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相思 作者:陈小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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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叶鸩离就被迫冰清玉洁了。
崇光不喜苏错刀,但也深知此人可堪大用,实为七星湖薪火相继的绝佳人选,于是便琢磨了一个损招儿,在传他廿八星经的同时,授以阳春双修术。
如此一来,就好比决斗场上枭兔相搏,枭鹰大发慈悲的扔给小白兔一把砍柴刀,且不论他会不会用,刀法如何,总之自己算不得胜之不武了,欢好之际他若还是守不住,沦失元阳,自己也理直气壮,即便苏小缺回宫,也不能怪自己私心好恶任性妄为。
谁知苏错刀还真是一个狠角色,白兔皮一脱,心中严守一点清明,阴阳采补之术进境神速,风月场中红绡帐里,竟死活没有吃下庄崇光的这一记毒手暗亏。
叶鸩离深知他昔日之艰难,不由得百般滋味如海水涌潮,反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瞬也不瞬的凝注于他。
七星湖宫主与总管之间,常有肌肤之亲,有过心甘情愿的身体亲密,无论爱与不爱,彼此心里都会存着一丁点儿的温柔。
而在波诡云谲的七星湖乃至江湖,这一丁点儿的温柔,往往能扭转乾坤峰回路转。
苏错刀却为了自己于武学上不存桎梏隐患,将两人的欢好交合一推再推,叶鸩离只觉心里暖洋洋的熨帖,更涨满一种难以言传的充实喜悦,一时竟有些惶恐不安的患得患失,情不自禁已单膝跪倒:“错刀,小时候你把我按水里差点儿憋死我的那次,我就偷偷告诉自己,叶鸩离这辈子,都要跟你芭蕉开花一条心,你……你不用对我太好……”
苏错刀道:“咱们是亲人,阿离,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第五章
七星湖虽风景如画,可人却非画中人,吃喝拉撒睡的人间烟火一样也少不得,因此内堂最角落处,有屋舍十余间,便是掌控口腹生死的重中之重的厨房。
厨房诸人都不会武,但也有一番规矩,能上灶台的掌勺掌案头一等,手脚麻利能干活的第二等,劈柴的烧火的洗碗的等杂役自然居于末等,而杂役之流亦看资历能耐,此刻团团围着桌子坐着吃饭的,便是杂役中的精英名流少林武当了。
阿西是年前刚到的簇新人才,人也生得白净秀气没爪没牙的,因此轮到他吃饭时,只剩了糙米饭半碗,还被阿东扔了一把沙土。
原本厨房最是饿不死人的所在,大灾三年,大师傅都能混个肚儿圆,可阿西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司职处理残羹冷炙的阿东。
阿东苦恋点心厨娘小喜鹊,小喜鹊一双大眼睛亮得赛月亮,眼神却一抹黑的不好使,竟然看不上一身王霸之气筋肉汹涌的阿东,独独对个瘦麻杆儿小白脸儿的阿西青眼有加,还偷偷请他吃过鸳鸯豆卷。
于是醋海无边食色性也,阿西阻了阿东的情路,阿东就立誓要扼杀阿西的胃。
阿西捧着半碗脏污了的米饭,淡淡一笑也不争论,待阿东去打扫时,径自走进小喜鹊的那间厨房,找出一把粳米放在小炭炉上炖着,一边洗了七八颗大枣切了一小截山药扔进锅里,待锅开了又小火煮上片刻,用井水淘去糙米饭里的沙土,把糙米饭倒进去,放十来粒枸杞。
锅里米粥渐渐散出清甜的香气,阿西放眼一瞧,见案板上放着一堆带壳胡桃,想是小喜鹊一会儿要做胡桃酪,当下也不闲着,用小锤子一粒粒砸开剔出肉来,手指倒是出奇的灵巧,胡桃皮本不易剥离,一般都需热水浸泡,他只是在掌心轻轻一搓,便露出白生生的胡桃肉来。
不多时粥已熬好,阿西从碗柜中取出一只豆绿瓷碗,刚盛了一碗出来,一条人影突地闪身进来,道:“小喜鹊,楚姑姑要的甜品……咦?你是谁?”
