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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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嗤地笑了一声:“避重就轻。”
一句话说得贴身内监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不敢欺瞒皇上,确是周昭容先传了这话”但是谁不知道,周昭容是德妃提拔起来的?所以,许大将军举荐的人投敌,这样的闲话周昭容不传,谁来传?
“传旨。周昭容妄议前朝,贬为美人,迁到桃玉阁去。还有这些日子跟着议论的,统统罚三个月月例。”
从九嫔之位贬到美人,还要迁到桃玉阁那等偏僻的地方去,这周昭容就等于废了。内监连声答应,忙去传旨了。
批红内监一直默然无声地站在角落里,这会儿看人走了,才稍稍上前一步,知道皇帝是该轮到问他了。果然皇帝开口就是:“怎么办的?”
这话语焉不详,好在批红内监很是明白,立刻答道:“抄了周家的来往书信。”说通敌也是要有证据的,如今周鸿是失踪,只能怀疑投敌,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周抄一抄,若是能抄出什么与羯奴的来往书信来,那就证据确凿了不是?
皇帝轻轻地冷笑了一声:“抄出来了?”
“尚未抄出”批红内监关于这事儿是仔细问过的,这会皇帝问起来,他也能详细回禀,“周家二少奶奶,颇有些办法”
刑部派去的衙役在门口一叫门,周家二少奶奶就吩咐开门了,半点都没延误,甚至连点害怕的模样都没有。衙役们进门,她已经端端正正坐在院子正中间等着了。刑部当然是先说明来意,周家二少奶奶既不像别人家的女眷一般哭闹冤枉,也没有拦着不许,只是请了为首的官员过去,明明白白地说:不但周鸿的书房,就算是整个长房的屋子,都可以搜,只是不能乱搜。
“不能乱搜?”皇帝似笑非笑,“那要怎么搜才不是乱搜?”
内监低头回话:“周家二少奶奶命两个侍女执笔,请刑部的人跟她一起挨间屋子搜查,凡有来往信件之类要带走的,必要逐一记录——信件以何物封装,其中封装几张信纸,每张纸上共几行字。两名侍女同时记录,到最后就整理出两份清单来,请刑部的人签上字,两人各执一张为证。周二少奶奶说了,要查什么都可以,但若有人想往里头乱塞什么,她就当场撞死,请娘家人去敲登闻鼓,告刑部逼死官家女。”
“呵呵——”皇帝真的笑了起来,“倒有趣。这女子,有几分见识。”抄检来往信件这种事,其实容易做手脚,尤其是信件多的,随便往里头塞个一封半封有点毛病的,你就再讲不清楚。这位周二少奶奶,竟然以性命相逼不许趁乱抄检,又弄出个一式两份的清单来,甚至连信纸有几张,写了几行字都要写明白,如此一来,就算是有人想做手脚也不容易。毕竟此刻周鸿只是疑似投敌,倘若真把他妻子逼死了,日后周鸿被证实清白,刑部这个逼死人命的罪名就背不起。
“许家有什么反应?”皇帝笑过了,突然又问了一句。
“周二少奶奶派了贴身丫鬟去许府,并未进门,只在门外大街上站着,请出了许夫人身边的婆子,说她家少奶奶想求许将军代禀陛下,说周鸿绝不会投敌。”
皇帝又笑了。派了人去,却连门都不进,站在大街上说话,如此一来,在周家抄不出通敌的信件,就怎么也不能说是预先送到许家去了。
“让许骐代禀?”皇帝玩味地笑着,“这顾氏,今年还未及笄吧?”
“是。七月间才及笄呢。”
“尚未及笄的女孩儿,能有这种心思,不易啊”皇帝慢悠悠地道,“她想求许骐代禀,为何不自己来向朕辩解呢?”
批红内监也吓了一跳:“皇上是——要召见顾氏?”
“她该也有诰命吧?”有诰命的外命妇,进宫也是可以的。
“周鸿已经请封,但诰命尚未封下去。”
“那也算是准诰命吧,传旨,过几日叫她进宫来自辩,不必大张旗鼓。”悄悄带她进宫,皇帝也想看看这周鸿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仿佛还有点本事的模样。
批红内监有些疑惑:“过——几日?”既然要听周家二少奶奶辩解,为什么要过几日呢?
皇帝随手拿过一份折子:“再看看,究竟还有谁要跳出来。”
皇帝在内宫与批红内监说话的时候,顾嫣然正站在小山居里,冷冷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平南侯夫妇。
“鸿儿究竟去了哪里,没有给你信件?”平南侯一脸的烦躁。若只是失踪,还可报个沙场殉国,至少名声好听,身后也少不了哀荣。可若是定了通敌,那只怕整个侯府都要被牵连。
“没有。”顾嫣然前天跟着刑部的人整整折腾了大半天,这几天还要收拾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园子,安抚下人,珂轩那边还有个孩子呢,简直忙得满头是火,根本不想再跟平南侯夫妇周旋了,“峻之征战沙场,除了边关,他还能去哪里?”
平南侯夫人似笑非笑:“这会儿边关可是找不到人了”她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不管是失踪还是通敌,都好得很!若不是怕通敌之事牵扯到二房,其实她巴不得周鸿是定个通敌呢。
“找不到人,就该往与羯奴交战的战场上去寻,二叔和婶娘到侄儿媳妇这里来,有何用处?”
平南侯当然不相信周鸿是通敌,可他却知道,这会儿西北的主帅是陆镇,也就是说,是有人一定想要扣周鸿一个通敌的罪名的。而且,周鸿这会儿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什么带着五千兵马失踪,多半是连这五千兵马都一起死在不知什么地方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把这通敌的罪名洗干净,至少要把二房摘出来才好。
“刑部抄检的信件里可有什么不对?”
