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往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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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鸿铭认为:“生活水平不是评价一个民族文明的合适尺度。今天美国生活水平比德国高,就不能说德国人没有美国人文明。爱尔兰土豆欠收,大不列颠贸易萧条,可能会降低了这些国家人民生活水平,然而人们不能由此就评判说他们已变得不文明。”
20世纪初,当西方列强叫嚣着要中国拆毁大沽炮台时,他声言:“在中国存在着一个更强烈的炮台,不引起世界应有的关注,很快甚至连外国人在中国谋生都不能—除非抢。”
面对西方列强对中国的侵略,他暴跳如雷地站出来戳着统治者的鼻尖骂。庚子年间,辜鸿铭写诗为义和团的小伙子们鼓劲:“来斟满我的杯,灌满我的缸;来跨上我的马,招呼我的人;亮开旗帜开火吧,跟随强健的端王及其同仁!”
他公开宣称,义和团运动是中国人像法国兄弟在1789年那样,向全世界发出血的呼吁,呼吁中国人也应被当作人类对待……
有人说,辜鸿铭是中国近代思想文化领域,在古今中西之争中演化出来的一个特殊而复杂的标本。也有人说辜鸿铭是中西文化不正常交欢中,产生的一个文化怪胎。还有人说辜鸿铭是西学泰斗、国学大师。但辜鸿铭却说自己是中国两个好人中的一个。他说:“一个是蔡元培先生,因为蔡先生点了翰林之后不肯做官就去革命,到现在还是革命。我呢?自从跟张文襄做了清官以后,到现在还是保皇。好人的标准是什么?好人就是有原则,讲气节。”
当初你不爱我
你的声音是那么甜美
你的眼里充满了笑意
你的双手纤细温柔
后来你爱上了我
你的声音变得苦涩
你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你的双手僵硬干涸
这是多么的令人悲伤
因为爱使你变得
不再可爱
这首诗是辜鸿铭送给前来拜访他的英国作家毛姆的。他在告辞的时候说,“你来拜访中国的最后一个哲学家,我该送你点什么留作纪念才是。可是我是一个穷人,我不知道送点什么值得你接受的东西”,最后,他写下这首狎妓诗。并没有过度诠释或是强加新意的意思,只是通过这首诗,可以感到辜鸿铭如果不这么爱着国家,也许他将是一个完美而高尚的绅士,然而正是由于对国家的这份过于痴怨的纠结,使得他完全乱了步伐和阵脚。他因为太爱而变得太不可爱。
1928年4月30日下午3时40分,辜鸿铭走完了他73年人生之路。
据同年9月16日出版的《申报》记载,当时,在北京各色人当中,包括郊区的农民,北京总共剩下男辫子4689条。
看来辜鸿铭不是北京、更不是中国剪辫子最晚的人。
王国维—殉身不忍旧学亡(1)
一
在梅贻琦时代的清华园,当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朱自清、闻一多等先生默念着“独立精神”、“学术自由”进出工字厅时,清华园里还没有四层楼以上的建筑。
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工字厅是清华园的标志性建筑,清道光二年(1822年)清华园划出圆明园后,变成了王府和太子的书斋,庭院中还悬挂着咸丰帝御赐的匾额。清宣统三年初一(1911年4月29日),这里成了清华大学初期的校舍。
1925年4月18日,王国维举家从宣武门内新帘子胡同搬进了清华园。
当时,清华教职员工宿舍分四个住宅区:第一区称“三所”,由外交部派来的校长、教务长等校领导居住;第二区北院,清一色的洋房,由外籍教员居住;第三区南院,房子为中西混合,住着中外教员;第四区西院,全部是中式的平房。王国维把家安在了西院的两所平房中,其中十六号有五间房子,他做了书房,十八号有七间房子,他做了家庭起居的宅院。两处房子各坐北朝南,正房三间,左右各有一偏房。
出了西院往东是成片的农家稻田,住宅附近有流水和小杨树林。王国维每天上午去研究院授课,下午在书房中会见学生或读书写作,在这里,他完成了蒙古史、西北地理等诸多方面的论著。
这一片缠绕在一起的街区,只有北风撩起的尘土呛着鼻子。王国维当年十六号的书房已被拆成一块空地,里面长了半人多深的杂草,在这座紧靠河渠的宅院后头,是吴晗、杨振宁等人的故宅,虽然这些房子都已经破败,但老的架构依然硬朗。不知是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原因,独独把王国维的故居推平了。
一座王国维的故宅倒下了,一座座高楼在清华园里垒起来了。“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施工的铁铲也顺势把梅贻琦校长的这句话砌进了不见天日的地基里。一栋栋楼房像千千万万个庞大的喇叭被放置在时代的主席台上喊话:这是一个不要过去,不要反思的年代,生活的诱惑,已使人无暇顾及物质本身,不管获取什么,获取本身就是一切。
王国维当年说:“精神之存亡,不是凭达官贵人之权势所能左右;学问之兴废,也不可以‘有用’、‘无用’之功用为标准;大学教授不应限于物质的应用的科学,国家最高之学府不当等同于工场阛阓。”可惜,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但太早,声音也太小。
二
