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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通天人物-第68部分

小说: 通天人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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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前天,他看到的是一篇“脏、乱、差”的批评文章,点名批评了许田市的卫生状况,那还是在第四版上,不怎么显眼。紧接着,又一篇批评许田的报道出来了,这篇文章又移到了第三版上,这是一篇标准的“含沙射影”——写的是许田市近期出现的一起“绑架儿童案”,说案子至今未破……文章的末尾居然还出现了这样的字样:“许田的社会治安状况可见一斑。”

这是什么意思?居心叵测呀。再往下,火药味就越来越重了,文章是点名批评“321”工程,竟然上了“头版”!“321”工程是许田的一个重点工程,是花了世界银行贷款的一项水利工程,耗费巨资。文章的题目竟然用上了“黑洞”二字!到了今天,赫然又出了一个头版头条,题目叫做《上马与下马——20亿资金哪里去了?!》,这篇文章的矛头可以说是直接对准许田市委市政府的,因为这个投资二十亿的又一重点工程曾是李相义亲自抓的。尤其是文章后边括号里的那几个小黑体字,使李相义的血压一下子升高了,那几个字简直就像是枪口:“本报将作进一步的跟踪报道!”

李相义敏锐地觉察到,这些文章是有背景的。动作不小哇!为什么会连篇累牍地批评许田?为什么文章一下子就搞得这么尖锐?这是不正常的,很不正常。按惯例,凡是批评地方上的文章,在见报之前,一般都是要给地方上打招呼的,要征求下一地方领导的意见,关系好的,还要送你审阅。这可好,闪电战?突然袭击?看起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这天早晨,在马桶上坐久了,李相义觉得头晕目眩、四肢发麻,两条腿硬得就像是木头一样,他竟然站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于是,李相义脑海里马上跳出了两个字:住院。

后来量了血压,果然是高压190。那就住院吧。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住院。住院是防患于未然,是以退为进,也是李相义的“领导艺术”之一。过去,每遇到“重大危机”,李相义都是先住院。李相义住进医院的高级病房后,立马就让秘书给宣传部长打了电话。等宣传部长匆匆赶到时,李相义已经输上水了。部长踏进病房,刚要问候几句,不料,一沓报纸乱纷纷地撒在他的脚前,那些报纸上的文章都是用红笔圈过的,看上去十分的醒目!接着,一向温文尔雅的李相义突然破口大骂:“王八蛋!一窝王八蛋!”部长吓了一跳,怔怔地站在那里,张口结舌,连问候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接着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后来,李相义问:“那些文章你看了吗?”

部长嚅嚅地说:“看了。”

李相义说:“作何感想啊?”

部长头上的汗下来了,那汗一下子云集在部长的额头上,就像是个爬满了蚂蚁的大倭瓜。部长僵在那里,好半天才说:“李书记,这是我工作没有做好,我……失职。”

李相义用讥讽的口吻说:“报纸都出来了,你说你失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去过庐山吗?”

部长满头大汗,一怔,忙小声说:“去过。”

李相义又说:“看过‘仙人洞’吗?”接着,他厉声说,“你没闻到味儿吗?这就叫‘大有炸平庐山之势’!”

部长小心翼翼地解释说:“过去,跟省报的关系一直很好,驻站记者都是配了车的。报纸一出来,我马上就找了驻站记者,他说他一个字也没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他也不清楚……”

李相义说:“这是干什么?!”接着,他的语气缓下来了,他缓声说:“不想让我干,我可以不干嘛。”

部长心里怦怦乱跳,赶忙说:“李书记……”

片刻,李相义突然指示说:“你马上给我查一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什么渠道?什么背景?谁指使的?!”

于是,部长擦着头上的汗又匆匆走出去了。他的脑袋大得就像斗一样,出门的时候,竟撞了一下,差一点栽倒!

二十分钟后,市长赶到了。市长看了一眼那些扔在地上的报纸,一步就跨过去了。市长说:“李书记,情况很严重啊。省行刚才来了电话,说那两个重点项目的贷款都冻结了。不光要停止拨款,他们还要派人审核……”

李相义很勉强地笑了笑,说:“要说‘黑洞’,哪里没有‘黑洞’?市场经济是个新事物,是摸着石头过河嘛……”

紧接着,组织部长到了,他又带来了一个消息,说省委组织部要来考核。本来许田市是排在第二十三位,是要到年底的,现在提前了,排在了第一位……

李相义默默地说:“好嘛,三箭齐发。”

市长说:“李书记,这事还是要跑一跑,不能光被动挨打。不然的话……”

当着众人,李相义摆了摆手,说:“我知道,现在是查谁谁有问题,不查没问题,一查一准有问题,越查问题越严重。在许田,我是班长,我负责任,你们去吧。”

市长说:“我现在就去省城,摸一摸情况。”

李相义不语。可十分钟后,再量血压,高压210!

当天晚上,宣传部长风尘仆仆地从省城回来了。他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医院。

进了病房后,部长四下看看,却不见人。片刻,只见卫生间里传出了一声咳嗽,接着是翻报纸的声音。部长迟疑了一下,就对着卫生间的门汇报说:“李书记,情况……基本摸清了。”

“卫生间的门”说:“噢,说吧。”

部长就站在卫生间的门旁,说:“那个……我等会吧。”

“卫生间的门”说:“你说,你说。”

于是,部长赶快把病房的门关上,四下看了看,才走过去对着那个小门说:“李书记,情况基本摸清了。省报那边,主要是冯总编冯云山的劲儿……省行,是行长范炳臣……至于省委这边,是邱建伟处长……他们突然发难是有原因的……”

这时,卫生间里传出了一阵“哗哗”的水声,紧接着,李相义提着裤子从里边走出来了。他边走边问:“消息可靠吗?”

