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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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仪华话里的意思,阿秋眼中疑惑更深,仪华瞧她这副摸样,“哧”地一声轻笑,却未有笑语启口而出,外面就有交杂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便听婢女请安道:“参见燕王殿下。”听此,仪华敛了笑容,示意阿秋扶她坐起来。
很快地,朱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太医以及几名侍药的婢女。
见仪华醒来,正精神不错的倚在床栏上,朱棣深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喜色,须臾,目光渐渐地移到仪华掩在被褥下的肚子,喜形于色的说道:“王妃,辛苦你了。”两年多来。这是她头一次在朱棣身上看见尊重之色,果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仪华垂下眼睛,吁了吁胸腔间的气息,掀眸凝视着他,摇头一笑。
“太医说你最迟四更天醒,倒是一分不差。”相视之间,朱棣脸上的喜色淡下,不着痕迹的审视了仪华片刻,蓦地随口说了一句,便对一旁的太医婢女道:“先服侍了王妃服下药,你再去看看她风寒可有好转。”太医、婢女莫敢不从,忙挨次上前服侍。
这时,朱棣又开口道:“你主子有了身子,又正患着病,你去拿些软枕与她靠着。”阿秋见朱棣皱着眉头指着她说,先是骇了一跳,接着笑逐颜开的应了声,忙去取了两个靠褥放在仪华身下。
靠在软实的靠枕上,仪华却觉一身的不自在,更有些承受不住朱棣灼灼看来的目光,想了一想,她找了话引了注意力,道:“王爷。炽儿呢?”这话使朱棣想起朱元璋离开时的话,心中沉了沉,面上不动声色的道:“炽儿已睡下了。王妃你先喝了药,本王一会有事与你说。”
仪华隐隐猜到朱棣要说何事,却只作不知,双眼疑惑的看了看朱棣,便由着太医婢女侍候她服药、请平安脉。
不一时事毕,众人相继退下,朱棣走到床沿边坐定,目光锁在仪华的脸上,淡淡的道:“王妃。父皇知道你和……令姐的事了。”仪华心中暗道一声——来了!即刻,苍白的脸上似乎又白了几分,却强作镇定的笑道:“王爷,您在说什么?是在与臣妾开玩笑吧。”说完,双手死死地捏住锦褥,头低低的垂下避开朱棣锋锐的目光。
“王妃,是真的!以本王猜测,父皇他该是年前才获知的,还有王良医一家不久前已尽数被杀,连同他刚满一岁的孙儿一起。”朱棣声调平缓地说出,仿佛王良医一家四十二口人命不过与蝼蚁无异。
难怪入冬后她就再未联系上王良医!王良医全家四十二口性命就这样没了!若是她不是被发现有孕,说不定此刻已是刀下亡魂!
瞬间,仪华呼吸困难,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扣住了她的喉咙,“呃——呃——”地发出难听的嗝音。
“王妃,王良医虽受你的嘱咐为国公看病,却瞒着你暗中受贿北元人的好处,对国公下药,他一家的秘密惨死与你无关。”察觉仪华全身陡然散发出一种彻底的绝望之气,朱棣淡漠的面上终于浮现出一缕关切,然后展臂拦她于怀中,用着仪华从未听过的温和的声音,道:“父皇通过王良医的事查出你的身份。可你虽犯有欺君之罪,但依你国公的亲生女儿这一事实,现在又有喜脉;本王便以此为你向父皇求情,他终是默许了你如今的身份,本王也算没失信于国公他。”顿了顿,又安慰道:“王妃,你不用怕了,现下你只要安心养胎,早日为本王诞下嫡子就好。”
听着朱棣看似重情重义的话,仪华骤然清醒,主楼内堂窥听的话字字清晰的在耳畔回响。不由地,仪华一双泪眼婆娑的水眸泛起清冷的芒刺,纤细的身子却似无助一般任由着朱棣拥在怀里。
