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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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能闻声抬头,一瞬对上仪华蓄满泪水的双眼,以及苍白中仍残留着恐惧的小脸,莫名地一抹心疼在心中徘徊,他微垂下眼睑,定了定恍惚的心神,复又单膝跪了下去,一手拿着银枪垂在身上,一手握拳置于膝前。恭声道:“这是属下应该做得。”
仪华一面由着阿秋、盼夏为她拧干广袖边、裙裾上的湖水,一面正要客气的让朱能起身,忽听岸前有人惊喜的叫道:“婉夫人救上来了!”,她止了动作朝过看去,却见朱能身后几步之遥的朱棣蓦然转身向湖岸走去。
当下,仪华心思一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另快语了一句:“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定会让王爷与你嘉奖。”说罢,也不等朱能反应,就让陈妈妈、李进忠扶她去了湖岸。
半湿的十二幅百蝶飞舞褶裙在眼下旋起一道漂亮的弧度,随即翩然而去。朱能摇摇头,木然地从地上起身,又一次望了一眼在侍人簇拥下走离的身影,即紧了紧手中的银枪,大步流星的走回侍卫的队列中。
来到湖岸前,围在一起的人群自动让开,众妃妾们饱含惊喜的话语,瞬时出口道:“王妃没事!”、“太好了,刚才真是惊险呀……”
仪华没予理会周边惊呼,径直走至朱棣的身边,微伸脖子看了看围成一小堆的六、七人之中。被救起的李婉儿正浑身尽湿的躺在地上,忙转脸担忧道:“婉妹妹可还好?”
朱棣浓眉深蹙,目光在仪华的娇躯上由下及上的打量一遍,便停眸在她泛白的脸上,语气平静无波道:“本王未能救到你,不过刚才看见了,你安然无恙的让人救起了。”
仪华听得讶然,辨不出朱棣话中喜怒,遂只应道:“多亏了前些月护卫去京师的侍卫之一,朱能的搭救,不然臣妾恐就危险了。若是行。还请王爷代臣妾与他嘉奖。”
朱棣点了点头,淡淡道:“本王知道。”停了停,咽喉滚动了几下,正欲再问,就见远处已有几人抬了软架过来,一旁还跟着数名良医。
良医们一见朱棣看来,忙快步过来行礼,朱棣一罢手,免了礼,吩咐道:“你们五人,三人跟着李氏随诊,余下两人随王妃回寝宫。”
仪华身心皆疲,自是希望回宫休息,可一来她身为王妃,府中有何事她都当在场,二来她要揪出当时推她的人是谁。于是,仪华这就勉强提了精神,拒绝道:“王爷,臣妾无恙,还是先去看了婉妹妹的情况再说。”
听到仪华的婉拒,朱棣侧眸看了一眼她挺起的肚子,不容反驳道:“你受惊不比李氏小,为了你腹中的胎儿,你也不该逞强。”一语毕,沉声对阿秋等一应侍人道:“送王妃回寝宫,有任何情况,即刻向本王禀告。”
阿秋、良医等人莫敢不从,齐声应下。
见状,仪华也不再多言,索性依了朱棣的话,由阿秋、陈妈妈搀扶上了停在一边的坐舆,往寝宫里回。
“小进子,你折回去,看看有何可疑迹象!”约行十几米,仪华挑开帷幔,回头眺望而去,见众妃妾各自散去。朱棣也随昏死过去的李婉儿离开,她当即俯下了身,对走在坐舆旁的李进忠低声吩咐道。
李进忠眼珠儿一转,下一瞬已然会过意,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小的省的,王妃您放心”,便四下打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从队伍中推开,贼头贼脑的闪进路旁的灌木丛中,往回走去。
看李进忠灵活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仪华似忽然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气,颓然地倚回了坐舆上软实的靠背,双手习惯性的护住了腹部,闭目养神。
回到寝宫已过子时,已闻得消息的魏公公,早在寝宫里外燃了烛火,又让厨房烧了热水、熬了汤水备着,自个儿领着喜冬、迎春他们立在院中侯着,一件一顶坐舆由六人抬过来,魏公公忙奔跑张罗道:“王妃回来了!快,让厨房上热水、还有热汤水,对了,别忘了衣裳,干净的衣裳!”
