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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赠你一朵火烧云-第51部分

小说: 赠你一朵火烧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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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龟年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出窍了,如飘渺的行云流水,在漫无际涯地流淌。开始仿佛在纯紫色的太空太虚,感觉自己的无限渺小又感觉自己似乎无处不在;接着又如被一个强大如漩涡般的黑洞吸收,变一缕游丝;再后来,竟发现自己竟变成一只虫子,压进一本硕大无比的巨书的书页之中;而他想仔细看那书页时,却似乎又忘却了自己的存在,书页上都是一颗颗跳动的洋溢生命的字丁,每一颗都不是自己,又似乎都是自己……

  直到老太太宣布散会,有人摇着他的肩膀,公孙龟年才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喂喂!你楞怔什么?晚上再好好睡一觉吧!先吃饭!”

  公孙龟年眨巴眨巴眼睛一看,会已经散了。叫醒他的,正是省纪检委的白东明,白东明还以为公孙龟年这段工作太累,睏得睡着了。没想到,公孙龟年竟一把拉住白东明的手,眼睛闪射着明亮的叫人心惊的光彩,大声说:“小白,那是一本书,一本大书呀!”

  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白东明差点没有吓死。

  晚饭后,白东明又和公孙龟年又说起下午的事,公孙龟年说,可能是当时自己真的是睡着了,记得似乎还做了个什么梦呢!其实,此刻他心里却在说,河阴事件,确实应该考虑写一本书的。

  公孙龟年随即想到,时下最为流行的一种叫纪实小说文体。

  
  033

  自从产生写一部纪实小说念头,公孙龟年业余时间中,属于睡眠的时间就大大浓缩了。好在他的精力向来旺盛,每天睡四五个钟头足够,第二天照样精力充沛。为此,取代杨大康总搅编务的公孙龟年,为自己,也为总编办和各编辑室提出的要求是:劳逸分明,八小时之内,强调工作高质量、高速度、高效率;八小时之外,一般不开夜车、不加班加点。

  当然,要实行这种八小时内外新政,改革制度是不可避免的。

  为此,由公孙龟年主持,各编室主要负责人参加,重新修订了《编务工作流程》,使整个编务工作,从稿件的一审到三审到刊物清样对红,一环套一环,更加程序化、科学化、严密化,同时还在各个环节中,配附有相应的工作数质量达标要求、考勤措施和奖惩评估办法,令过去那种认为“刊物不比报纸,周期长、时效弱”,因而工作拖拉松懈之风也为之一变。

  欧阳亚男赞扬说:“驮夫老兄,果然改革家作派哪!”

  这位美丽的欧疯子,有一次,竟然当着与公孙龟年商量封面设计,已是她和公孙龟年这个办公室常客的叶秀子面,在夸奖公孙龟年改革新政,说了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之后,朗诵起鲁迅的散文诗《爱之神》:

  一个小娃子,展开翅子在空中,

  一手搭箭,一手张弓,

  不知怎么一下,一箭射着前胸。

  “小娃子先生,谢你胡乱栽培!

  但得告诉我:我应该爱谁?”

  娃子着慌,摇头说,“唉,

  你是还有心胸的人,竟也说这宗话。

  你应该爱谁,我怎么知道。

  总之我的箭是放过了!

  你要是爱谁,便没命的去爱他;

  你要是谁也不爱,也可以没命的去自己死掉。”

  此时,社里已经有了关于叶秀子与公孙龟年关系的窃窃私语。

  欧阳亚男朗诵罢,笑说:“老驮,别误会。本姑娘朗诵鲁迅先生这首诗,不是本姑娘向阁下示爱,是想提醒阁下,既然命运之神垂青阁下,阁下就要好好把握住机遇。当然,从泛爱角度,这也是本姑娘对阁下的爱,对阁下爱的希望与期许,希望阁下能真正展示岀凌云之志也。”

