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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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咽咽的话听着不似有虚。朱棣炯炯的虎目有丝跳动。
“三郡主即将送去别庄养病,这一去究竟要走多久也说不准,王爷不如再去看看三郡主吧。”一直低着头的仪华,突然抬头说道。
听言,朱棣已然改变主意,正欲起身离开,却不经意注意到仪华一双波澜不兴的眸子,蓦然想起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她”明着贤惠帮劝暗下却阻拦,那现在仪华是真心让他去又还是假意?
一念闪过,朱棣又忆想起“她”也曾拿襁褓中的朱高炽做文章,而今日的李婉儿与“她”如出一辙,倒是仪华从未拿曦儿的事找过他一次,不由转脸对仪华安抚一句:“本王去看了,便回来。”
仪华默然置之,朱棣没有察觉,起身便撩帘而出。
望着朱棣大步离去的身影,似有几不可辨的匆忙,仪华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是夜,时入三更天。
仪华朦胧睡去,一张张陌生熟悉的面孔,或凄楚、或绝望、或怨恨的望着她,纷杂的哀求声响彻云霄,她却只身站在高台上惊恐的看着乱棍下生命的消逝……
夜更深了,夜风微凉,烛火摇晃,在墙上投下一片怪异、鬼魅的阴影。突然一阵凉风从门口传来,灯火终于“噗”地一声灭了,屋里登时陷入了黑暗,将侵入者的身影彻底淹没。
不安宁的梦中,她被黑暗覆盖,胸口沉重的似要窒息,仪华挣扎着从梦魇中的醒来。一睁眼,竟是一个人伏在自己身上,动作急切的撕扯她单薄的衣裳,她恐惧的奋力挣扎,却让一道喘着粗气的沙哑男音,在顷刻间化去她所有的反抗。
……儿子,再给本王生个儿子吧……
全身禁不住的发颤,一抹白光闪过神经,她想到了一句话——倘若无能为力,那就接受现实。
第一百零二章 行至
第一百零二章 行至
新雨初停。
长巷里很清幽,空气中浮动着新番泥土草木的芬芳,清香怡人。
一辆驾以四马的宝盖珠缨大马辇,缓缓地行驶在淅沥沥的巷道里,车尾十余辆小马辇依次随行,轱辘辘的车轮声响彻不休。
徐行中,一阵带着水汽的晨风吹来,微微绻起青绮帷幔一角,一道两人宽的漆红角门不经意的映入眼帘。
角门倾敞,门内是一个空旷的庭院,四周空空如也,没有花草点缀亦没有华屋坐落,只有灰色的高墙、青石的地面,简单地无一丝人烟气儿。此时,许是四更天那场时雨,瓦楞上还有凝聚的雨滴,正顺檐落下,敲打在青石地面上,又一滴一滴的滚落至墙角开凿的沟渠里,流淌出去。
车轮声依旧,马车驶过了角门。
晨风渐停了,帷幔覆上了车窗。
脑海里的印象,只留有冰冷的高墙,亮镗的地面,以及那条沟渠……
仪华倚回软座,自然的垂下双眼,尖尖的瓜子脸上表情平静而端宁,掩盖了心里久久难平的心绪。
那间处处透着冷清的庭院,是前朝元宫用于杖毙宫人的地方。
庭院里只有墙,让置身于院内的宫人无处可逃,最终在挣扎无果后丧命于乱棍之下,流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染上青石地面。然,青石面上的血迹,终究会让清水洗涮掉,从殷红的血水慢慢地变得清澈,流进角落的沟渠——随之,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存在过的人,就这样的没了,甚至连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抹去。
一如两日前,整整三十八条人命丧命于此,可时短如斯,却已找不到任何一点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想到这,仪华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冷颤,激地睁开双眼慌乱地看向周围。
“王妃,您怎么了?可是觉得冷?”一个清脆细腻的女声关切的迭声追问。
听到声音,仪华神情恍惚的转过脸去,一张白皙的脸上柳眉杏眼、琼鼻嘴唇,不正是她的近身侍女盼夏?