部长只说了两个字:“可靠。”

李相义说:“能刹车吗?”

部长看了李相义一眼,惭愧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该见的都见了,不让步。省行的意思是,国家的钱,不能就这么打水漂儿……报社的意思是,说接到不少群众来信,反映很强烈……不过,在饭桌上,他们都同时说到了呼家堡……”

李相义气呼呼地说:“群众?谁是群众?”

李相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道:“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你这边呢?”

部长低着头说:“跟新闻科的一个干事有点牵连……”

李相义气愤地说:“你是怎么搞的?没有一点纪律性,把他扣起来。”又问,“上内参了没有?”

部长说:“目前还没有。我已做了一些工作。不过……”

李相义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而后说:“能动用这么大的力量,看起来不是凡人哪。”

部长赶忙说:“我想,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李相义一摆手,很烦躁地说:“我知道了。”

夜里,李相义独自一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他特别交代了秘书,不管任何人来看他,都一律不见。他要坐下来认真地想一想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根源,那么,往下就看他如何去处理了。他知道,老呼这个人是树大根深,只有他才能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况且,呼天成这次根本就没有出面,他甚至会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但省里一旦追查起来,公开曝光,银行再跟着屁股追还贷款,那么大的窟窿……到时候,他这个市委书记就真的干到头了。

于是,夜半时分,李相义挂了一个电话,把已经睡下的王华欣从床上叫了起来。待王华欣匆匆赶到医院病房时,已是凌晨一点钟了。他走进病房,只见里边黑糊糊的,连灯都没开。正当他疑惑不解时,只听“啪”一声,沙发前的落地灯亮了,只见李相义满脸忧郁,独自一人在沙发上默默地坐着……他忙说:“李书记,这么晚了,你还……”李相义动了一下身子,招了一下手,沉着脸说:“坐吧。”王华欣忐忑不安地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时,李相义站起来,把一叠报纸重重地递到了他手上,而后说:“看看吧。”等王华欣一目十行地把那沓报纸看完(主要是看那些用红笔圈的地方),抬起头来,望着他的时候,李相义用缓重的语气说:“看了?”王华欣说:“看了。”李相义说:“有来头吧?”王华欣点了点头说:“李书记,我看这是有预谋的……”李相义说:“牵一发动全身,来头不小啊。”接着,他又说,“你知道什么叫阳谋吗?”王华欣赶忙说:“李书记,那件事可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啊。”李相义接着说:“这我清楚,你也清楚。说白了,都是阳谋。”王华欣立时不吭了。

李相义说:“人家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有些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是很复杂的。那是一棵大树,年数太多了,树大根深,轻易是动不得的。你戳了树上的马蜂,树晃一晃,就是满天风雨,弄得我很被动啊。许田的事情,不是我软,也不是我怕,我五十七了,怕什么?可要一旦查起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政治,有时候是磨合,有时候就是妥协。当然,当然,我可以顶住,我也可以不干,这个市委班子也可以改组嘛……”

这话一说,王华欣吓坏了,忙说:“李书记,我可没有这意思。我听市委的,你咋决定我咋执行。”

李相义说:“真听我的?”

王华欣说:“听你的。”

李相义沉吟了片刻,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王华欣忍不住说:“李书记,放虎归山可是遗患无穷。”

李相义说:“在平原,辩证法还是要学一学的。不光要一分为二,要会一分为三、一分为四、一分为五。要有耐心。谁占有时间,谁就是胜利者。”

正在这时,李相义的妻子一觉醒来,扭头一看,惊叫道:“这时候还不睡,你不要命了?!”

李相义厉声说:“你懂什么?”

治病的方法

三天后,李相义坐车到呼家堡去了。

车一进村,呼天成早已候在那里了。李相义首先抢上去跟他握手,相比之下,李相义显得更诚恳,更热情一些。李相义说:“老呼啊,一直想来看看你,可一天到晚穷忙,总是抽不出空……”

呼天成笑着说:“知道你忙。你是大神,这里庙小哇。”

李相义说:“此言差矣。你是平原首富。好大一方荫凉!我早该来拜拜了!”说着两人都笑起来。

接着,两人握着手,呼天成问:“李书记,是不是先参观一下?”李相义迟疑了一下说:“那就看看吧。”

于是,干部们就陪着他看。先是看了村舍,房子是一排一排的,都是二层的小楼,进了几家,见家家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李相义心里有些疑惑,嘴上却说,不错,不错。

而后,来到广场上,见民兵们早已集合完毕,等着让他看民兵表演呢。只见广场上忽地就跑出一支人马:民兵全是挑出来的,大约有百人,一色的棒小伙,穿着一色的训练服,在口令下,一会儿走成了块状,一会儿又绷成了一条条笔直的线;操练的时候,无论纵队、横队,撒出去就像尺子量过一样;那喊声也仿佛是从一个喉咙里发出来的,齐刷刷的,就一个音儿。而后民兵们又给了表演了一套“擒拿拳”,一个个龙腾虎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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