王国维初名国桢,字静庵,又字伯隅。国维取意于《诗经》的“其命维新”(《大雅·文王》)。清光绪三年十月二十九日(1877年12月3日),王国维出生在浙江省海宁市盐官镇一个世代读书门第。父亲王乃誉这年正在江苏溧阳县衙做“师爷”,母亲凌氏在王国维不到三岁时便撒手人寰。凌氏夫人出丧那一刻,盖棺、上钉,凌厉欲绝的唢呐,凄凄惨惨的螺号,满屋遍巷的纸人纸马,让这个黄口孩儿一跳出襁褓就掉进了命运掘好的冰窟窿里,王国维终生为憾的“体素羸弱,性复忧郁”,在此时落地成形。
王国维“性讷钝,好谈时务;嗜古籍,而不喜于帖括”。虽然他有着少年应试,一试即中秀才的光荣历史,但自此后,科举的道路再也没有投递给他一个善意的笑脸。科举的坎坷失意,使王国维痛下决心另觅新路。
他一生所处的时代,如同他家乡浩渺迷茫、大涨大落的钱塘大潮:甲午之战、戊戌维新、庚子之变、辛亥革命,直至到他投湖自沉时的北伐战争,中间还穿插了慈禧“新政”、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等几出荒唐的杂耍戏。
1898年春天,王国维辞去了在家乡的塾师之职,在同学徐家惺的引荐下,来到上海的十里夷场应聘汪康年主办的《时务报》馆。
《时务报》的创办,成了维新派的一面旗帜,是变法由口号转化成行动的一个标志,就如同后来的《新青年》启导了“五四”新文化运动一样,《时务报》的刊行,使之成为“戊戌维新”紧攥在手中的指南针。不等王国维反应,一睁眼就已身在维新猛士的行列当中,这为他结交有识之士及后来的出洋留学提供了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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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殉身不忍旧学亡(2)
然而,当王国维清醒过来才发现,如今的《时务报》不仅没有主笔,原来聚集在报馆内的一批俊杰也都早已离去,更没有见到他仰慕已久的维新领袖梁启超,他们直至二十多年后才在清华园里会面。
王国维一边在《时务报》打工,一边在罗振玉创办的“东文学社”读书。
东文学社学制三年,是中国近代第一所日语专门学校,具备了后来外语专科学校的雏形。这个学社的开办,一定程度上适应了那时不能负笈出洋的学子渴望学习外语的需要,并为稍后中国学生大批东渡日本留学着了先鞭。
尽管王国维为边工边读忙得晕头转向,但他的视觉器官并没有萎缩,他非常清楚地看到清廷的危机四伏、社会的百孔千疮,不是说变就变得了的。此时的王国维主张脚踏实地、少说多做,并提醒一班青年志士:不要什么事情都寄托在光绪帝的“变法”上,也不要幻想一纸诏书中国就从此由弱变强,比如兴办教育,就不必坐等朝廷,下面就可以有所作为。
可是王国维的思想在没有被验证之前,就像浮雕的美感一样,只能存活在缝隙和褶层之中,因为没有时代之光的辐射而更加扁平。
在这段身心的低迷期,王国维迷上了文哲之学。三个月后,皇帝被慈禧软禁,谭嗣同等“六君子”被砍头。曾给王国维那一代人带来过希望的“维新变法”,像一座建在暴风雨里的茅草屋,即便能咬牙扛住风雨,也免不了被雷电劈中,在大雨中烧个干净。
三
1900年,王国维在罗振玉的资助下赴日修数理之学,后因养病而回到海宁。
王国维是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最早醒来的知识分子。他早已懂得,单凭引用西方的科学技术,不足以拯救这个病入膏肓的民族。到外国求学,他把目光盯在了西方的人文科学,试图引西方哲人的智慧之水,将中国破落的思想殿堂冲刷干净。
王国维的学问,主要是通过私塾和课外自学打下了经史基础;到上海后,就读东文学社,为其后的“独学”打下了外语基础。他毕生的学术成就,则几乎完全是从“独学”中获得的。
正是这有些落寞的“独”,使王国维更清醒地悟到西方的伦理并不能给中国人以解脱“苦痛”的妙方,在资本主义世界的苍蝇拍下,所谓“平等”、所谓“博爱”的理想不过是躲躲藏藏、鬼鬼祟祟的小可怜虫。
王国维与他同时代的严复、辜鸿铭等人,之所以由“变法维新”一变为“复古倒退”,由极端推崇“西洋学术”一变而倡导“东方文明”,这种前后自相矛盾的变化,其原因就在这里。王国维不愿充当“假洋鬼子”,他一生都拖着长长的辫子,因为他对西方文化的障眼术早已了然于心。“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治疗长在中国传统文化身上的毒瘤,只能以“毒”攻毒。
“人行道上,人群杂沓,十分拥挤,人流或急或缓向四面八方涌去,有几股人流推挤出几条通道,就同无家可归的野狗那样肮脏可厌,像乞丐那样盲目又无理性,这里是一群中国人,在当今那繁荣兴旺的景象中我又看到了他们,他们走路的方式从容不迫,在人群嘈杂中,孤身自立,可以说,既不幸福,也不悲戚,更无好奇之心,向前走去又像是没有往前走,没有向前去的意志,不过是不往那边走而从这里过就是了,他们既是单一孤立的,处在人群之中对他们来说又从来不是孤立的,他们身在众人之中又永远是孑然自处。”这是玛格丽特杜拉斯在《情人》当中对她所理解的中国人的描述。
这段描写,和那个年代的中国人的生存状态是吻合的:没有信仰的光芒涂在脸上、没有生活的欲望在眼睛里亮着,只有鸦片和烟叶才能促使他们的面目表情发生一点微妙的改变。
于是针对当时中国赌博成风、鸦片泛滥的社会颓败现象,王国维在《去毒篇》里调出了一剂解药—宗教与美术。他认为国民患病的原因,于国家,在于不修政治及教育不够普及;于国民,主要是其精神痛苦、空虚除鸦片以外,没有可以慰藉的东西。而国民自身的原因又占主要方面,若不解决这一问题,即便把全国的罂粟种全部烧掉,斩断了印度、南洋的运毒通道,也还是不能改变其民众的委靡。因此,要根除毒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