仪华伸手揉了揉阵阵发疼的太阳穴,轻轻摇头道:“不用紧张,没什么事,大概是有些晕车吧。”
闻言,盼夏关切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地又掩了下去,从车内红木方几上翻了一只茶盅到了一杯清茶递过去,温声细语道:“王妃您先喝口清茶压压,奴婢这就把蜜饯、梅子的瓷罐拿出来。”
话音刚落,只听“扑哧”一声轻笑,迎春吟吟笑道:“王妃,您这可不行!马车都还没驶出王府,您就开始晕车,这后还有一日的行程呢!”
挨着迎春坐得喜冬,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剜了她一眼骂道:“仗着王妃宠您,越发的没个规矩,现在连王妃都打趣了去,小心陈嬷嬷知道了不收拾了你!”说着一指截上了迎春的额头。
迎春素来就被喜冬管着,这会儿也不恼,笑嘻嘻的抱住了喜冬,嘟嘴撒娇道:“陈嬷嬷和秋姑姑留在府里照顾二王子,好姐姐你可别去告诉了她们这个,我改一定改。”脸一转,就向仪华告饶道:“王妃,奴婢错了,再也不敢打趣您了!”
仪华听着放下了茶盅,看着喜冬微微一笑道:“难得出府一趟,你也别过于拘谨了。”
喜冬心里有些慌,觉得仪华虽还是一贯的柔声,却似把自己方才说话的动机一清二楚,不由言辞闪烁的应了一声,就推开身上的迎春,去给盼夏打下手帮着拿瓷罐。
这时,车外忽起一阵骚动,紧接着一片高声齐呼:“参见王爷!”
被撂在一旁的迎春,自进了府就再没出过,听到动静忍不住悄悄撩起帷帘一看:一百多名黑甲侍卫动作整齐有致的跪地行礼,随后又身影利落的翻身上马,威风凛凛的护卫在车队外围。
迎春看得震惊非常,两眼发直的攥着帷幔,道:“王府里也有侍卫,可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就像什么……要上战场的战士似地!还有王爷他一个人坐在高马上,就俯瞰着那么多人……”犹言未完,后知后觉的发现盼夏、喜冬饶有兴味的目光,脸上刷得一下红似沁血,半晌才扔了帷幔大叫一声:“出府了!”
见状,盼夏、喜冬对视一眼,俱是掩嘴轻笑。
仪华却没有笑,只伸手拈了一粒梅子含着口里,闭着眼细尝着它的酸甜味慢慢侵袭味蕾。
三月春,一有骑射宴,一有明军远赴大漠。
而朱棣此行便是以骑射宴为蓝玉接风,并赶在明军春入大漠前巡视三军。
如此,这一趟行程最少也要十天半月,岂不是要将曦儿一人留在王府里这久?尽管她还留了阿秋、陈妈妈、李进忠三人照看,却依然难以安心,尤其是在她手上沾了三十八条人命以后,她莫名地更加怕了……
如今,只能希望这趟行程能一切顺利,以求早日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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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三月中,风和日暖,天朗气清。
通往燕山的路上,林木葱茏、鲜花怒放,踏春的行人熙熙攘攘。官道两旁、树荫之下,到处可见摆摊位的小商小贩,结伴而行的红男绿女,一片热闹繁盛之景。
一路透过青灰纱窗看着外面春景,触目一眼的绿,鲜嫩嫩地似望不见尽头。这般举目眺望,许是视野的开阔,胸襟亦随之豁达,仪华一扫近几日郁结,贪婪的地呼吸着春的气息,享受着难得抽身府外的惬意。
不知觉间,一日的行程将阑,如织的游人各自归去,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寂静的山间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仪华略好奇的往窗外望去,只见沉沉暮霭中,两匹飞奔的骏马由远及近,马上两抹青春飞扬的身影也渐渐明了:两人脸上犹有几分风尘仆仆的灰色,却掩不住其英姿飒爽、风仪俊秀。
这两人一人有救命之恩,一人视为亲弟,仪华看着脸上眼里明显带着笑意:“你们怎么来了?徐增寿可是你央了你朱大哥偷跑出来?”
