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谷撞桃花-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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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震惊过后,他马上又想起齐秋玉就是齐灵玉,相府小姐。
若是旁的女子,殷远兴许还会推辞,可是若是齐秋玉……
沈瑜想起秦府诗食宴上两人形容亲密,齐秋玉跟殷远撒娇扮痴的小女儿情态,顿时悟了……
原来、原来如此。
他们两个,那般要好,这场婚事,怕是你情我愿,早就说定的吧……
刹那间有如万箭穿心,沈瑜头一回知道,人原来能纠结痛楚到这般地步。他一手紧紧扶住身边桌子,脑中只剩这一个想法:“不能在这里。”
“齐……小姐,你们继续,我先去……”
先去什么,沈瑜一片空白的脑子最终没想出来,只好讪讪闭了嘴,一转身踉踉跄跄跑出去了。
齐灵玉保持着刚才那个怪异的姿势愣了,半晌转回去,却见殷远站在原地,脸色也十分难看。
“允之,不追?”她小心翼翼道。
殷远背在身后的拳头握紧了,方才沈瑜那模样,像一把铁锤重重击打在他胸前,简直要生生逼出一口血。但他却没有动。
“我说,你家那位……似乎误会了。”齐灵玉又补了一句。
殷远慢慢坐下来,这才说:“无事,事后我会和他解释。”
如今形势紧迫,若阿瑜还如从前般一味逃避,怕是不行了。
殷远强行压住想追过去抱着他安慰的心思,这是个机会,说不定阿瑜会借此醒悟,就算、就算这过程是如何痛苦,他也不会心软的。
这么想着,殷远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说服齐灵玉还是说服自己,轻声道:“无妨,阿瑜会明白的。”
齐灵玉见他如此,也大咧咧往殷远对面一坐:“也好,做戏总要逼真,那我们再来合计合计。”
她今日特地到殷远府上,正是为了商量两人的“婚事”。自从侍女那里得知,自家老爹有了和静王府联姻的信息,齐灵玉就坐不住了。她左右一合计,直接奔了殷府。
“说服我爹容易,问题是,若静王求了圣旨就难办了。”齐灵玉道。
说到要紧的事,殷远脸色终于恢复一些:“我倒有个主意,一箭双雕。”
“什么?”
“找二皇子求亲。”
齐灵玉一愣,反应过来,忽然捧脸做娇羞状:“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意思。”
殷远被她弄得扶额:“这表情看了真难受,你那点事我看大家早就知道了,现在娇羞为时已晚。”
齐灵玉翻了翻白眼,这才说:“我倒是巴不得他求亲,但你也知道二皇子生性腼腆,不会真叫我上门开口说‘娶我’吧。”
大概觉得齐灵玉当真做得出这种事来,殷远脸上浮现些许笑意。
“允之,你这是什么意思!”齐灵玉被他取笑,有些恼了:“别说我,你家那位,不是也迟迟没有拿下么!”
殷远眉头一挑:“你以为我们为何坐在此处,若只是不想成亲,我一人之力就够了。”
齐灵玉终于听出点别的意思,眨眨眼睛,忽然极为谄媚地笑了:“小侯爷明示。”
殷远哼一声,这才道:“毁婚容易,但你我二人如何达成心愿,不是更重要么?”
齐小姐点头如捣蒜。
“阿瑜并非无意,只是……只是不想面对罢了,”殷远说到此处,面色又有些黯淡,“二皇子也是如此,恐怕早就对你有意,不过是不敢开口。”
“求小侯爷妙计!”齐灵玉做狗腿状。
殷远高深莫测看她一眼:“激将。”
齐灵玉眼珠来回一转,也就明白了,低头思索片刻,道:“也许当真可行。”说罢又笑:“允之,若是成了,你那日应下的,要送他‘令人叫绝的菜’……”
殷远见她这点出息,又想起了沈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当下两人凑在一处,谋划诸般细节不提。
却说沈瑜当时一头冲了出去,跌跌撞撞回了房间。
八角听见响动,看是沈公子回来了,立刻兴奋地凑到沈瑜眼前:“沈公子,可要喝茶?”
