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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吴淡如-自恋总比自卑好-第4部分

小说: 吴淡如-自恋总比自卑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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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女性主义败在爱情和买衣服两件事上,我倒觉得比较贴切的说法是:女人常败在热恋期里。 
热恋过后,想说不会,多半来不及了。 

外交官夫人有条狗 

占有欲,在所有的感情关系中,是一种必然存在的元素。但当它的浓度超过某个程度时,它会像病菌一样吞噬所有携带爱的红血球。 
感到自已被他人意图强烈占有那一方,通常会反抗,这种侵略一定使他感到不快。 
占有欲常伪装成爱与关心存在。以占有为爱的人常常指鹿为马地说:“我这是为你好。”也会忍不住逼对方选择,他们认为:“如果你爱我(或如果你喜欢我),那么其他的感情关系对你而言都是不必要的。”他们甚至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如果没有了他们,就会活得不好,好死不如歹活。 
占有伪装成侠客,存在于亲情、友情。爱情的草莽之间。 
看看这一则真实的轶事吧!我是在一篇为野狗伸张正义的读者投书中读到的。有位外交官夫人,在丈夫调离台湾的前几天,把爱犬送去安乐死,然后再将骨灰带回原居住国。朋友问她,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吗?这位夫人说,她的国家不许动物入境(应该说是,动物入境检疫相当麻烦),把爱犬送给人家养,她又不放心,只好忍痛让狗安乐死,烧成灰带走。 
投书的人一番好心,说这个真实故事使他感动。他的意思是说,台湾人对流浪狗普遍的弃养与不愿关爱,使此夫人寒心。他要大家想想,有人爱她的狗如此情深义重,我们怎能不感到汗颜。 
我同意,我们对流浪狗不厚道,但上述这个真实故事没办法让我没头没脑地感动,只让我感到一阵寒心。我想,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这只狗幸福地活下去,而主人竟可以因为“如果不是我照顾你,你一定活得不好”的逻辑来毁灭它。这个刽子手,未免当得太情深义重了吧! 
竟然还有人大大感动! 
占有欲很狡猾,它常伪装成爱,并且创造了一套封闭性的逻辑推理,在壮烈凄美的挽歌中,一切破坏似乎都可以被原谅。类似的逻辑,不只是曾经发生在外交官夫人与狗身上,更发生在每一天的社会版上。我看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例子,比如有个男人因受人欺负,心生不平,带了两个女儿到宾馆企图上吊寻死以示抗议;女人因为丈夫有外遇,一心想寻死让他后悔,与其把孩子留在凄凉世间没人照顾,不如带他们一起开瓦斯或投河;男人不满前妻有了新欢,于是持刀杀了前妻和另一个男人;念博士班的男学生因女友变心,就在她实验室下毒,想趁女友中毒在床时殷勤陪伴,求她回心转意;代好友把孩子养大的女人,在好友已有能力照料,要带回孩子时,勒死了小孩,然后自杀,遗书上还写着,既然此生无缘,就要和这个小宝贝在天堂见面。 
脑袋稍微清楚的人,就会洞若观火,这是占有,不是爱。多少罪恶假爱之名而行!占有欲使人戴上美丽的爱神面具,手中却大义凛然地拿着利刃砍向所谓爱人的心窝! 
在占有欲作祟下,多少人的命运,跟外交官夫人的狗没有分别。 
任何感情关系,都夹杂着占有的渴望。但渴望越深,这样的感情关系越不成熟,被爱的人渐渐会感到苦多乐少,难以呼吸。爱,因而稀薄。 
我在友情关系中,也常看到占有欲换上另一种声音,说:“如果你要和他做朋友,那我们就绝交!” 
我们连朋友交友的自由,都要控制左右。 
别以为这种排他性友谊只会出现在小学生或中学生的同性之间,我观察到很多人在长大之后,仍然以这种恫吓之辞在对待朋友。排他性不只对情人使用,也对同性的朋友使用。 
“你到底是和我一国,还是和他一国,你只能选一个!”成年女人之间的友谊,仍然常常出现这种专制而独断的声音。我对成年男性的友谊圈较无观察,但一位男性友人说,在他看来成年男性也是一样的。 
“你是马还是兽?”逼得可怜的朋友两边不是人。为什么我们没有度量承认,它本是一只编幅。它可以飞,像马;它的长相,像兽。 
排他性有时是自动出现的,比如已婚妇女自己会感到,除了丈夫之外她不该有别的异性朋友,甚至是同性朋友。很多女子在恋爱失败或婚姻失败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朋友全无。 
自愿被占有,又憎恶受束缚,也使我们在爱情中痛苦。 
从前的女人(现在当然也还有)喜欢问男人一个问题:“如果你妈妈和我一起掉进河里,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哪一个?” 
这种左右为难的问题,让回答者不是陷于不孝,就是陷于不义,只是一种刁难。会问这种问题的人,潜意识之中最坚固的是占有欲,而不是爱。他们认为:你的世界有我就够了,如果你爱我,其他一切感情关系是不必需的。 
要煮好一道菜,不只需要放盐而已;要煮出一桌美食,也不能只有一种烹调方式。一个人的感情世界如是,只有友情,只有亲情,或只有爱情都不会圆满,为什么我们要把棉花和铁放在同一个天平的两端较量?演讲时我曾问,被问过这种问题的人请举手?有位高中生怯怯地举起手来,说:“我……我还没女朋友……但但……上个礼拜问我这个问题的是我妈,我应该怎么回答?” 
我相信,他妈在当他爸的女友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吧!只希望自己在对方心中是全部,叫爱吗?我们会告诉自己,我爱他,全心全意,无怨无悔,其实只是想全心全意地占有。 
“问这种问题,也可以得到百分之百让我感动的答案!”一个念大学的女孩对我说。我不相信,除非那个男人是孤儿,否则怎能答出让女友满意的答案?不是—— 
“我男友说,他会先救他妈,然后再跟我一起跳下去!” 
看!我们的占有欲确实会指黑为白,让我们沉溺在流沙之中,还以为自己如履平地!难怪,现代人再怎么文明,还是很难让彼此在爱情中互惠、互相成长,只想“互毁”——如果我不快乐,你怎么可以开心?如果我活不了,你也甭想苟且偷生……我们的爱,因而与理性绝缘。 
占有常常伪装成爱,因此,每个爱情都危险。 
不希望跟外交官夫人的狗一样下场的人,总得花一些力气,了解爱的真正本质,并且勇于剥开占有欲的伪善面具。 

