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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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这个“窟窿”。
山东世家权贵也不想让真相暴lù于天下,因为河北局势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他们是推bō助澜者,他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此一来,即便杨玄感造反了,以他为首的关陇贵族遭到了沉重打击,山东人也很难取而代之,皇帝和中枢会更加不信任他们,甚至会加重遏制力度。这与山东世家的愿望背道而驰,因此山东人也要捂住“盖子”,只不过他们先要让西北人和关陇贵族打个两败俱伤,然后他们才出手,一击致命,最终掌控主动权,从中攫取最大利益。
禁军龙卫和刘黑闼的平原诸乡团率先进入攻城状态。
鼓号齐鸣,旗幡翻飞。步军列阵于正中,马军两翼展开。
河北饥民欢呼雀跃,一遍遍地用尽所有的力气叫喊着“伽蓝,伽蓝……”,用尽全部的虔诚祈祷着上苍的佑护。
此刻,不论是站在运河大舟上的帝国御史台治书shì御史游元和巡察使团的僚属们,还是站在馆陶城楼上的馆陶县令和县府官员,还是列阵于战阵后方的苏邕苏定方父子和一群河北地方豪帅们,甚至包括战阵中河北人,都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恍若梦游般的荒谬之感。
帝国禁军竟然与河北叛贼并肩作战,竟然与他们一起攻打帝国的城池,尤其不可思议的是,帝国馆陶县的官员们竟然成了帝国的叛贼。
到底谁是叛贼?
这个问题不禁萦绕在游元和巡察官员们的脑海里,也回dàng在馆陶县官员们的心里,同样猛烈冲击着河北地方豪帅和河北义军将士们的心灵。
这个世界luàn了,颠倒了,变得面目全非了,变得非常非常得陌生了。
只有西北人从容自若,对眼前这一切极其坦然。西土的世界就是个纷luàn的世界,就是个黑白是非颠倒的世界,今日把盏言欢的兄弟,明天或许就是生死仇敌,今日歃血为盟的朋友,一夜过后便会背信弃,再度义兵戈相见。在西土,生存法则就是实力,就是拳头,就是利益至上;实力就是法则,拳头就是规矩,利益决定行事的思维和策略,它适用于西土的帝**队,西土诸虏,甚至就连西土的沙盗马贼都忠实而坚决地遵循这一法则。
这些沙盗马贼摇身一变,做了帝国禁军龙卫,但他们的“觉悟”远没有达到帝国府兵的境界,遵纪守法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如何活下去,而要活下去,就要杀出一条血路,环境越是险恶艰苦,杀戮越是疯狂。今天,他们就要杀出一条血路,为此,他们愿意团结任何可以团结的力量,哪怕上一刻,双方还是生死仇敌。
“咚咚咚……”
战鼓擂动,楼兰将士们战意盎然,个个杀气腾腾,热血沸腾之际,引颈高歌,“朔方烽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犀渠yù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使少年。”
这是薛道衡的歌赋,传唱于中土,流行于西北军旅,即便是紫云天的悍卒,魔鬼城的猛将,也因为熟悉的西北豪迈大曲而琅琅上口。
“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鱼丽逐左贤。谷中石虎经衔箭,山上金人曾祭天。天涯一去无穷已,蓟mén迢递三千里。”
唱和之人越来越多,天马勇士,龙城豪杰,就连河西的马夫、杂役也放声yín唱。
“朝见马岭黄沙合,夕望龙城阵云起。庭中奇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白雪初下天山外,浮云直上五原间。”
姜九、薛家十三郎、十四郎……高泰、乔二……当初从西土到河北,历经千难万险的勇士们都唱了起来,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大漠,回到了那惨烈的杀戮战场。
