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囚 作者:困倚危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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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一人啐他道:“咱们是左护法的手下,何必替那老家伙报仇?”
“管他左左右右,可不都是天绝教的人。”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吵的?左护法说了,凡是与天绝教为敌的人……统统该杀!”
说到那个杀字,剩下四人齐齐亮出兵刃,一同朝段凌杀来。
段凌可不怕他们,剑花一挽,一套剑法疾如运风,霎时间只见漫天剑影,剑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杀招。
那女子武功最弱,一下被刺中了两剑,捂着胳膊退了下去。
柳逸叫了声好,也挺剑加入战局。
段凌冲他使个眼色,道:“柳兄弟,替我压阵。”
柳逸应了一声,手中宝剑一挥,倒是气势如虹。段凌趁势拔地而起,仗着一身绝佳的轻身功夫,飘然跃至白脸男子身后,剑尖一挑,又伤了一人。
他武功既高,胆量又大,剩下三人不敢硬碰,其中一个矮个汉子打了声呼哨:“点子太硬,咱们先撤!”
他们逃起来倒也有一手,说撤就撤,毫不拖泥带水,五人分别朝五个方向散去,叫段凌向追也无从追起。
若是平时,段凌必不会放过魔教之人,但想到陆修文还在附近,自不敢让他一个人呆着,因此只是右手一扬,将长剑掷了过去。
那使判官笔的汉子跑得最慢,段凌一剑掷去,力道惊人,竟是透胸而过,将他钉在了地上。他连哼也来不及哼一声,就已没了气息。
柳逸经此一夜恶战,早已用尽了力气,这时便往地上一坐,道:“段大哥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今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可活不成啦。”
“你怎么会孤身一人在此?又怎么会惹上魔教妖人?”
柳逸正要说话,却见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一头乌发,一身黑色大氅,脸孔却莹白如玉,衬得那眉眼精致若画。
柳逸瞧得呆了呆,段凌忙迎了上去,抢先道:“这是我的朋友。”
柳逸点头道:“我知道,是段大哥从魔教救出来的那位公子吧?段大哥难得有这样好看的朋友。”
段凌哼了一声,心想陆修文满脸病容,哪里称得上好看?他从前那个模样……才真正叫人移不开眼睛。
陆修文出身魔教,对正道人士却没什么恶感,走到柳逸跟前道:“这位小兄弟脚上受了伤,马车上备有伤药,你过去裹一裹伤吧。”
柳逸连声应好,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打听陆修文的姓名来历。段凌怕他泄露身份,忙催促两人上马车。等回到马车上,又翻出伤药来扔给柳逸,问:“你这次是一个人出门的?”
柳逸眼圈一红,道:“我原本跟几个师兄弟结伴同行,不料半路遇到魔教之人,师兄们都遇害了,只有我仗着师父给的宝剑,拼死冲杀出来。”
段凌蹙眉道:“这伙人好大的胆子。”
“他们是魔教左护法座下的,近几个月来,在江湖上掀起了好大的风浪。当日参与围剿魔教的同道中人,有不少都被他们害了,每个人死法虽不相同,但是……全都被割去了首级。”
第六章
段凌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了那魔教教主的尸首。他本是决斗时走火入魔而亡,但那左护法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在一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抢走了他的首级。
这一举动,既是挑衅又是威慑,果然只过了几个月,就陆续有人被割去了头颅,与那教主的尸首一模一样。想来是那左护法在下战书,要替死去的教主报仇了。
“如今江湖上人心惶惶,尤其是参与过围剿魔教的人,就怕自己一觉醒来,已经被人割去了脑袋。”柳逸说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今夜若没遇上段凌,自然也是一样的下场了。
“不过是一群亡命之徒,杀了也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
“段大哥你不知道,这些人阴险狡诈得很,他们……”
“他们遇上强敌,便避而不战,遇上武功不高又落了单的人,方才痛下杀手,对不对?”陆修文上了马车后一直闭目养神,这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正是如此!”柳逸奇道,“陆公子怎么知道?”
“猜也猜得着了。你今日遇上的那几个人,不过是天绝教的喽啰,上不了什么台面的,左护法派他们出来,恐怕是为了扰乱人心,背地里另有谋划。”
段凌怕陆修文说得太多,给柳逸识破了身份,故意咳嗽几声,打断两人的话。谁料柳逸浑然不觉,还点头附和道:“我师父也怕有什么阴谋,所以叫我们师兄弟去洛阳参加武林大会,哪知半路上……”
柳逸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很快又振作起来,道:“如今师兄出了事,我更是非去不可了。段大哥你也一起去么?”
段凌这数月来为了陆家兄弟奔波,许久不关心江湖上的事了,现在既然知道魔教余孽作乱,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只不过……
他望了陆修文一眼,道:“我另有要事在身,等那件事办成了,再去洛阳不迟。”
柳逸向来与他亲厚,这时也不怕冒失,直接问:“段大哥要去办什么事?我虽然武功不济,但师父送的宝剑还算锋利,或许能帮上些忙。”
段凌可不敢让他跟陆修文同行,正要婉言拒绝,却听陆修文道:“柳兄弟脚上受了伤,一个人去洛阳也不方便,就先跟我们一路走吧。”
“好呀,你们要去哪儿?”
“就是离此地不远的陈家村。”
两人聊得热络,谁也顾不上问问段凌的意见。段凌一张俊脸都气黑了,心道,也不想想人是谁救的,马车是谁买的,伤药是谁备着的,有这样过河拆桥的吗?