正相拥沉默着,“咚咚”地叩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朱棣面色一沉,口气不悦道:“何事?”陈德海的声音在外回道:“徐大公子已为魏国公亲手‘净身’了。这会儿,正厅也差不多摆齐了,若王妃身体好些了,还请前去棺前哭丧。”
朱棣慢慢松开怀抱,伸手抬起仪华的下颌,眉头深蹙地看着她未言,半晌方道:“王妃,你刚醒来,若是仍觉不适……”仪华侧开脸移开朱棣手指的触碰,抹泪道:“不了!若不是臣妾误信他人,父亲他……请王爷让臣妾再去送父亲一程。”
“陈德海,命人服侍王妃起身,去正厅为国公尽孝道。”下话的同时,朱棣从床榻上起身,向外踱了几步,又恢复一派亲王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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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一进院,正厅
两只白纸黑字写着“奠”的白灯笼,高高地挂在正厅屋檐下,发出惨白的烛光照亮黎明之前的天色。
厅外院子里,穿着白布素衣的仆从跪在**的青石板地上声似哀伤的哭泣着。厅内棺前放着的蒲团上,穿着素服、头戴白纸花的谢氏、常氏、徐华盈等女眷跪着嘤嘤哭诉着,一旁披麻戴孝的徐家三兄弟正往火盆里烧着引路的冥纸。
一时间,悲戚哀默的气氛笼罩了四周。
“燕王、燕王妃、炽王子到。”这时,一名长仆在厅外廊下通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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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默契
第六十四章 默契
听长仆通禀,跪地伏在棺上哭咽的谢氏身上一颤。颈脖僵硬的扭转过去,瞬即,哭肿的双眼瞳孔急剧一缩,狠狠地瞪着厅门口的几人。
而彼时,身为长子的徐辉祖已放下手中的冥纸,上前拱手相迎道:“已累了王爷、王妃折腾了一夜,现在又有劳烦,实在是——”没等徐辉祖弯腰行下礼,朱棣一步跨前抓住他的双肘止了礼,嗓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道:“国公是本王敬重之人,又是本王的泰山大人,能在他灵前尽孝,是本王当做的,却当不得劳烦二字。”
仪华眼角稍稍一斜,余光浅浅地扫过朱棣,方停眸注视着面含悲怆的徐辉祖,开口道:“王爷对父亲一片敬仰之心,大哥你不必因王爷的身份有所介怀。”朱棣点头附和。
徐辉祖见他们两人一唱一喝倒似默契,又猛然想起先时仪华有喜的事,目光深了深。复杂地瞥了一眼仪华,道:“说来还是微臣太拘礼了,这便请!”说罢,后退一步,躬身迎了他们进入正厅。
未察觉徐辉祖看来的视线,仪华牵着朱高炽随在朱棣的身侧走进了正厅。
厅堂内,正上首摆着的供桌上已放了遮有黑绸带的牌位,上书“魏国公徐达”的金漆字样;供桌上香炉、蜡烛、三牲及时鲜水果、糕点样样齐全,书写着徐达一生丰功伟绩的挽联从两边横梁垂挂而下。
掩藏着几许崇敬的眸光划过两侧的挽联,朱棣转首接过徐辉祖亲自递来的三柱香烛,神情肃穆的对徐达的牌位深深地躬身一礼,又将香烛插入了香炉内,这才回首低唤了一声“王妃”,退至徐辉祖下首伫立。
仪华明白他的意思,蹲身向朱高炽附耳几句,便与他一起跪在供桌下的蒲团上,着实地做足了三跪三叩首之礼。
徐辉祖一旁看着两人的行礼,敏锐地感觉到朱高炽对仪华的信赖,他眉心一动,再一次看了看她与“她”如出一辙的容貌,释然道:“王妃身怀皇家血脉,不可掉以轻心。来人,去换个厚实的软褥子与王妃哭灵跪。”厅内伺候的管事忙领话下去。
话虽平常,却听得仪华一愣,她不待从蒲团上起身,已转脸诧异的看向徐辉祖。
徐辉祖坦然回视仪华,目光深沉威慑。语气却一派自然道:“王妃照顾炽王子辛苦,又孕皇室血脉有功,微臣作为您的至亲,在您身体微恙时自当多予照顾。”
仪华让他目光唬得轻抖了一下,又转念一想,明白了过来,徐辉祖是要让她善待朱高炽,做好一个徐家人当做地,才会有徐家予她的相助。这一点对她来说只有利处,她岂会不答应?
