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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寡人有疾-第43部分

小说: 寡人有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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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母亲捏了捏眉心说,“好久没有这么早起了,当皇帝真是累,你几个爹说得是,我那么早就把担子推给你,到底是有些不够厚道。”

    我附和着轻轻点头。

    “这些年来,朝廷里事,你打理得还算不错,百官各司其职,各得其所,百姓安居乐业,虽有灾祸,倒也营救及时。^^

明德一朝臣子,你外调外调,贬谪贬谪,如今只剩下师一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这么做,也没有错。你父君说,你有自己想法,这样很好,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不伤及百姓和社稷,我们都会配合。”

    我打断她问道:“我若做错了呢?你们,也不阻止我吗?”

    母亲哈哈笑道:“你不做,怎么知道是对是错?更何况对错也没有个标准,此一时彼一时。我若拦着你,日后你有了不顺心,怕是要怪母亲当日阻拦。我今日不拦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你自己选择,是对是错,后果你自己承担。即便是错,犯错趁早,你也还来得及改。豆豆,你也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决定负责了。”

    我低头看向案上摊开奏章,写满,都是将被问罪官员名单,高至三公九卿,低至各部门小吏,尽皆在列。我伸手抽出奏章,扫过上面名字,听到母亲说:“这些名字,是你父君给我。别人都以为,满朝文武非裴即苏,连我也没有料到,你竟然不动声色养了这么多完全忠于自己人,甚至潜伏长达五年。”

    五年时间,如裴铮苏昀者,跃居一品,如易道临者,韬光养晦。崇光元年进士,裴铮笼络了近半好利者,好名清高之士则欲归于师门下。那一届进士里,凡是裴铮看上进士,我都提拔了,凡是我看上,我都尽力打压,安置在最不显眼却最为磨砺品性位置,甚至部分外调历练,直到这些人淡出朝野,收敛了锋芒,耐住了寂寞,才由易道临一一暗中接触,组成王党。这些埋了五年种子,只等着有朝一日破土而出,取裴苏而代之!

    “你像你二爹,掌控欲很强,也像你父君,能隐忍,所以为了夺回全局掌控权,你能够隐而不发整整五年。”母亲揉了揉我发心,轻声叹道,“其实你比阿绪更适合当皇帝,但你并不开心,终日活于算计之中,有几时笑容是发自真心?”

    我合上折子,闭着眼睛偎依进她怀中,累极倦极。帝王御臣之道,虽说四两拨千斤,但如何经营这四两,却远非想象中简单。只有先学会疑,才能学会信,我还没有学会如何完全信任一个人,江山社稷非儿戏,不可轻易托付与人,即便是枕边人。

    母亲轻轻拍了拍我肩膀,问道:“你还是要废裴铮相位?”

    “陈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他既为凤君,便不能再为丞相了。从我决定立他为凤君起,这一切就注定了。二爹和父君尚且不能例外,他又凭什么?”

    母亲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道:“其实我意思是,你仍然想立他为凤君?”

    我抬起头看她,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母亲笑着说:“我看你这番神色不悦,以为他惹怒了你,你心中不喜他,会改变主意。”

    “已经昭告天下了,又如何能轻易改变,失信于天下。”我摇了摇头,说,“你说得对,我已是成年人,不能由着自己一时喜恶行事。婚礼会如期举行。”只是心态已不如从前了。

    “你仍欢喜他吗?”母亲问道。

    我别过脸,垂下眼睑道:“欢喜与否,或许也不是那么重要。自古帝王家,几个能有真感情?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母亲你这般幸运,我也不该苛求太多。”

    母亲沉默地看了我许久,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念了一声:“豆豆,你啊……”我始终也猜不出她究竟想说什么。

    母亲回寝宫歇息,我召了易道临入内,案上摆着两份名单,一份是将被或者已被勾销裴苏两党核心人物,另一份,则是准备多年取而代之种子。

    “陛下所料不错,苏昀确已销毁了漕银亏空案证据,这世间除了苏昀本人,再无人知晓证据指向何人。”易道临说道,“微臣已按原计划行事,伪造了一份‘涉案人员’名单,直指苏党几位核心人物,由我们潜伏在裴党中官员出面指证对方,挑起双方战火。前日苏昀忽然离开帝都,苏党群龙无首,在裴党连番施压下,苏党几人被停止查办。”

    苏昀是为我才离开帝都……

    刘绫话又在我脑海中响起,对于苏昀,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错怪了什么,裴铮知道,却不告诉我,只怕我一旦知道了,会心软。

    “陛下,陛下?”易道临连声呼唤让我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易道临微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说什么,仍是继续方才话题道:“如今裴相和苏昀均已回京,势必有所行动。如今形势,裴强苏弱,与陛下所希望不同,是否将裴党罪证交予苏党?”

    “你都准备好了?”我有些诧异于他办事效率。

    易道临呈上一份名单,上面只有寥寥数人名字,贺敬名字便在第一个。易道临道:“贺敬手中掌握漕银亏空案证据,也是亏空案重要从犯之一。但当初贺敬之所以听到是裴相前去接应就面露喜色,只因他并非苏党人,而是……裴相埋在苏党内部线人。微臣顺藤摸瓜,查出另外几人与贺敬过从甚密,名为苏党要员,实为裴党卧底。只要将这几个名字透露到师府,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利用这些资源。”

    活着,可以利用他们反卧底。

    死了,可以利用他们做裴党污点。

    漕银亏空案,涉案可不止苏党人,裴党中人也有份,裴铮又如何自清?