看到灯火通明的寝宫内,忙里忙外的侍人身影,仪华不知为何,心中竟出现了一丝安宁,她略分了一丝思绪去思,但不及细想,魏公公已领着一群婢女上前搀扶她回殿内,随后又是沐浴更衣,又是喝热汤驱寒,再由良医请脉开药,直至一应事宜弄完,外面的天已麻麻亮了。
陈妈妈、阿秋两打发了折腾了一夜的侍人,又见躺在炕上的仪华眼睛下乌青甚重,阿秋忍不住心疼的劝道:“王妃您先上床榻睡一会儿,有什么事也急不了这一时半刻的。”
陈妈妈听了也正要劝,突然只见内堂竹帘一掀,李进忠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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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安慰
第八十四章 安慰
陈妈妈怜李进忠年纪小。平时对他多有几分照顾,这见他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忙从移到炕边上的小几上翻了一只茶盏,倒了一杯凉水递了过去,手上为他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唠叨道:“急什么你?先喝杯凉茶,喘口气再说!”
李进忠咕噜噜一口灌进了水,把杯子“笃”地一声磕上几面,就立在炕前咽了一口唾液,瞪大眼睛,道:“王妃!婉夫人为了救您失足落水,显些一尸两命!王爷为了补偿她,以下命晋她为次妃了,下月中秋那日行册封礼。”
李婉儿为了救她才失足落水?还显些一尸两命?
仪华让这话激得连声冷笑,双手撑着炕面猛地就要坐起,何奈受笨重的身形所累,一个起身不及,又反累赘倒回了炕上,连带着就要冲出口的话被急喘一呛,便是一阵咳嗽不止。
陈妈妈、阿秋见仪华脸上不满潮红,以为她是让朱棣给李婉儿晋位的事气得。两人都没好气的横了一眼李进忠,一个就上前为仪华捋胸口顺气,一个忙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仪华的嘴边,劝服道:“王妃您气甚?王爷这也是没法,您和婉夫人一个安然一个昏迷,他自然得去昏迷的那一边。就是这晋位的事……”
仪华轻抿了两口温水,气息顺了下去,这便截住陈妈**话,道:“她晋位本是我意料中的事,再说又不是晋为平妃,我何须为这事置气!”
陈妈妈听了这话,放下杯盏的动作一停,回身迟疑,道:“那王妃是为了……”
仪华抬抬手,隔开阿秋扶胸口的动作,重又倚回锦褥上,缓缓地问:“你们真认为她是为了救我才落水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就不要随便臆测。”
这句话一时问住三人,当时人多场面乱,又是大晚上,究竟看没看见,还真说不准。
见三人这般神色,仪华心下冷笑一声,也没回避陈妈妈,直接又问:“小进子,你折回河岸处有何发现?”
李进忠知事关重大,不敢马虎。忙正容道:“小的仔细留心了一遍出事地点,发现并无异样。至于可疑的人,这更是接触不到,王爷已下命将在场的侍人尽数收押,等候审问发落。”
王公府邸不允丑闻传出,一般不论可有幕后者被逮出,在场的下人皆只有一个下场——死路一条!