阿西见来人却是个小姑娘,梳着个一丝不乱的双丫髻,打扮得十分整洁,笑道:“我叫做阿西,也是厨房的人。”
小姑娘眼睛骨碌碌一转,瞅见了那碗粥,忙捧起放入提篮中:“我去啦,姑姑等急了会生气的,记得让小喜鹊别乱跑乱玩的。”
说着下巴一抬,骄傲得像一只孔雀,撅着屁股跑了。
阿西又是一笑,觉得这小姑娘甚是可爱,另盛了粥出来吃着,心中有些奇怪,小喜鹊平日极少不在厨房,倒不知今日跑去了哪里,若不是自己刚好熬了粥,什么楚姑姑那儿恐怕交代不过去。
吃完了粥,洗刷好锅碗,只听脚步声响,却是小喜鹊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一看见阿西,立即瞪大了眼睛:“是不是阿东那个毛茸茸的狗熊又欺负你?”
阿西指了指小桌子上的半碗粥,笑道:“没有,我只是想煮粥喝……给你留了半碗,春天喝些大枣山药粥,最是安中养脾。”
小喜鹊一撇嘴:“你又替阿东说话……总这样好心肠,容易被人欺负啊。”
阿西微笑着摇头:“阿东又不是什么恶人,他只是喝醋罢了。”
小喜鹊脸一红,捧起粥碗尝了一口,赞道:“你煮的东西清清淡淡的,但是越吃越让人想吃。”
一眼瞧看那堆胡桃肉,登时捶胸顿足的面色变了:“糟了糟了!刚才林管事让我去领赏银,我都没来得及给医舍的楚姑姑做甜品!”
阿西忙道:“别急……那小姑娘拿走了一碗粥,应该能混过去。”
说罢起身道:“我去劈柴了,又用了一回你的厨房,真是多谢!”
小喜鹊看着他的背影,撑着腮帮子呆呆的笑,她本是书香人家的出身,眼光自有独到之处,一直觉得这个阿西并非寻常人物,虽从不显山露水,更无锋芒桀骜,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谦谦如玉,相处之下让人如沐春风。
阿西劈柴不吝力气,双手举着柴刀,一刀下去喀喇一声,木柴便分成两片,不到一个时辰,已累出了一身的汗,正要起身去喝一口水,一抬头,却见身前丈余处,立着一个白衣如雪的清丽女子,不禁吓了一跳,柴刀也脱手落地,差点儿砸到自己的脚。
那女子柔声问道:“你叫做阿西?”
阿西见她言语温和,心中稍安,道:“是。”
“方才那碗粥,是你煮的?”
“是。”
“为什么要放大枣?”
一阵轻风吹过,阿西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心念一动,详详细细的解释道:“大枣性甘而平,平胃养脾,通窍补血……至于山药枸杞等物,也颇适用于春日饮食。”
女子眉梢轻轻一扬,问道:“春日有什么讲究?”
阿西安静的垂着手,道:“春日肝气当令,肝气过旺有伤脾胃,饮食需少酸而多甘,山药有健脾益气之功,枸杞有明目润肺之效。”
女子嗯的一声,道:“不错。”
说着足尖一点,飞身跃起,折下一根青翠的树枝,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巧锋利的银刀:“切成段,每段七分长。”
阿西接过,就在劈柴的木桩上放好树枝,席地而坐,悬着手腕一刀刀不疾不徐的切了下去。
他虽是庖厨杂役,一双手却美如甜白玉雕,十分引人注目。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阿西抬头道:“好了。”
女子垂目一瞧,又道:“每段剖为八份。”
阿西依言而行,树枝只有小指粗细,均匀的剖开为八份算是个精细活儿,他切得不快,手却很稳定,呼吸亦不见乱,毫无心浮气躁之相。
白衣女子凝目而观,甚是满意,问道:“你学过医?”
阿西不急于作答,待最后一段剖完,方道:“父亲去世前,曾学过几年。”
女子点了点头,道:“会不会武功?”
阿西略一迟疑:“懂得穴位经脉……算不算会武?”
女子展颜一笑:“好,跟我来!”
说罢转身而行。
阿西忙道:“姑娘,我是厨房的杂役……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女子回头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叫我姑姑。”
阿西早已猜到,却作恍然状:“楚姑姑?”
