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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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不到四十岁就能做到一部尚书?为的就是对皇上忠心!是对皇上忠心,而不是对哪位王爷忠心!朝中这些暗流涌动,真当皇上半点看不出来?错!皇上都看得明白着呢!
李檀当初为什么被下狱?就是因为皇上觉得,他攻讦茂乡侯府,是为了左右立储大事。否则为什么孟节的弹劾,最后被证实这证人都是假的,却只是贬官呢?因为皇上知道孟祭酒一家也只忠于皇上,弹劾陆镇是被假证人所欺骗的,并非是要借此来将齐王拉下马。
当然了,究竟李檀是不是想左右立储之事,孟节又是不是当真没有考虑过齐王,这都不好说,但在皇上心里,显然是这样想的,因此对这两人的处置也就完全不同。皇上,不喜欢臣子们左右他的想法,尤其是在立储这样的大事上。做为言官,可以力主立嫡,但不可力主立晋王,因为立嫡是祖宗规矩,立晋王却掺杂了个人私心。
王尚书在这一点上揣摩得十分透彻。且今上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这一辈子都是要忠于皇上的,皇上立谁为储,他就忠于谁,而不是先选定了一个人效忠,再努力让皇上立他这个新主子为太子。因此皇帝将他的嫡长女指去做了侧妃,那么王娴就该尽一个侧妃的本分,而不是想跟晋王妃争夺什么。
何况,既是皇上的心腹,他知道的事就总比别人稍微多那么一点儿。从前,皇帝确实是瞩意齐王远胜晋王的,但从今年开始——确切点说,就是从今年正月里,皇帝接到西北军情前往同文馆看新舆图开始,这事情似乎出现了一点变化。
譬如说,沔阳那个姓甄的,就是皇帝吩咐人去查的。皇帝的原话是:其心可诛。有这一句话,甄家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更有趣的是,皇帝派去的人调查一番,送回来的消息里说:甄家是借着茂乡侯府的关系才一路升到沔阳去,也正是在孟家弹劾茂乡侯府不成反被贬官之后,甄家就动手翻案,将顾运则掀了下来。如今,甄家又入京靠上了茂乡侯府。这点点滴滴,看起来都是小事,可联系在一起,就会变成大事——一个甄家,不过是茂乡侯府拐弯的姻亲就能如此,那么别人呢?
还有西北那场战事,王尚书身为工部尚书,所知不多,但他却知道,皇帝私下里也派了人去查。查什么呢?不得而知。但顾运则却被调去了户部四川清吏司,这就有点儿趣了。须知,西北的军粮,可都是要经过四川转运的呢。
知道了这点儿事,王尚书就更不再考虑什么晋王齐王谁能承继大统的事了。皇帝今年才四十多岁,身子并不差,说句大不敬的话,再活十年不成问题。朝野大权都紧紧握在皇帝手里,谁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不成?
偏偏自家这两个蠢货!这会儿就挑唆着王娴跟晋王妃斗,也不看看晋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更不看看晋王与她的夫妻情分有多深!尤其是,倘若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他这个忠臣没准也要变了味儿,到时候要如何自处?
“来人!”王尚书沉着声音吼了一句,外间的丫鬟硬着头皮进来:“老爷——”
王尚书连看都没看她:“叫李妈妈来!”这里的丫鬟都是王夫人的,管什么用!
李妈妈却是王尚书老娘的丫鬟,算是王家的老人儿,也是只对王尚书忠心的。因王夫人不喜她,平日里只领个闲职养老。这会儿听了王尚书唤她,连忙过来,进门就听王尚书吩咐:“夫人身子不适,要卧床静养。二姑娘要侍疾,也无暇分…身。这府里的事你暂时管起来,先送一份厚礼给晋王府上去。这些日子,不许任何人出府去,谁敢乱说乱走,立刻拖下去打死!”