想到几十条人命,无论结果如何,最终难逃一死,仪华微起恻隐之心,抬眸又见阿秋等三人一脸的黯然,知他们是想起了自己的命运,心下不由唏嘘一叹,口里却淡淡地道:“我之所以会脚滑往前栽,是因为有人在我右后方推了一把。”
三人闻言大惊,脸上皆是一白,双眼写满震惊的看着仪华。
半晌,阅历较之丰富的陈妈妈,冷静地开口道:“王妃,当时你右侧除了同放蜡人的婉夫人,究竟还站有哪些人。怕是连在场之人也未必能说清楚。”
言下之意,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仪华垂下眼帘,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红潮却渐渐地从脸上褪去,恢复了常态,道:“小进子,李婉儿那边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本以为仪华怒气将一触即发,却没想到她语气又是如常的温和,李进忠发了一个怔儿,才回过省,道:“回来的路上,小的拐了个弯去探了一下婉夫人的情形。但因她院子里人来人往,小的恐人多嘴杂,这就没进去,在外面驻足探听了一会儿。”
说着,李进忠话慢慢地停了下来,飞快地撇了一眼仪华看似宁和的面容,这才掂量着,续道:“听进出的侍人们低下说话,好像是对婉夫人赞誉颇高。说婉夫人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呓语着叫救王妃您和救她肚子里的孩子。”
仪华眼皮一跳,旋即又沉静了下来,听李进忠继续道:“……情况危急的很,幸亏救上来及时,婉夫人才渡过了危险期,不过她落得是寒潭,湖里水凉。以后这病根算是落下……小的走时,婉夫人还没醒,只听了院子里一个嬷嬷的声音哭着谢王爷晋婉夫人位的话,就忙赶着回来禀告。”
“呀!小姐!”李进忠话音刚落,阿秋惊呼一声,待引了一旁两人侧目,她忙自口误,转了话道:“王妃,奴婢记起了!你脚滑时,奴婢是听到婉夫人尖叫说救您,这才反应过来去看,确实真看见了她伸手拉你……但当时天又黑地方又窄,看不清楚怎这话一喊完,她就直喊救命。”
“若是因拉不住您,反被带了下去,也是可能的。”听罢,陈妈妈从旁总结似的插言道。
听着他们左一言右一语,仪华循着记忆循去,依稀间好像真有人拉了她一把,也有个女人在她耳侧尖叫着,但是……
“恩,暂且先这样吧。”思虑不解,仪华不由蹙起娥眉。以手轻叩了一下炕面,道:“陈妈妈,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该大亮了,你去准备一下,和魏公公一起备些礼送去。”
陈妈妈点头应下,仪华却又补充道:“算了,现在就去,抢在王爷命人给我回消息之前。”
陈妈妈再次点了点,欲出声领话,李进忠突然响起一声,贼兮兮的低声说道:“小的回路尽走的小路。遇见了不少东西三所当差的侍人。”
仪华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好姐妹呀,个个都关心婉妹妹的情况。”说着一顿,唤了一声“小进子”道:“你去看看我这寝宫附近,可有人来关心。”
正说话中,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从堂外传来,道:“王妃在等何人来关心?”
他怎么来了?不是该在李婉儿那献殷情吗?
听出声音的主人,仪华蹙额看去,就见陈德海躬身打开竹帘,朱棣负手缓步走来,一派闲庭漫步的气度——倒真是沉得住气,仰或是铁石心肠?
仪华心下不以为意的腹诽了一句,脸上已舒额扬眉的笑看向朱棣,一壁缓慢地欲起身行礼,一壁迭声相问道:“王爷怎这时候来了?婉妹妹可是安好了?”
朱棣自不会让仪华起身行礼,即下出声免了她的礼,才边往炕前走边说道:“本王走时,李氏还没醒,但已无生命危险了。”
仪华听了这话,像是提心吊胆了许久才安了心了一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依在锦褥靠枕上,脸上现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婉妹妹能安然,这就最好不过了。”
一言一回间,朱棣已走到炕沿边坐下,陈妈妈忙斟了茶,曲着膝双手奉上。
朱棣头也没回的挥了一下手,只目光深瞩地看着柔和的宫灯下,仪华苍白的脸色。
陈妈妈、陈德海两人都是在宫里当过差的,极是有眼色,见朱棣朝他们挥手,这便领着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