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谷撞桃花-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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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天气已凉,这两样法子弄出来的,能保存十数日不坏,带着上路正好。
沈瑜一见,果然很高兴,十分宝贝,藏在马车里,只在馋极了才拿出来吃几个。
就这么着,从济南一共走了月余,一行人终于到了扬州。
当初沈瑜离家时,是不告而别,将沈家老爷气得半死。
后来他从林舟家寄来的信里得知,他爹逢人便说,一定要和他这不肖子断绝关系。
沈瑜是最了解自家老爹的,知道他不过说说而已,否则这些年和沈瑜都断了十回八回了。只不过这次他弄得动静太大,回去一顿教训是少不了的,搞不好还要祭出家法来。
沈瑜最不怕骂,但是肉疼则是能免就免。
想到此处,他又有点近乡情怯的踟蹰。
殷远猜透他的心思,便道:“一路劳顿,不如找地方先整顿整顿再说吧。”说罢看沈瑜心动,便补充:“我在扬州也有产业。”
沈瑜没料到陆虎将生意做得这么大,吃了一惊,随即不住点头:“也好。”
殷远在扬州的生意刚起步,只开了家布料店和茶叶店,规模不算太大。
决定往扬州来的时候,他就给掌柜去了信,因此众人出现的时候并不惹人意外。
宇青和祈蓝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家公子手脚伸到了扬州,暗自佩服。可惜碍着宫里那两名侍卫,这佩服只能放在心里,不能化作马屁拍出去。
殷远只作拜访故人,一行人就暂时安顿在布料店后院的小楼里。
几人都乏了,一夜沉眠。
到第二日,纵使沈瑜有万般顾忌,也得回家了!
再临扬州(上)
沈家也算一方大户,有头有脸的;沈三公子当年更是名满扬州城,因此沈瑜一露面,就有不少人认了出来,还有小孩子一路呼喊着去沈家报信,图个赏钱。
几人走了一刻有余,远远看见一方宅院,高墙青瓦,朱漆大门前还有两只大石狮子。沈瑜展颜一笑:“到了。”
早有得了消息的小厮在门外等候,见沈瑜出现立刻满脸喜色,一面叫着“三少爷回来了”,一面迎了上来道:“老爷和夫人都在正堂候着呢。”
沈府甚是气派,但沈瑜脸上却有一丝苦涩,见殷远询问地看向他,便道:“我们的事真不知该如何开口……要是被我爹娘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殷远呼吸一沉,却还是强笑道:“不一定要说的。”
沈瑜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正厅,一屋子婢女小厮都带着笑意,而坐于上座的两位,正是沈瑜父母。
沈父年约五十有余,头发有些花白,不知道是不是蓄着胡子的关系,并不像他原先想的那般凶神恶煞;而沈母虽也有了年纪,但脸上妆容一丝不苟,正襟危坐,看着比沈老爷还威严些。
“你这逆子还知道回来!”沈家老爷一见到沈瑜,站起来先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开口便骂,中气十足,说话间胡子一翘一翘的,到不怎么让人害怕。
沈瑜陪了个笑脸:“这不是想您二老了。”
“嬉皮笑脸!”沈父佯怒道,起来作势要打,身后沈夫人发话了:“老爷,行了,还有客人在呢,闹成什么样子。”
沈老爷这才看到注意到殷远主仆几个,有些迟疑地问:“……这位是?”