最后一句话说得声色俱厉,李妈妈不及多想,连忙答应下来。外头王夫人的丫鬟个个噤若寒蝉,只差跪下来求饶了。王尚书拂袖而去,只留下王夫人和王姝面面相觑。半晌王姝才哭出声来:“娘,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夫人两颊火辣辣的疼起来,更是茫然。原本她是听了寿王选妃的事儿,顿时想到了王姝。王姝是景泰公主的陪读,若是嫁给寿王岂不合适?可是王娴在晋王府,若是她的儿子做了晋王府嫡子,谁知道王尚书会不会因此转而支持王娴,不让王姝进寿王府呢?所以,她才在王娴面前说了那些话,挑动着王娴闯去了满月宴上。谁知道,王尚书居然因此就夺了她的管家之权,而且还要把她们母女都软禁起来,难道,难道日后这天下要是晋王的了?
王娴在满月宴上闹了那么一出,王夫人立刻就病了,这里头的猫腻,可不止是一家子人在悄悄议论。顾嫣然当然也听说了,一边做着针线,一边随口闲话:“王侧妃看起来性情软弱,着实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今王夫人病了,只怕这里头有她的挑唆呢。”
丹青一面替她分线一面道:“那王侧妃也是傻的,王夫人何曾对她真心好过,居然也会听她的挑唆,纵然是吃了亏也怨不得人。”
“你说的是。”顾嫣然不由得一笑。丹青这话虽尖刻了些,却是一针见血,“大约还是因自己有私心之故吧。”否则,便是有人挑唆,也挑唆不动的。
“少奶奶做了半个时辰针线了。”丹青把手里的线分完,活动了一下肩膀,“也起来走动走动,不然脖子都是僵的,奴婢给你捏一捏吧。”
“只差几针了。”顾嫣然做的是周鸿的里衣,衣角上绣了紫藤花,只消把袖口再滚一道边便成了。
“齐妈妈怎么过来了?”石绿带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顾嫣然一抬头,齐妈妈提着个小食盒走了进来,满脸笑容道:“少奶奶做针线呢?”
“妈妈怎么来了?”顾嫣然忙把针线放下,“快给妈妈搬凳子来。”
丹青早去搬了个锦墩来,齐妈妈连忙谢了,才坐了半边身子,目光往那件里衣上一掠,从尺寸上就看出来是男子衣裳,顿时笑得更深:“才做了梅花糕,听说少奶奶早上起来就忙着看账,怕是这会儿也要饿了,所以送一碟来,只不知合不合少奶奶的口味。”
顾嫣然颇为诧异,甚至略有几分受宠若惊:“多谢妈妈了。”这还是头一回齐妈妈过来不说珂轩短什么东西,而是给她送东西来的。
梅花糕果然是刚出锅的,香甜柔软还冒着热气呢。顾嫣然拈了一块吃了,点头称赞:“妈妈手艺真好,又香又甜还不腻。”
齐妈妈很是高兴:“少奶奶喜欢就好。头一回做,只怕少奶奶不爱吃甜。若喜欢,我还会做几样点心,回头做了再给少奶奶送来。”
顾嫣然含笑点头,等着她说珂轩又少了什么东西,半晌只不见齐妈妈开口,只得自己道:“谢姨娘这些日子可好?可有什么缺少的东西?”
“并不缺什么。”齐妈妈忙笑道,“少奶奶只管放心,谢姨娘那里有我呢,必定都妥当的。”还想说几句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看着顾嫣然的小脸,心里暗暗叹气。
顾嫣然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正要问齐妈妈看什么,就听小丫鬟来报:“舅太太带着两位表小姐来了。”
齐妈妈连忙起身,还没等退出去,王大太太已经带着两个女儿大摇大摆进了门,张口便笑道:“外甥媳妇做什么呢?”