薛德音的泪水滚了下来,这一刻,他抛弃一切,他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为大人洗雪沉冤。他嘶哑着声音,仰首高歌,“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流水本自断人肠,坚冰旧来伤马骨。边庭节物与华异,冬霰秋霜chūn不歇。长风萧萧渡水来,归雁连连映天没。”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歌赋,大凡中土人,尤其是山东人,即便是贩夫走卒,也能在酒酣耳热之际,jī扬放歌。刘黑闼纵声高唱,豪情四shè;苏定方舌绽chūn雷,意气风发;河北人同声唱和,声若惊雷。
“从军行,军行万里出龙庭。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
“伽蓝,伽蓝……”
“从军行,军行万里出龙庭。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
“伽蓝,伽蓝……”
士气如虹,战意冲天。
战鼓声、大角声、冲霄而起的豪放歌声,几十万人的呐喊声,惊天动地。
游元表情呆滞,心里却是bō澜起伏,一股恐惧的寒意从灵魂深处涌出,渐渐弥漫了全身。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轻视了对手,山东世家权贵也轻视了皇帝和裴世矩,当前局势不在山东人的掌控中,也不在关陇人的掌控中,而是在皇帝和裴世矩等中枢权臣的掌控中。未来局势难以预料,或许山东人要在这一局中丧尽优势,最终一无所获,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来自西北蛮荒的野蛮戍卒。
伽蓝,他叫伽蓝,他为什么偏偏叫伽蓝?如果他不叫伽蓝,今日,他凭什么赢得河北人的人心?
游元黯然叹息,抬头望向西天,蓦然脸sè一边,日落西山,夕阳如血,黄昏到了。
“咚咚咚……”狂暴的战鼓声冲天而起。
“呜呜呜……”jī昂的大角声响彻天宇。
“攻击”
伽蓝一声令下,霎时箭矢如蝗,杀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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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只是近黄昏
第一百四十二章只是近黄昏
落日余晖下,苍莽大地仿若披了一件绚丽的绯色盛装,馆陶城内外沐浴在血色夕阳下,散发出一股华贵、灿烂而又充满了厚重的沧桑气息的炫目光彩。彩虹文ing
赤金色的帝国大纛在风中狂舞,如一飞冲天的鲲鹏,发出震天唳鸣。
骁果军的血鹰战旗和龙卫统的白龙战旗左右扈卫,如两尊洪荒猛兽,发出惊天嘶吼。
“伽蓝,伽蓝……”
欢呼声震耳欲聋,经久不绝,如惊雷轰鸣,响彻了云霄。
伽蓝穿着皮甲,戴着金色狼头护具,披散着长发,背系五把横刀,正在血色夕阳下狂奔。
西行、布衣、江都候、楚岳、阳虎、魏飞、毛宇轩和沈仕鹏八个西北狼全副武装,盾牌高举,两列扈从,急速奔行。
江成之站在驼背,望着前方战场,发出一道道命令。
“楼兰旅、魔鬼旅,两翼推进,即刻攻击……”
“弓弩手,梯次推进,依次射杀……”
令旗变幻。马军两翼飞驰,不断逼近城墙,近距离压制城守军。步军依次推进,以密集箭阵牢牢压制守城敌卒。
“轰……”伽蓝飞身跃入护城河,泅水而渡。
八个西北狼止步于河畔,结阵自守,盾牌竖前,强弩齐举,向着城墙顶端猛烈射击。
“呜呜呜……”大角长鸣,五辆马车狂奔而出,车装载着大型弓弩,其所用铁箭长达五尺,穿石裂金,无坚不摧。
“射……”苗雨吼声未止,铁箭就破空而去,撕裂了空气,发出惊心动魄的厉啸。
“咚咚咚……”仿若惊雷炸响,五支铁箭射进了城墙,自而下,一字排列。
令旗摇动。乔二一声大吼,与五十名壮勇抬着一架长梯向护城河发力狂奔。
伽蓝岸。
五架大型弓弩再度厉啸,五支铁箭再一次射进了城墙,在墙面形成了一道箭梯。
伽蓝越过了羊马垣,抵达城墙根部。
箭阵骤止。
伽蓝腾空跃起,借助铁箭之力,如灵猿一般向城墙顶部冲去。
“伽蓝,伽蓝……”