沈瑜有气无力点点头。
于是八角迅速地倒了杯茶递到沈瑜手上,然后在他身边道:“沈公子,小的可终于知道贵客是谁了。”
沈瑜连摇头的力气也没了,面无表情看着八角。
偏偏这小子话痨病犯了,光顾自己兴奋,一古脑儿说:“那可是相府的灵玉小姐!和少爷在书房坐了一上午了,都不叫人到跟前去!小的看啊,咱府上怕是要有大喜事了!”
沈瑜“唰”一下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急匆匆跑了,留下八角在原处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叫沈公子不快活了。
沈瑜出了别院,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找林舟?
不行。沈瑜摇摇头,这小子从小崇拜自己,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此时的惨状。
柳卓然?
柳公子虽是个好人,但也是殷远的朋友。想到那个名字,他心中又是一阵难过,直接否了。
想来想去,沈瑜这才头一回觉得偌大的长安城,竟似乎没有他落脚的地方,愈加感到自己处境如此凄凉。
伤心人,还是去一醉方休吧……
沈瑜仰天悲叹一声,朝逍遥居的方向走。
“公子里面请。”殷勤的小二将沈瑜带到大堂内唯一的空桌子,拿了菜牌上来。
沈瑜一看,除了各种美酒,还有些下酒菜,从荤到素挺齐全,只是价格……要人命啊!
他去八宝斋从来都是不用掏银子的,所以不知道这俩地儿的金贵——只点了竹叶春跟几样下酒菜,刚从八宝斋得来的银子就去了小半。
此时心痛肉痛齐齐上阵,滋味别提有多销魂了。
等酒一上来,沈瑜还没尝个鲜,就见小二又陪着笑脸来了:“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小店人多位子少,不知您是否介意同那位公子共桌?”
沈瑜顺着小二指的方向去看,哪料却看见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暗中所谋(下)
那门口文文弱弱的年轻人,分明是二皇子!
他刚想叫,总算及时察觉二皇子身穿便服,连随身玉佩都没挂,显然是不想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险险把一句“二皇子您怎么会在这里”咽了回去。
二皇子已经注意到沈瑜,微蹙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显然是为不用和陌生人共桌而松了口气,这便迈步朝沈瑜的桌子走过来。
小二满面堆笑赔罪,说今日小间已满云云。二皇子温和道:“无妨,我与这位公子相识,便坐这里吧。”
待二皇子点了酒菜,小二又说了些“多谢公子”之类的话,这才下去准备了。
“二皇子怎会在此处?”沈瑜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沈瑜来长安日子不短了,自然知道面前这位文弱温吞的年轻人是皇后亲子,当今皇上的最心爱的儿子,太子的宝贝弟弟,可以说是长安城头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物。
据说他幼时体弱多病,不能劳累不能激动,便在深宫甚少出门,才养成了如今这闺阁女子一般的模样,跟人说两句话都要脸红。
果然,二皇子殷篱听沈瑜一问,先是抬头看他一眼,才怯怯道:“我在宫中无趣,出来随便走走。”那模样,活脱脱像是干了坏事被人抓住。
沈瑜心里有些好笑,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些,抬手替殷篱满了一杯酒道:“殿下先请。”
殷篱抬起酒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模样犹如一只怯生生的鹿。
“殿下,怎么了?”沈瑜见他迟迟不喝,以为有什么不妥。
殷篱脸立即红了,小声解释说:“我、我不曾喝过这样的烈酒,在宫中只有蔷薇露。”
沈瑜点头:“既是如此,殿下随意。这伤心人的酒,不适合殿下。”说罢,想起殷远的婚事,拿起一杯一饮而尽,长叹一声。
“伤心人的酒?”二皇子细声细气地重复,脸上的表情像要哭出来似地,
沈瑜忙问有何不妥,二皇子摇摇头,极为可怜地看了沈瑜一眼,也学他的样子端起酒一口喝了——然后呛得咳了半天。
“殿下也有伤心事?”沈瑜若有所思。
二皇子手握酒杯不说话,沈瑜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唏嘘着又给他倒了一杯:“不说也罢,喝酒吧,一醉解千愁,喝吧。”
殷篱果真又喝了个干净。
沈瑜干脆将酒壶推过去,招呼小二又上了一壶,自斟自饮起来。
闷酒埋头喝至一半,耳边忽然传来抽泣声,沈瑜抬头,见二皇子已经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拿袖子抹眼泪,间隙还不忘喝一杯。
“糟了,喝多了……”沈瑜没料到自己把一位皇子灌醉了,四下张望不见随从,知道这位爷怕是偷溜出来的,他顿时有些急,想着先扶回去再说。
哪知道手才搭到二皇子肩上,就被他一把攥住,啜泣着说:“她要成亲了!”