“舅母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顾嫣然含笑起身相迎,王大太太这大嗓门真是让人听不惯,这不请自来也是一样,但她毕竟是舅母,顾嫣然就是心里有什么,也不能带出到脸上来。
“昨儿接了年礼,今儿这不是来给你们道谢的吗?”王大太太咧着嘴,丝毫不见外地就坐下了,“说起来,我们这一大家子,若没外甥媳妇你这份年礼,这年还真不知怎么过呢。”
顾嫣然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王家拿了抵嫁妆的五千银子才多久,就说起过年不知怎么过的话来,敢情今儿不是来道谢的,是来哭穷的?
齐妈妈本想退出去的,这会儿听见王大太太张口就说这个,便悄悄在门边站了下来。王大太太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别说,这京城里过年就是跟我们东北不一样,好多东西都讲究得很,我怕少了什么叫人笑话,所以索性过来问问外甥媳妇,这京城里头过年,除了你送来的东西,还要备些什么?”
丹青不由得拉长了脸。什么过来问问,怕是巴不得顾嫣然都替她备好了吧?
顾嫣然只笑了笑:“舅母说笑了。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我也是头一年自己张罗这事儿,还没向舅母请教呢。来人,给舅母和表姐表妹上茶。”
王大太太接了茶,还没喝就啧啧称赞:“这茶闻起来就清香沁人的,果然侯府的东西就是好。这茶叶,怕要好几十两银子一斤吧?外甥媳妇,你真是有福气!鸿哥儿当那么大的官儿,这锦衣玉食的是少不了。”
丹青偷偷翻个白眼。顾嫣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含笑道:“这是龙井茶,也是拿来待客的,平日我在家中也不怎么喝茶。峻之他是正四品的官职,每月的俸禄算算也就是一百来两,京城东西贵,少不得节省着些。”
王大太太把嘴一撇:“我说外甥媳妇,瞧你说的,一百来两可算个什么呢?单看你这穿的戴的,也不止这些了吧?”
丹青气得肚子疼,咬着嘴唇在心里暗骂。顾嫣然仍旧含笑道:“我这衣裳是苏杭出的绸缎,做这一身大概也要十几两银子,因是过年了,总要几件衣裳撑门面。平日里便穿得随意些也罢。”
王碧一直盯着顾嫣然头上的发簪看,这时候插个空儿便羡慕道:“表嫂这簪子真是好看。”
顾嫣然这枝簪子是赤金的,簪头一圈儿米珠镶成梅花式样,手艺精巧,其实份量也不重,乃是出阁前孟素蓉特意去新打回来的,好在那珠子匀净有光泽,在日光之下泛着微光,倒是十分好看。
王大太太便也觑着眼看了看,笑道:“果然好看,是个什么花样?舅母这眼力不行了,隔着这样远就看不清楚了。”
顾嫣然犹豫了一下 ,拔下簪子递给丹青:“拿过去给舅母和表妹好生看看。”
丹青恨恨地送过去。王碧接在手里就不肯撒手:“这梅花做得真好,比我那枝梅花银簪子好看多了。娘,过年了,您也给我打一枝吧。”
王瑶笔直地坐在一边,这时才开口道:“家里哪有这许多银子给你穿金戴银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碧攥着不撒手,转头向顾嫣然道:“若不然,表嫂借我戴几日吧?”
顾嫣然既然把这簪子拔了下来,就没打算它能再回到头上,闻言淡淡一笑:“说什么借呢。表妹喜欢就拿着吧。”
王碧立刻满面喜色,当场就把那簪子往头上插:“多谢表嫂。”其实她年纪才十一岁,头发稀少,还梳两个双丫髻,根本不合适戴这簪子。
王瑶见妹妹得了根簪子,脸上也泛了笑意:“表嫂手面就是宽。这镯子是翡翠的吧?总听说翡翠水头越好越值钱,只是我没见过,也弄不清这些讲究,不知表嫂这个算是什么水头的?”
丹青眼珠子都想要瞪出来,险些就按捺不住要说话,被石绿在袖子里硬生生地掐回去了。石绿其实也忿然——还有这么不要脸面来要东西的么?只是她们做丫鬟的,若是随意开口实在是失了规矩。就连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