于是,仪华向他福了福身,婉言道:“多谢大哥念着仪华。这父亲走后,以后我兄妹几人都要大哥多多照应了。”
这一言蓦地勾起徐辉祖的心事,他抬起眸一一看过一大家子人,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压上了他的肩,不由深吁口气,情不自禁地欲感叹一句,却忽听“咚”地一声落地轻响,即刻就见摆在桌角的长明灯掉在地上熄灭了,当下他脸上乍然变色。
但不待发作,只见谢氏一把撩开挽联。自联后的棺柩冲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撞上仪华,惊得仪华高呼一声,脚下几个倒退直倒坐在地;谢氏却犹似不知,也不管撞没撞上人,直跑到长明灯前一跪就是放声大哭道:“老爷!这没天理呀,让您走也走不好……呜呜,竟灭了长明灯……”
谁也没料到这一变故猝然而生,在场众人惊骇了一瞬,尖叫声陡然迭起。
“啊!不好了,老爷的长明灯灭了!它灭了!”
“怎么办?王妃摔倒了!快请太医呀!”
……
一道道惊慌失措的声音纷然交错,庄严肃静地灵堂顿时一片混乱不堪。
慌乱中,谢氏边哭边往仪华处看,却恍然间对上朱棣狠厉的眸子,她心中一怵,急忙收回视线,惶惶地踉跄起身,抓住供桌旁一个一两岁大的小女孩,“啪!啪!”便是两个耳光狠狠地煽去,恨声道:“死丫头,果真是个扫把星!从你出生那日,老爷就病情加重,现在你又弄灭了长明灯!当初真该一把掐死你,省地你克死老爷。”说着气焰犹甚,对着小女孩一阵掐打。
一时,小女孩“哇哇”地哭啼声,谢氏骂骂咧咧发狠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灵堂大厅,原本喧嚣的众人也安静下来。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正待这时,一个不到二十岁年纪,长得温婉柔顺的**疾步行到小女孩身边跪下,截住谢氏欲下狠手的动作,哭诉道:“夫人恕罪!茵茵她年纪小不懂事,才不小心搁声供桌弄掉长明灯的,这是无心之失。”
看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凄色,显得愈发惹人怜爱,谢氏恨地双眼冒火,手下毫不留情的掴上**的娇颜,骂道:“林氏,你还有脸求情,老爷自两年前将你纳为妾,身边就没安生的事!”话音一落,又啐她一口,道:“当婢女的下溅胚子,就不该存了攀龙附凤的心,现在就这生的女娃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仪华教谢氏一撞,生生惊了一身冷汗,这会儿惊魂初定,就见谢氏不但不知悔改,还指桑骂槐,心里恨得咬牙切此。但又不能发作,只得憋着气涨红了一张脸,看着谢氏拿林氏母女撒气。这林氏是两年前朱元璋送来地几名医女之一,在入宅三月后因身怀有孕被徐达收为妾身,至第二年(洪武十六)秋产下庶女徐茵。自此,一直被谢氏所嫉,却顾忌林氏总是宫里出来的人,不好暗下毒手,便时不时找她些不快。
“来人!没看见王妃被撞跌倒吗?立刻给本王请太医过来,若是王妃有个好歹,本王定严惩不贷!”察觉到仪华不可仰制的颤抖。又记着她正怀着身孕,朱棣对借机撒泼的谢氏心起一抹杀意,面上却只是一凛,铁青着脸色喝怒道。
众人皆知子嗣在朱棣眼中的看重,一听朱棣不掩怒气的勃发,又窥他额头上青筋一根根爆起,几乎同一时刻,个个俱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徐辉祖身为主人,自然不能不出声。可谢氏弄得场面下不来,朱棣又勃然大怒,话中更是意有所指,他不觉羞愧,忙朝发妻常氏使了个眼色。常氏晓是何意,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