“没有。”周鸿的信件其实少得可怜,不然刑部也没那个耐心让丫鬟们一一记录。周鸿前几年在西北,根本就不写信回周家来,刑部抄出来的信件,倒是他离京之前与学里同窗的多些,有几封是与李家来往的,还有几封是回京之后与西北军中同僚的信件,满打满算,也不够三十封,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当做通敌证据的东西。
平南侯听她答得这样肯定,也听说她手里有份抄检的清单,心里便松了松:“那清单呢?拿来我与你留着,这样重要的东西,不可丢了。”
“多谢二叔。”顾嫣然根本没打算给他,“此物重要,侄媳明白,已然妥善收藏了,二叔放心。”
侯夫人就挑了挑眉毛:“你这意思,是用不着你二叔替你做主了?”
“自然还是要仰仗二叔的。”顾嫣然也不客气了,“侄媳想请二叔上折子,替峻之辩解。”
折子自然是要上的,不过是把二房摘出来最要紧。平南侯有些烦躁地想着,随口答应一声:“我这就去写。”
侯夫人叹了口气:“鸿哥儿都以身殉国了,自然不能容人再给他扣上通敌的污名,鸿哥儿媳妇,你就节哀吧,你二叔自然要替鸿哥儿上折子的。”说罢,袅袅婷婷地起身,跟着平南侯往外走。
顾嫣然狠狠盯着她的背影,恨不得能上去抽她一耳光。却听外头脚步声响,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园子,一见平南侯,顾不得是在屋子外头,便大声道:“侯爷不好了,听说西北那边抄出二少爷通敌的证据了,二少爷帐下的兵丁出来作证,说二少爷曾经与羯奴的人见过面!”
第95章
西北先锋官通敌;这样的大事比春闱还要轰动京城;就连即将来到的小选都没人去关心了。
顾嫣然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长房自从抄检信件之后就闭门不出,除了管事的每日去买菜;阖府的人都不许出门。
“都有多少人在想办法离府?”顾嫣然坐在桌前,后背挺得笔直;冷冷地问。
“原先侯夫人给的那些;几乎都在托人走门路呢!”丹青忿忿地道;又连忙安慰,“少奶奶;这些人都不必理他们;等少爷回来了;慢慢整治!”只是,少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许府那边没有消息?”顾嫣然没有接这句话,只是问。
丹青低了头:“许府已经递了折子上去,但现在西北那边硬说看见少爷跟羯奴人会面,有人证”
顾嫣然冷笑了一声:“人证?峻之失踪了,他们还不是要多少人证就有多少人证?”
丹青嘴唇微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当然也不相信周鸿会投敌,可问题是——若是周鸿真的战死沙场了呢?她家姑娘还不到十五岁,还没跟夫君圆房,难道就要守着那个庶长子一辈子过下去?
“少奶奶,不好了!”牙白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张俏脸都是煞白的,“门外头来了好些个官兵,把前后门都围了。”
顾嫣然也变了脸色,呼地站了起来,又强自镇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抄家?”
“不,不知道”牙白从前的主子就是个小官,坐了罪被抄没了家产,连妻女都入了罪眷。牙白就是被当做官奴发卖出来的,如今又见官兵围了家门,怎能不怕,连话都说不清了,“是,是知秋进来报信”
“少奶奶,怎么办?”知柔也踉跄着奔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哭起来。她现在真是后悔死了,当初周鸿过继到长房的时候,她就应该托人走个门路留在二房才是,如今可怎么办?她是了解平南侯夫人的,长房出了这事,她只会幸灾乐祸,绝不会想办法来救人的。
“住口!”顾嫣然被她哭得头疼,“走,去门口看看。谁再呼天抢地,统统关到柴房里去!”
“少奶奶——”知秋和知暖一起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知暖先道,“奴婢去门口看了,那些兵爷们并不进来,问他们也不说话,只是在外头站着,把门都守住了。郑大叔说是出去买菜,他们也让出去了,只是不许再带别人,还有个兵爷跟着郑大叔去。”
难得她这会儿还能口齿如此清楚,顾嫣然的心略略松了松——不冲进府里来,还允许人出去买菜,那至少一时半会的,还不是抄家。
知柔在屋角抹着眼泪站了一会儿,看顾嫣然并不理睬她,便悄悄溜了出去。各处门口都被看守住了,可与二房之间那道侧门是开在平南侯府里的,应该不会有人把守,她得去求求侯夫人,看在她从前替她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也该救她一救才是。
那道侧门当然是锁着的,但知柔知道,阮妈妈有一把钥匙,是藏在假山洞里的。她去摸了来,打开门溜了出去,直奔颐福居。
长房被人堵了门,二房三房近在咫尺怎会不知?这会儿都聚在颐福居里呢。知柔悄悄摸过去,在门外就被拦了下来,只听屋里周三老爷大声道:“鸿哥儿绝不会投敌!二哥你这会儿要将他除族,未免也太无情了!”
知柔在周府这些年,还从未听过周三老爷这样大声地跟平南侯说话。紧接着就是平南侯夫人软绵绵的声音,却带着威胁:“三叔说这话,莫不是想把二房三房全都拉下水?不这会儿将他除族,难道等到皇上追究起来,把家里的爵位都夺了你才满意?这爵位可是祖上拿血换来的,三叔你敢不孝,侯爷却是不敢的!”
周三老爷像斗鸡似的跟平南侯对峙着。他成亲这些年都没儿子,又不愿要嫡母塞进来的那些丫头们,是当真把周鸿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平南侯夫妇这样无情,他真是再也看不下眼了,可平南侯夫人抬出孝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