    说贺敬是卧底,有证据吗?谁知道呢……

    我把名单往案上一扔,闭上酸涩双眼,疲倦道:“这些天,师府可有异动?”

    易道临迟疑了片刻,回道:“并无异动,只是师府又传了一次太医,似乎师病情又恶化了。”

    我垂下眼睑,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这两日见苏昀,他怕是已快心力交瘁了。

    我捏着眉心说:“寡人累了,你先退下吧……”

    易道临躬身欲走,我又拦下他,道:“继续留意南怀王府举动,派人盯着相府。”

    易道临犹豫道:“微臣僭越一言,还望陛下恕罪。”

    我睁开眼睛望向他。“你说吧。”

    “我大陈自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无论男女,非只为防外戚干政,更为防止因利益冲突而影响帝后和睦。是以历朝历代,凡有女帝,后宫虽有官家子弟,然凤君多立无官无名之布衣,陛下祖母,更是立地位低下乐师为凤君,琴瑟和鸣……”易道临铺垫了许久,终于说出了那句话,“陛下立裴相为凤君,裴相有雄才大略,非池中之物,怕不安于室,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终会导致帝后失和。”

    我听他这么说,心中虽是苦涩,却强笑道:“易卿家,果然关心寡人得很。”

    易道临神情肃然,稽首不言。

    我抚着断了袖子,轻声说:“既不曾真心相和,又怎么会失和?一个如此,两个如此,以后怕也是不会有更好人了,既然注定了无论如何都是一样结局,那不如就这样吧,寡人也累了,不要十分真心了,能有三分,便也足够了。”我苦笑了一下,自我安慰道:“其实这样也好,我也不会因此觉得欠了他什么,伤了也不会觉得太疼,无情不似多情苦,一生漫长,能相敬如宾,也是一种福气了。”

    挑挑拣拣,到最后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如就这个将就了吧。

    虽然有点扎手,但慢慢来,总是能把他刺拔光。

四一


大婚前几日,依旧由母亲代理朝政,我深居内宫,足不出户,直到南怀王入宫求见。

    我与南怀王算不上近亲,一表三千里,因为同为刘姓,仔细说来,我可能要唤他一声表叔,但他自然诚惶诚恐地说担待不起,我也就顺势下了台阶,说赐座。

    南怀王已四十岁余,看上去却仿佛仍在而立之年,气质甚是儒雅,丝毫不闻铜臭。这些年来他来帝都次数屈指可数,我对他不算熟悉,也甚少听过他大名,只知道他在民间名声素来不错,仗义疏财,门客三千,兼具贤名与侠名。

    “有劳南怀王长途奔波了。”我微笑着说,“寡人在帝都,亦常闻王爷义举。”

    南怀王谦恭道:“小王不敢自矜,但求不堕王室威名。”

    我呵呵一笑:“如今谁不知,放眼四海,唯有南怀王治下三郡为天下富,王爷治理有方,寡人还须向王爷多多学习。”

    南怀王不动声色笑道:“陛下过奖了,小王愧不敢当。三郡连年丰收,皆因皇天庇佑,陛下仁厚,小王不敢居功。”

    南怀王每三句话必有一句奉承我,若是平时,我必然听得喜上眉梢,悠然忘我,但如今心里却一片寒意,只怕再笑下去也是冷笑,便岔开了话题,如往年一般互相客套几句,就赏了他些珍宝,让人送他出宫。

    当天夜里,南怀王一天行踪就送到了我手中。

    这几天,因为裴苏两党相互攻讦,证据确凿,已有部分高官落马,朝局变幻莫测,人人自危,这种时候,百官皆求明哲保身,南怀王却公然邀宴诸公卿,又拜访了师府和丞相府,朝中大臣,无一遗漏。

    仿佛他是个真正置身世外人,朝局如何,与他无关。

    无政治倾向吗……老狐狸……

    我将纸条扔入灯盏之中,看火舌舔上了墨色字。

    “陛下……”小路子在门外细声细语地说,“莲姑姑让人送来喜服,请陛下试穿。”

    我回过神来,道了声:“进来吧。”

    喜服有三色,皇家正红为底色,着以墨黑腰带,灿金丝线滚边绣图,龙凤呈祥,凤翎为裙摆,衣摆曳地,一地生辉。

    这喜服自是极好看,只是太沉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路子自案上取过凤冠,问道:“陛下,可要连同凤冠一道试试?”

    我扫了一眼,点头道:“也好。”

    发髻被拆开,梳顺之后重新挽起,凤冠以纯金为体,镂空雕翎羽,红宝石为凤眸,展翅为流苏,垂于眼前,半遮着脸。

    小路子赞叹道:“陛下雍容尊贵,色天香,也只有裴相才配得上陛下。”

    我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一笑。

    小路子偷偷打量我两眼,低声问道:“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小路子让她们再改过。”

    我垂下眼睑,抖了抖衣袖,看着上面精致金丝纹路,笑着说:“我很满意,无需再改了。”

    “可是……”小路子皱着眉,一脸纠结地说,“陛下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斜了他一眼。“那要怎样才算开心?”

    小路子被我问得怔了一下,仔细地想了想,烦恼地说:“小路子也不知道,但听说姑娘们嫁人,和陛下不太一样。”

    “你又不是姑娘,怎么知道是什么样?”我笑着摇了摇头,坐下来让人撤去我凤冠。想到大婚之日要穿着这十几斤服饰巡游大半个帝都,我顿时觉得头有些疼。

    “小路子。”我招来他,“让她们把衣服改得轻薄一点,凤冠也做得轻一点吧。”

    小路子瞪大了眼睛道:“这怎么行!这上面宝石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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