女子一笑:“倒也不笨……我便是楚绿腰,往后你就是我医舍的人。”
阿西心中怦怦乱跳,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自己今日无心之举,竟真的能离开厨房,进了七星湖的医舍。
医舍地势极佳,隐于一带山岩藤萝内,十来间竹屋错落相结,占地七八亩,药圃院落一应俱全,屋前有溪水潺潺,屋后林木森森。
一进医舍,楚绿腰便吩咐道:“孔雀,先带阿西去洗浴,换了衣衫再来见我。”
阿西定睛一瞧,不由得笑了,这孔雀正是方才去厨房的小姑娘,名如其人,竟真的叫做孔雀,她正鼓着腮帮子瞪着自己,待楚绿腰一离开,便叽叽喳喳的抱怨道:“你笑什么?哼,厨房的人,也配来医舍么?阿二吹笙滥竽充数罢了!”
阿西不接茬儿,只道:“劳烦姑娘。”
孔雀一拳打在棉花上,气道:“谁许你叫我姑娘的?你哪只眼睛见我是姑娘了?”
明明是个相貌甜净的小妞儿,还不许别人称她姑娘,这幅气哼哼的模样愈发可爱了,阿西笑着从善如流:“那就劳烦孔雀……”
孔雀一扭脖子,转身引路,嘟囔道:“姑姑从来不在外面找人进医舍,你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地方?我可瞧不出来……也就笑起来特别讨人厌罢了!”
说着却忍不住,斜眼偷看阿西的笑容。
阿西生就一双鹿一样的眼睛,瞳孔乌黑温润,眼角的弧线微微有一点的下垂,本就温柔无辜之极,笑起来更是水光流动,曙光破晓一般。
碎石小径旁有花树垂下低低的枝条,阿西默不作声的为孔雀伸手拨开。
孔雀大为惊异,这些花枝以她的身手,自然能轻易避开,也从来没有人为她多此一举的拨开过。
虽是江湖闻之色变的邪教门人,孔雀却也只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是刚萌芽的花朵,稚气的孩子,完全抵抗不了被人呵护体贴的感觉,在阿西只是随手而为的寻常,但在七星湖,却十分稀罕,且格外的诱人。
孔雀天生性情活泼,既感觉到阿西的善意,一时就抿了抿嘴唇,笑靥如花了。
挽起他的手,说道:“阿西,你到咱们这儿,可算是一步登天……别看楚姑姑不过三十岁,却是当年苏宫主的亲传弟子,和庄宫主一辈,内堂上上下下,都要尊她一声姑姑的,便是现任的苏宫主,对她都客客气气呢!”
阿西点点头,看她兴奋得红扑扑的脸蛋,笑道:“你以后也要当孔姑姑么?”
孔雀不好意思的跺了跺脚,悄悄说道:“楚姑姑夸我有天分,就是定不下神,先收了我当徒儿,要再磨我几年才传医术……可我武功却是极好的,宝塔顶上的宝葫芦,尖上拔尖呢!”
阿西对武功似乎不感兴趣,问道:“苏宫主的医术……是不是比楚姑姑还要高些?”
孔雀歪着头一想,道:“以前的苏宫主自然高,现在的苏宫主却只懂个皮毛,他……”
说着四顾瞧了瞧,方压低了声音道:“宫主他讨厌医术。”
阿西淡淡道:“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医者之道,便是济世活人的仁术,苏宫主连医术都讨厌,难道他不光草芥人命,对自己性命也满不在乎?”
孔雀一愣,道:“也不是……姑姑曾经告诉我,宫主说医者得存仁心贵人命,但七星湖医舍却是救人少而害人多,与医道全然背道而驰,他身为七星湖的宫主,就不必再去玷辱医术了。”
阿西静默片刻,轻叹道:“如此说来,苏宫主倒是个明白人……却不知庄宫主又是何等风采?”
孔雀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庄宫主对医术一窍不通,却喜欢逼着楚姑姑炮制毒药毁人肢体……”
小声道:“姑姑很不喜欢他……孔雀也恨透了他。”
阿西仿佛感觉到孔雀的恨意,声音有些凉丝丝的发颤:“他已经死了不是么?”
孔雀略一迟疑:“……我不知道。”
阿西心头一紧,喉咙里只觉又苦又涩:“他还没死?真的还没死?”
孔雀小脸惊恐得都扭曲了,握着阿西的手狠狠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