈知道了,他手下的人干的好事!不过老挝那王八蛋竟敢打我们的人,他奶奶的!”
苏将军怒气顿起,连自个儿夫人千交代万嘱咐地在儿子们面前斯文点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抱起俩的苏将军一身戎装依旧走得虎虎生风,苏湛和苏泛俩人一人一边环着苏将军的脖子,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苏泛心下想的是,该不会又要打战了吧?
他们在这里的生活看似平静,也没有钟意映那样深刻的无根浮萍般漂泊在异国他乡的感觉,但是耳濡目染之下,苏泛也是知道这里原本就不是他们的国度,缅甸人泰国人甚至是从未去过的中国,都在想方设法驱逐他们。而原本该是他们归属的台湾却回不去。
24、第 24 章 。。。
苏湛听到将军老爹破口大骂老挝那些个王八蛋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回忆着,该不会是那件事情吧?
果然,中午吃饭的时候,焦急懊恼得嘴上都要冒泡的苏将军完全没有时间和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只把苏湛和苏泛送回宅子里,就准备出门。
钟意映一手牵着苏湛一手牵着苏泛料想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安定的日子根本还没过多久,于是脸色凝重却是相当镇定地拉住转身就要走的丈夫,“是不是又要准备了?”
苏泛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子,自己却已不是当年不知世事的少爷公子,苏湛心下一痛,他妈妈的意思,是为了打战和逃亡做准备呢,只不过是个又字。自己的父母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动荡。
苏正刚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放心,在老挝呢,应该牵扯不到这里。你不用担心,只管管好你自己和儿子们就好。”说罢捏了捏苏湛的脸,略一犹豫又弯腰低头扳着苏泛的小肩膀说道,“阿爸不在,你就是家里最大的男子汉,记住了,要和大妈一起看好弟弟!”
得到父亲交代的苏泛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清俊的小脸上满是坚毅。苏湛撇撇嘴,心想,老子才是那个能看看家的男子汉好不!
只不过,此时苏湛却是深切地体会到,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安稳的日子里和乐融融;在危机的时候,却是能紧密地依靠着,甚至有一种哪怕去死全家人也都在的感觉,内心强大和温暖,无所畏惧。
而钟意映难得在吃饭时让人打开了收音机,上面正报导着这件事情。
国军护送鸦片的军队被老挝陆军司令下令用飞机给轰炸了!
苏泛看了会儿扭头对皱着眉头的钟意映说道,“大妈,既然他们国家不让我们的军队过去卖鸦片,为什么我们的军队还要去卖呢这不是讨打么?”
钟意映何尝不知道苏泛所说的事情,可如今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并不是所有人可以控制的。
“阿泛是好孩子,你知道就好。可你们还小,很多道理等你们长大了会明白。”她何尝不想离开这里,何尝不想让那些曾经跟随者她父亲出生入死过的战士们不再为了一口饭、一个安身之地拿起枪到处奔波。
苏湛看着自己母亲沉痛的表情却是略知一二。
台湾当局曾经直接放弃过被迫背井离乡逃亡缅甸的孤军,他是知道这一段历史的,若说他的外公早早地去世甚至和这个也有关系。苏湛从小到大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外公很是钦佩。钟将军一心报国,弃笔从戎,打战的路线遍布半个中国,那时他原本可以选择随着南京政府逃离到重庆去,但是钟将军做的选择却是毅然决然地继续带兵打战,发誓要将日本鬼子给赶出中国去。
当时日本为了打通大陆交通线,即实现从满蒙到东南亚的陆路通道,支援南太洋战场,完成轴心国的战略布局,和切断国际社会通过滇缅公路向中国的援助线,在中国的云贵地区和缅甸发起了强大的攻势。为了为了配合二战东亚战场的布局,和切断这条邪恶的大陆交通线,苏湛的外公和其他千千万万军人远赴云贵战场,他们就是如今所说的远征军。
只不过,这一去,包括钟将军在内的许多人埋骨他乡。
二战结束,随之又打起内战,蒋介石兵败远赴台湾,而留在云南战场上的人不得不渡过澜沧江被打到了缅北的丛林里去。苏湛知道自己的外公一生为国,最后却被一句“你部自谋出路”气得抑郁于心。
祖国回不去,台湾不要他们,缅甸政府驱逐国民党残军,小孟棒一战异常激烈,而他外公最后也死在了战场上。残军这才在缅北暂时安定下来,这是个一贫如洗的国家,荒凉的地方,维持整个残军的生活并不容易。
而见识到孤军居然大败缅甸国防军的实力之后,原本认为孤军成不了气候,反攻大陆不现实,不想再浪费军力的蒋介石又回心转意派出人力物力支持残军的组建和维持,甚至还在缅甸孟撒修建了军用飞机场用于运送兵力和各种武器弹药。
苏湛上一世曾有一次和自己的将军老爹去过那个机场一次,现在想来却是替自己的外公和那些被迫埋骨他乡,还有千千万万存活着却死也回不去的甚至为了生计而不得不贩卖鸦片为人所唾弃的同胞,感到愤怒和沉重。
只不过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痴心妄想——反攻大陆,某些人就可以一而再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