不等沈瑜回答,殷远抢先一步,十分温和有度地笑道:“伯父,伯母,晚辈殷远,是……阿瑜的朋友,此次到扬州,欲到府上叨扰几日,还请多包涵。”
沈瑜听他这样一说,先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他,张了张嘴,面对着殷远无懈可击的笑容,最终什么也没说。
沈家老爷偷偷将殷远打量一番,见其人姿容不凡,气质俊逸,并非以往的狐朋狗友之流,便心生好感,满面含笑寒暄了几句。
沈夫人也略略带了笑意,吩咐小厮去准备客房。
殷远向沈家老爷和夫人略微躬身行了礼,以示谢意。接着,他示意祈蓝捧上来一个金丝楠木盒子:“路途遥远,晚辈也没带什么稀罕物,这是一点薄礼,还望伯父伯母收下。”
一旁小厮上前接了,捧着盒子又退到一侧。
几人又略聊了几句,沈夫人道:“你们两个想必也累了,先去房里歇息吧。”
给殷远安排的客房,和沈瑜只有一墙之隔,算是最近的一间。
沈瑜挥退了小厮,自己带殷远去。路上他忍不住问:“允之,你刚才为何那样说……?”
殷远侧目,见他脸上神色有些惊惶,轻叹一声道:“阿瑜,如果你觉得时候还未到,我可以等的。”
沈瑜原以为殷远会生气,却没料想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心绪复杂,不自觉就低了头。
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落在他脸颊,安慰般轻轻摸了摸,耳边传来低语:“不急,阿瑜,我信你的。”
沈瑜一时无言,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正厅内,待他们一走,沈老爷招呼小厮拿着盒子上前,打开一看,轻呼一声:“夫人,这、这……”
沈夫人走进一看,盒子里竟然是一块古玉,比巴掌还大,尚未经过雕琢,圆润可爱,晶莹剔透;原本的玉才如凝脂一般,但因为年代久远,边沿处略微染了淡赭的沁色,更添几分灵动。
这样的上品,价值不凡,并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再加上沈瑜的这位朋友来自长安,又姓“殷”,沈夫人略一思索,又叫了一名小厮,吩咐小心伺候。
沈老爷只道儿子出息了,交的朋友都身份不凡,大感欣慰;而沈夫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且不说殷远到底什么来头,就看他跟自家儿子那股子亲密劲儿,事情恐怕不妙。
午饭十分,沈瑜兄嫂弟妹都回来了,只有一位出嫁的姐姐未出面。
自家人吃饭,并未讲究太多,满满坐了一大桌。
菜都是扬州的口味,虽然比不上殷远手艺精致,但沈瑜离家已久,还是吃得很高兴。
殷远习惯性给他夹菜,两人都为察觉不妥,沈夫人看在眼中,面色又是一沉。
饭毕,小婢端上茶点,众人边吃边谈。
沈家弟妹们好奇心太盛,缠着沈瑜问京城风貌,沈瑜拣些有趣地说给他们听。
沈老爷听了一会儿,对沈夫人笑道:“老三这一年没要家里一分银子,还在京城大有作为,果真是出息了。”
沈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头,忽然问:“瑜儿,长安寸土寸金,你初来乍到的,身上又没银子,住在何处?”
殷远一听就知这句话有玄机,可惜拦也拦不得,只垂了眼眸,心里开始暗自盘算。
沈瑜并未多想,指了指殷远道:“我借住殷府,这一年多亏允之照应。”
沈夫人动作一顿,又问了些生活琐事,最后转向殷远:“殷公子费心。”语气还算热络,神情却有一丝异样。
“这是晚辈分内的事。”殷远略略起身回到,神色坦然,不卑不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才不管阻碍他们的人是谁。
沈夫人点头不语,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山雨欲来,房内已是暗潮涌动。沈瑜犹自跟家人谈笑,并未察觉,倒是他大哥似有所感, 目光如微风一般掠过沈夫人和殷远,又不着痕迹地滑开了。
晚上,沈瑜和殷远各自回房。
前者躺在床榻之上辗转难眠——想起日间情景,乍看之下一派和乐并无异常,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窗外月光也太亮了些,沈瑜来回翻了几次,最后一掀被子坐起来,片刻后下床,匆匆穿了鞋,连外袍也不披,就这么出了门。
到殷远房门前,沈瑜见未上门拴,索性直接推门进去。
殷远果然还未睡,也不点灯,摸黑坐在桌前,双手环抱于胸前,不知在想什么。他被开门的声响惊动了,回头见沈瑜只穿了里衣,急道:“你也不怕着了凉!”