成亲?沈瑜一愣,难道二皇子,也对殷远……?
正疑惑间,听他继续说:“其实……我也喜欢灵玉小姐的……”二皇子抽抽嗒嗒,眼泪悉数蹭到沈瑜袖子上,“为什么不是和我成亲呢?”
沈瑜没想到腼腆的二皇子喝了酒,居然性情大变。
不过这未免太过坦率了吧……
“是啊,应该和你成亲……”他一边随口哄着,一边抢救自己的袖子,说完自己却愣了。
对啊,齐灵玉和二皇子成亲不就好了么!在秦府的时候,这俩人间似乎也有那么点意思啊!
虽然对齐兄貌似有些不厚道,但沈瑜也顾不了那么多,先解救殷远要紧——何况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坏人,就那什么了点。
于是他在殷篱旁边坐下来,谆谆善诱:“殿下,既然你喜欢灵玉小姐,那就应该先下手为强!”
二皇子睁着无辜又迷蒙的眼睛看他:“先下手为强?”
“是啊!”沈瑜一脸纯良地点头:“向皇上请旨赐婚,这样一切都结了。”
殷篱低头沉思,沈瑜内心不断祈祷:答应吧答应吧,和齐灵玉成亲去吧!
良久,二皇子抬头:“你说的是个办法。”
沈瑜微笑。
“可是,君子端方,光明磊落,再怎么,也不该用这等手段……”二皇子皱着秀气的眉头继续说,“若真心为她好,就该替她着想。”
沈瑜欲哭无泪,没想到二皇子喝醉了也这么正直,教唆不成,反被教育了一通。
他刚想插话,二皇子又哽咽:“如果灵玉小姐喜欢的是允之,那就该成全他们才对。若、若只想着自己,那太自私了……”
一席话说得沈瑜沉默了下来。
该成全吗?这样便是自私吗?似乎……是有自己的私心呢。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里面微微发疼。
这下人也没心思送了,沈瑜干脆坐下来,跟二皇子对饮。
听着他断断续续哭诉自己从多年以前就对齐灵玉心存仰慕,沈瑜想起自己和殷远相识的一幕幕,不禁也悲从中来,吸了吸鼻子,一杯接一杯地喝得十分豪迈,颇有些他素来向往的江湖气了。
俩人直接喝到将至戌时。
二皇子早已经说累了,趴在桌子上睡去,脸上犹挂泪痕。沈瑜虽不至如此,却也喝得有些迷茫,诸般事都抛在脑后,偏偏最想忘的记得最清楚。
等殷远寻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呆呆坐在二皇子对面,瞧着手中酒杯一动不动。
“……阿瑜?”殷远唤一声。
沈瑜回头见是他,揉了揉眼睛,轻声叫了“允之”,就看着他不言语。
殷远何时见过沈瑜这副模样,心中大痛,甚至开始后悔自己行事太过急切,也许该给沈瑜透漏些风声才对。
但见他对自己“成亲”的事这般上心,殷远又忍住了告诉他真相的念头——好容易有了起色,切不能因为心软功亏一篑。他这么对自己说。
殷远故意不去看沈瑜,叫人送二皇子回宫去,心里却忍不住想:“对不起,阿瑜。不破不立,我……等不及了。”
沈瑜就坐在桌前,看殷远将一切处理妥当,又结了银子,突然说:“我是不是该搬出去了。”
殷远手一抖,半天道:“先回去吧,弄些醒酒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