河北人沸腾了,疯狂了,他们拼命地叫喊着,竭尽全力地嘶吼着,似乎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给予伽蓝,给予那个为了他们的生存而浴血奋战的勇士,这一刻,伽蓝就是他们的神,就是他们的未来和希望。
城墙的守卒都被护城河下的八个西北狼和五辆大型弓弩车吸引了,接着又奋力阻止乔二和他的梯桥队接近护城河,因为女儿墙的阻隔,他们根本不一个彪悍的勇士正在缘墙而,距离墙顶只有数步之遥了。
“伽蓝……”突然间,一个巨大的声浪在天地间轰然爆响,一地动山摇,风云色变。
正在运河船心神不安的游元和巡察使团的僚属们骇然心惊,相顾失色,不知战场出现了何等惊人变故。
正在城墙顽强坚守的馆陶令和县府官吏们也是震骇至极,惶恐失色,不知这群叛贼还有何等惊人的攻城手段。
伽蓝跃了城墙,金色护具和冰冷的战刀在血色夕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守城士卒惊呆了,仿若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神灵,心神霎那间失守,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伽蓝跃过了女儿墙,跳了城墙垛子,然后就听到一声怒吼,看到一把横刀破空而出,撕裂了血色夕阳,迎面杀来。
城外的西北将士热血沸腾,杀声如雷,城外的河北人尚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勇猛之士,一群情激奋,欢呼声更是冲天而起,掀起重重波澜。
乔二和河北壮勇冲进了护城河,架着梯桥向对岸奋力游进。
八个西北狼、五辆神力大弩,三个马军旅的骑士们以密集的箭矢掩护梯桥队渡河。
城墙,伽蓝奋勇厮杀,挡者披靡,就如冲出地狱的恶魔,无人可挡。
馆陶守军不过就是地方乡团,与农夫出身的叛贼尚可一战,但遇到像伽蓝这等从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魔鬼”,根本没有抵御之力,更何况,面对城外一望无际的饥民大军,他们早就失去了士气和勇气,如果不是官长们拎着刀剑站在背后督战,他们早已逃之夭夭。几颗人头一落地,几具尸体一倒,鲜血,守城乡勇们害怕了,步步后退。
楚岳和魏飞过河了,飞一般缘墙而,杀了城楼。
江都候和阳虎紧随其后了城楼,拉起第一部悬梯。
“伽蓝,伽蓝……”
呐喊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声震天宇。战鼓声、大角声、杀声,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淹没了。
西北狼杀了城楼。阿史那贺宝带着十名紫云天悍卒也杀了城楼。
“轰……”吊桥落下了,重重地砸在护城河。“杀……”刘黑闼和高泰带着河北壮勇如潮水一般冲过了护城河。
城门轰然洞开,攻城将士蜂拥而入,馆陶城陷落。
如血夕阳站在地平线,默默地望着血腥的杀戮,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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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令纵马而逃。
游元出离地愤怒,不仅痛恨馆陶令的无能,更痛恨西北人的胜利。这场胜利让伽蓝和西北人赢得了河北人心,却把山东世家推向了更为艰难的困境。
馆陶一战不过是个开始,而这个开始则让河北局势迅速失控。在这之前,游元和山东大世家倒是有很大把握击杀西北人,但现在伽蓝赢得了河北人心,他的实力在此战过后急剧膨胀,再想杀他就有很难了。
这一刻,有人痛苦,有人愤怒,有人高兴,有人惶恐,而被卷进馆陶之战的河北地方豪强尤其忐忑不安。
刘炫在这支队伍中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他的出现,把西北人和河北人迅速黏合到了一起,当夜不但苏邕苏定方父子等河北地方豪强向刘炫求计,就连暗中跟随于后的清河崔氏、房氏、张氏都悄然赶来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