但显然他的怒意无足轻重,第二天一早起程时,马车上多了一个柳逸,而段凌则继续充当车夫。
柳逸出身名门正派,且是年纪最小的师弟,在门派中被师父师兄宠着,心性颇为单纯,哪里是陆修文这老狐狸的对手?两人只相处了短短一日,他就一口一个“陆大哥”叫得亲热了。
陆修文极有分寸,在外人面前绝口不提“师弟”两字,只叫段凌作段少侠,听得段凌浑身不自在。他又将自己的身份来历编得滴水不漏,柳逸信以为真,听说他要找神医治病,还热心道:“若是那魏神医治不好你的病,便跟我去青山派吧,我有个师叔精通医理,并不比什么神医差。”
段凌哼了一声,说:“你那师叔只会炼丹,哪里懂得医术,难道要给你的陆大哥吃长生不老丹么?”
柳逸面上一红,也不辩解,只唰一下将帘子拉上了,放低了声音同陆修文说话。
段凌虽然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究竟说了些什么,却又听不真切,只知道柳逸时常笑出声来。也不知陆修文有何等本事,惹人讨厌时恨得人牙痒,讨人喜欢时,又骗得人团团转。
段凌这一头胡思乱想,柳逸那一头也正提到了他:“段大哥最是嫉恶如仇,尤其痛恨魔教的人,见一个杀一个,从不手下留情的。不过他这样的英雄人物,喝得酒吃得肉,却偏偏上不得青楼。”
“怎么?”
“有一回大伙去吃花酒,两个美貌花娘见段大哥生得俊,缠住了他敬酒,那身段那嗓子,可真嗲得要命。谁知段大哥坐怀不乱,连碰也没碰她们一下。”
柳逸瞧了瞧段凌映在车帘上的影子,压低声音道:“我私底下怀疑,段大哥练的是童子功,所以不能近女色。”
陆修文正喝着水,听了这话,一下子咳嗽起来。
“陆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被水呛到了。”陆修文摆了摆手,也看向段凌挺直的背影,眼底微含笑意,低声说,“他现在可练不成啦。”
段凌可不知道车内两人正说他坏话。他赶了一阵路,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便停下马车道:“先休息一会儿吧。”
等休息够了,又把鞭子扔给柳逸,道:“柳兄弟,你来赶车。”
柳逸刚给段凌救了性命,自然不好意白吃白喝,乖乖跟他换了位置。
段凌也学他将帘子拉上了,板着脸坐在陆修文旁边,眼神冷得像能甩出冰渣子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柳逸跟我们同行,又跟他这样亲近,是怕他发现不了你的身份吗?”
“小柳性情开朗,十分讨人喜欢,我不过是想跟他多聊聊罢了。”
“什么小杨小柳的,若是我不出声,你是不是要同他做结拜兄弟了?”
“段少侠这是吃醋了?我也可以叫你小段啊。”陆修文笑吟吟地瞧着段凌,眼若桃花,忽然叫他道,“阿凌。”
他从前也这么叫过几次,但每次都扮作陆修言的口吻。
唯独这次不是。
段凌心头一跳,半边脸颊蓦然烧得发烫,连耳根也红了。他扭头看向窗外,隔了一会儿才道:“你……别用这个称呼,只有修言才这么叫我。”
陆修文静了静,淡淡“嗯”了一声。
段凌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段凌想到他和柳逸聊了这么久,确实也该觉得累了,便拉过毯子来盖在他身上。
他们这日运气还算不错,在天快黑时找到了投宿的客栈,不过客房只剩下两间了,段凌只好跟柳逸挤一个房间。
临睡前,柳逸迷迷糊糊地问:“段大哥,你跟陆大哥出什么事了?怎么一整个晚上都不对劲,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段凌心道,难道人人都像你这样多话?嘴上却答:“话不投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这一路上,陆大哥可是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事。”
段凌心中一动,道:“他问了些什么?”
“什么都问。”柳逸打了个哈欠,声音越来越低,“你何时开始行走江湖的,结交了哪些朋友,又有多少仇家,还有……嘿嘿,段大哥你有没有红颜知己。”
“你都告诉他了?”
“当然。陆大哥不是你的朋友吗?他说从小跟你青梅竹马,不过后来失散了,不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修文若真想知道这些,直接问他不就成了,何必舍近求远去套柳逸的话?
段凌这样想着,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吵得柳逸也无法入睡,委屈道:“段大哥,你要是不习惯跟我一起睡,我去找陆大哥挤一挤好了。”
“闭嘴,睡觉。”
“……是。”
柳逸这才闭上了眼睛。
段凌等他睡着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推开门走出房间。
陆修文就住在隔壁。
虽有月光照着,但屋里模糊一片,看不清那人的身影。段凌静静在门外站着,想了又想,终究没有敲响房门。
第二天早上起来,柳逸发现另外两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是客栈的床太硬,没有睡好么?
他倒是睡得不错,早上还吃了两个包子,心满意足地上了马车。照旧是由他驾车,段凌和陆修文坐在车内,气氛比昨日还要僵硬,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开口说话。
柳逸觉得奇怪,但好在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又赶了一天的路,到了日暮时分,总算到了陈家村。
陈家村是个小村落,村里稀稀落落数十户人家,有一大半都姓陈。
柳逸嘴巴甜、会说话,找人打听一番后,很快知道了魏神医的下落。
“村里外姓人很少,只有一户姓魏的,在这里住了些年头了,平日深居简出,应当就是我们要找的神医。”
“他住哪里?”
“村子最东边的那间屋子就是了。”
段凌颔首,率先找了过去。柳逸和陆修文跟在后面,没走多久,就见一间白墙黑瓦的房子,门外种了两株槐树。
这时已快入夜了,魏家的大门却敞开着,院子里摆了石桌石凳,有一人手执棋子,正自己同自己对弈。那人相貌平平,一张脸木无表情,瞧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两鬓的头发却已斑白了。
段凌见他面有风霜之色,确实像是隐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