驾马驶来的两人,动作统一的勒住缰绳,速度缓慢的跟在马车旁,朝着一纱之隔的仪华点头一礼后,徐增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得意道:“大姐,我俩是封命前来迎接王爷和您的!”说着,一拳打上朱能的胸膛,下颌一扬道:“我可没央他,是他跟着我一起来的!”
朱能脸上蓦然一红,又见仪华循话看来,忙低头抱拳道:“启禀王妃,大帐已经在营地外搭好了,一应物什也俱备齐。再行半个时辰,王妃便可休息。属下这先告辞!”
一口气说完,双拳一抱又行一礼,便不由分说的在徐增寿马上一拍,强行与徐增寿加入了骑卫之列。
仪华看着驽马而去的二人,带着年轻青春的气息,她脸上的倦意顿消一半,脸上也一直挂着愉悦的笑容直到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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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昨日和今日都上传的很晚,有些事耽搁了,今天这一章又没啥子内容,纯属过度了,实在sorry
。明日会早更。)
第一百零三章 同宿
第一百零三章 同宿
暮色四合。
远处的燕山山脉隐隐起伏。隐秘的如同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墨汁。
山脚下,一望无垠的的草原上,万千灯火煌煌燃烧,升起袅袅炊烟。
一座由多个帐篷环绕在内,并用重兵把守的大帐篷,就是仪华随后几日歇榻的地方。
第一次入住大帐,仪华也架不住心里的好奇,却碍于身份束缚,不能像迎春、盼夏她们一样东看西望,只略抬眼打量了一下大帐。
大帐宽敞舒适,一架黑漆描金百宝嵌八扇屏风,将倘大的帐内分割成里外两间,里面一间作为睡寝之用,外面一间作为大厅正房。又有成套黑漆描金的几案、椅凳、柜架等家具摆设在内,倒与住家大院相差无几在,只是一板一眼的不知摆设,看起来有些中规中矩的死板,但好在别有一种严谨大气弥补,倒也不错。
再加之,一律黑漆描金的成套家具,又蕴藏了几分豪迈霸气……
真不愧是守边将士的搭建的帐篷!
带着前世的情感。仪华心里有了偏颇,对这件阳刚气十足的大帐,几乎是立即喜欢上了,更有种跃跃欲试的澎湃心情涌起,恨不得这会就出去,见识一下六百年前的大明边防军。
不妨,明日一大早起来,说不定还能见到他们出早操。
念及此,仪华不由止住了走向屏风前那座紫檀木雕云龙纹宝座的步子,驻足转身道:“盼夏,你去看一下行礼箱子搬过来没?早些把行礼收拾了,今儿也好早点歇寝。”
“王妃,不用差人去了!小的已让人把东西抬过来了。”不及盼夏答话,只见陈德海一边撩帘进帐,一边扬着他尖细的嗓子说道。
看到陈德海来了,帐内的八名侍人都转过身看向他,福身叫道:“德公公!”
陈德海看着一张脸笑得似开了花,口中却一个劲称道:“不敢当!不敢当!你们可都是王妃身边的人,当不得行礼。”说罢,又给仪华作了个揖。
仪华抬抬手,未语先笑道:“怎么劳驾你亲自送来了,王爷那可少不了你。”
说话中,陈德海一面指挥士兵将箱子抬进帐内,一面分神回应了仪华的话,道:“军营重地,不得擅入。王爷去了营地里,小的也就没跟。留在营外收拾行礼。”
军营重地,不得擅入,她怎么就忘了?
这次骑射宴除了她外,四品以上的武将内眷也都来了,自然不能将帐篷、宴席设在大营里,想进入大营甚是不易,尤其是身为女子者。
想通,仪华忽觉意兴阑珊,却一转头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