说着,起身给炉子里添了炭火,上前将他揽在怀中,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也不穿好衣服……”
“睡不着。”沈瑜埋在殷远胸前闷声道。
只是一小段路,他的脸都冻得有些发白,自己却还浑然不觉,只知道到了殷远这里十分舒坦,半天不想说话。
等了许久,沈瑜总算缓过来了,轻声说:“那房间我从小住到大,这才离开不到一年,就觉得陌生得很了。”
殷远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慢慢摩挲着沈瑜的背:“没关系的,我们不过在扬州停几日,不必什么都说破。以后……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沈瑜不语,似在挣扎,末了道:“我想留在你这里。”
“当真?”殷远放开他,用手指抬起沈瑜的下巴,接着月光仔细打量他的双眼,想在里面找到犹豫,勉强,诸如此类的情绪。
但那双眼睛如此清澈,如此坚定和坦然。
这简直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事!殷远将沈瑜紧紧搂在怀中,当夜,两人相拥而眠。直到睡着以后,十指还紧扣在一起。
第二日一早,小婢去唤三少爷起身,却发现房中空空如也,炭火早就熄了。床铺一片冰凉。
小婢慌了神,连忙跑去禀报夫人。
沈夫人叫她退下,不要声张,自己却起身去了客房。
“殷公子。”沈夫人站在房门外,语调沉着。
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却是沈瑜。
沈夫人像是并不意外,站在原处,不进不退,也不说话,只是脸色不好。
门开的更大了,殷远上前,站在沈瑜身侧。
“殷公子照顾我儿子,当真尽心尽力。”沈夫人冷笑一声,不待二人答话,便对沈瑜道:“你跟我来。”
沈瑜紧紧咬着下唇,脸色苍白,轻轻叫了声“娘”,却不挪动脚步。
沈夫人转身就走,并不管他是否跟上。
“阿瑜……”殷远将手搭上他肩膀,慢慢揉捏。
渐渐地,沈瑜放松下来,脸上有了血色,但嘴唇上已经留下一排不浅的牙印。殷远见了心疼,道:“要不然……我去和伯母讲明吧。此事皇上都首肯了,你不用担心。”
沈瑜摇头:“别说这个,我不想拿皇上压她。还是……还是我过去吧。”说着转向殷远,握起他的手用力捏了捏道:“我能行的,允之,你就在房里等我吧。”
殷远见他虽有些害怕,神色倒还坚定,思索片刻应了:“好吧。我等你一个时辰。之后若还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沈瑜点头,接着放开手,大步走了。
“你给我跪下。”沈夫人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回地说。
“娘……”沈瑜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之下,只能一撩衣襟跪到房间中央。
“你做的好事!”沈夫人这才回头,恨铁不成钢道:“咱们沈家还算殷实,不指望你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往常你胡闹,我就认了。哪料你现在真是出息了,去了趟长安,学了个断袖之癖!你……”
说道此处,她像再也说不下去一般,也不肯听甚于解释,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说罢转身走了,将沈瑜一人留在此处。
虽然屋内有炭火,但毕竟是十一月,地上冰凉冰凉的。
沈瑜也算养尊处优,平时哪遭过这罪,跪了没多久,膝盖处就像针扎一样疼。但他不敢站起来,也不敢坐下去,背挺得笔直。
房内静静的,只有炭盆不时爆出轻微的哔剥声。沈瑜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双腿开始还知道疼,到最后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也不知允之如何了。”沈瑜心里有点急,怕他忍耐不住,和自己爹娘起了冲突,自己却没有办法。
每一刻都是煎熬。
而殷远也好不到哪去,沈瑜一走,他就坐立不安,在房里来回踱步。
他知道沈夫人不是好对付的,一面怕沈瑜吃了亏,一面又怕他着了道——沈瑜显然是有点怕她的。
等了许久,沈瑜还没回来,殷远也不管够没够一个时辰,直接冲出门去找他。
刚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