  叶秀子涨红脸,笑指着欧阳亚男说:“没个正经,都已经做妈妈了,一天还是爱呀爱的,如果都像你这样,整天与他这样面对面地爱呀爱的,像发大洪水似的,还不把我们大兵哥淹死。”

  欧阳亚男也笑着说:“秀子,你此言差矣。爱情这个词,要从广义上去理解。你看咱们老驮,整天严肃得像个关公,幸亏他还有个抽烟爱好,要不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味道。都当了副总编辑啰,还像一个雷锋(峰)小青年似的。作为女人,咱们得培养他沾一点儿酒色财气,让他回到人间来嘛。你看你家卡拉同志,都会唱歌了,唱起《在那遥远的地方》,都像喝醉了酒,就培训的很好嘛。爱情是一种鲜活的动力嘛,对事业也如此嘛。”

  公孙龟年的改革新政,受到全社人的称赞。

  但是,总编辑唐风却从来没有夸奖过公孙龟年,虽然唐风对公孙年的新做法是明显是赞许的:唔唔,摸石头过河,试试看,首先要真正摸住石头,其次说不定还真能摸出一条行之有效的路子……

  副总编辑、副社长杨大康,对被人呼为改革家的自己继任者公孙龟年的新政,虽说心中总有点酸溜溜之感,但表面上却是毫无异议的,并且也是公开赞许的。从心底来说,杨大康也确实对公孙龟年有一种刮目相看的赞叹。

  倒是美编室主任叶秀子,对公孙龟年似乎流露着一种担心。

  有一次,叶秀子甚至借故把公孙龟年叫到自己办公室,悄悄对公孙龟年说:“龟年,你要知道,这里是一个新时代的知识分子群体,不是公社化时期的大队小队,你是队长大家是社员,你想怎么吆喝就怎么吆喝!”

  公孙龟年说:“刊社刊社,大家本来也就是社员嘛!”

  叶秀子说:“你这样一说,不是在自命自己是社长吗?”

  但不管人们怎么看,公孙龟年的所谓新政还真见效了。

  刊社整个编务工作开始变得井然有序不说,工作效率也还真提高了,工作纪律也还真严格了,工作时间中的聊天、打扑克、下象棋、迟到早退、做家务、上街办私事的情况,明显减少了。当然,还有一种现象也少了,那就是被老唐多次在全社大会上严厉批评,讥之为“白天悠悠走四方,黑夜熬油补裤档”,工作时间松懈,事到临头又开夜车加班加点的情况,也日见少了。用刊社勤杂工崔大姐话说,“过去晚上,有时全社灯火通明。现在晚上,你看咱社里那个静哟,静得都叫人惨人,除工作楼老唐办公室常见开着灯,招待所老驮的房子常见开着灯外,楼里楼外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半夜里俺打扫楼道,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爬楼梯。有时候,俺都怀疑是不是院里莲花池,那个拉船的石头人和那只老鳖在爬楼梯!”

  有一次,半夜里,公孙龟年帮崔大姐打扫招待所楼道,崔大姐对她心目中的这位雷锋领导,又说起这番话,公孙龟年听后哈哈大笑。

  “大姐呀,想不到你还真迷信哪!”

  “咳,现在谁还讲迷信呀!不过,老驮兄弟,大姐真还有一句话,早想问问你们这些大知识分子。有些事,我就想不通。”

  “大姐,你说。”

  “文革那阵子,俺家乡村村寨寨都把庙拆了,什么关老爷、观音菩萨、土地爷、马王爷、龙王爷,那些泥胎疙瘩统统砸了!那时的日子苦哩,俺男人就是用19块钱的彩礼,把俺娶到他那个破家哩!那时,大伙苦成那个样子,也都不信什么神仙老爷。当然,也不是不想信,是人家公家不让信。破四旧立四新哩。搞社教的县里干部说,不靠神仙皇帝哩,咱老百姓自己就是神仙皇帝,什么创造幸福生活呀,创造历史呀,都掌握咱自己手心上哩。这话,要说也对,与其信这神信那神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倒不如信自己好。可迷信也好,不迷信也好,那日子还是越过越穷。后来,人家邓小平领导咱改革了,好日子真的从咱手心上苦挣苦扎,像那么回事啦!可你现在去俺那个乡下看看,咳,那才叫日怪哩,村村寨寨都在盖庙敬神哩,乡干部还支持哩,倒像如今的好日子不是咱自个挣来的,是那些个泥疙瘩神仙送来的。”

  “大姐,你提的这问题实在重要。”

  “就说咱们这个刊社吧,你们都是文化人,你们是不是也信神,也迷信呀?你们在院子里头,立那样一个石头人,立那样一个石头王八干啥呀?说庙不是庙的,说神不是神的,俺就看不懂。”

  崔大姐只管一边拖洗楼道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说完,才发现公孙龟年不知什么时候怔在那里不动了,也仿佛变成一个石头人似的,怔怔地看着她。

  公孙龟年被这位清洁女工的话惊呆了,走神了。

  “老驮兄弟,你怎么啦!”

  公孙龟年随即也回过神了,发现了自己的走神。

  “大姐,没什么。你老家是什么地方?”

  “凤凰。俺家乡可是全省现在最富的地方哩!”

  “凤凰!现在村里都盖什么庙?敬什么神呢?”

  “咳!什么都有。恢复老庙老神的不少,盖新庙立新神的也不少。毛主席、朱总司令、周总理、刘少奇、邓小平都有人给盖庙的哩!还有给什么老唐僧、孙猴子、猪八戒、济公和尚,这样上些神仙盖庙的哩。乡亲们说,日子好了,到底是老神保佑了咱呢,还是新神保佑了咱?说不清楚。管人家是哪路神仙哩,都敬起来吧,咱们谁也得罪不得!”

  “大姐,咱院里那可不是庙里的什么神啊!你知道那组石雕是谁吗?”

  “谁?不就是一个黄河边拉船的,和一个王八吗?俺总想,树这么个玩意儿干啥?这不是骂咱自己是王八蛋吗?驮夫兄弟,俺没文化,是个粗人,平时和你们这些有文化人,搭不上腔,俺这都是瞎想哩!”

  公孙龟年似乎想笑,但却没有能够笑出声来。

  自从对编务工作施行他的新政之后,八小时之外的业余时间,公孙龟年压缩了的睡眠时间,基本都用在了他计划写的那部书的酝酿上了。今晚这位勤杂女工的这席话,简直如一声惊蛰之雷,令他心中豁然开朗。多少天来,他反反复复为自己那部书,那部素材已经积累得惊人丰厚的书,一直在寻找着一条灵魂的主线,而那条线,又总是似乎就在身边,却又隐约难现,难以清晰地抓住。此刻,却让这位没文化的,天天见面的勤杂工大姐,一下子就似乎给点明了。可是,到底是什么,一时他又觉难以理清。

  那晚,公孙龟年简要向崔大姐解释了“黄河纤夫”和“贔屃”的来历,以及寓意,又帮助崔大姐打扫完招待所楼道,已经是午夜2点了。此前,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崔大姐拉着话,而脑子里,却在河阴县那个10多万字的调查报告的字里行间游走,在河阴县的千岭万壑、村村寨寨中游走。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宿舍,心灵深处已经有叮叮当当,珠落玉盘似的一串明确而清晰的字符,可以落笔在纸上了——

  啊,我的父老乡亲!历史飞速前进的轮子,不是就滚动在您的巨掌上吗?为何您总是还要翘着期盼着,一个主宰您命运的全能上帝君临!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以往抑或还有现在,一切悲剧的真正根源吧,或者说,也许就是一切我们钟爱过的革命,其彻底性与否的,真正症结所在吧!

  ——本书题记

  从写下这段《本书题记》文字开始,公孙龟年这部取名为《天眼》的纪实小说的创作,就算正式启动了。他写的非常顺畅,每天晚上零点动笔,以每晚5000字左右的进度,一气呵成,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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