幸福,不快乐 

早几年,子丽一定不会原谅德仁的。如果说,当初刚出校门的子丽是一张白纸,那么,德仁就是一个莫名其妙把一瓶墨水倒在纸上,然后逃之夭夭的顽童。 
“你,还是一样漂亮!”在出席某室内建筑杂志社的开幕酒会时,有人从背后拍了萧子丽的肩。子丽猛然回头,仿佛有人倒了一盆冷水在她的头上。还好,是五年多前的事了;还好,周围也没有知情的亲朋好友在场。子丽除了惊愕之外,不必考虑自己错综复杂的面子问题。 
她礼貌地点了下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杂志是我朋友的朋友创办的,我刚回国,没什么事,就来当他们的顾问。”商德仁说话的样子,变得有点吊儿郎当,“你呢?” 
“那么,我应该说,你那位朋友的朋友和我们的老板有些交情,所以我们公司上这个杂志的广告,我来捧场。”子丽说。 
“这里人太多,到外面那个咖啡厅去,我请你喝咖啡如何?” 
子丽的心情还是很矛盾,她曾经发誓,即使这个男人发讣闻给她,她也不愿意再见他最后一面。偶然见了面,却很难拒绝他,怕拒绝了他,一辈子等不到第二次偶然吧!基于一种情缘的心理,她走在他后方三步,脑袋一片空白地跟着他到了外头的小咖啡厅。 
“我……后来到美国去,念了室内设计硕士回来。因为半工半读,所以足足念了五年!”商德仁说,“你喝什么,还是喝水果茶吗?” 
他还记得她的小习惯,这个男人在离乡背井的五年内,一直记着她吗?那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无情无义。 
“蓝山咖啡!”她说。 
“以前你喝咖啡会心悸!”商德仁点起一根烟。 
“我的心脏比以前强多了,很经得起刺激!”子丽说这话难免没有一点报复的意图,“你以前也不抽烟的。” 
“我现在的坏习惯比以前多很多。”他开门见山说,“可不可以不要作比较研究?我知道,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现在过得如何?听阿力说,你两年前结婚了,嫁给你以前的同事,一个很忠厚老实的人,过得很幸福,是不是?” 
“是啊,很幸福。”子丽看着窗外,一只头和腿上有癞痢的流浪狗,畏畏缩缩地横过马路,“你呢?” 
“孤家寡人。我,其实是真的不适合婚姻的……” 
“你终于肯讲出这句话了,可见这几年来,你也不是没有稍微成熟些,好现象!”子丽再也忍不住气。 
“啊,没错,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德仁问。 
怎能不气,他不声不响地逃婚!亲友们礼饼都吃了,礼金也缴了,新娘一脸浓妆,戴着一脖子的金饰,让礼服裹粽子似的绑着身子,苦苦等待,所有的亲友都出动了,一遍遍地回报:“找不到新郎!” 
明明在前一天分手时,他还含笑送她回家,对她说“好好睡”的。如果他被绑架、出了车祸、猝死在半路上,她都可以原谅他,但他却是用自由意志逃脱的!当初并非她强迫他娶她,是两人心甘情愿的,而且还是他的母亲来说的亲,说商家只有一个儿子,反正他们已经谈了那么久的恋爱,赶快送作堆吧!子丽对德仁的好,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每个人都知道,他娶她不会吃亏。可是德仁竟然逃走了!“我能不气你吗?”想起那时的尴尬、仿县与无助,子丽的嘴唇仍然气得发抖,“你为什么不能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你如果不想结婚,你大可以告诉我,不要临阵脱逃!”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懦弱,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家人也都喜欢你,我也……我也觉得跟你相处蛮愉快的。可是那天晚上我忽然很害怕,我感觉我的人生会被排进一个永远也跳不出来的公式中,像一只被放在蜘蛛网里的蚊子……”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那只黑寡妇蜘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德仁说,“你是个很好的女人……” 
“可是你要告诉我,其实你从未爱过我,是吗?” 
德仁沉思了好一会儿,似乎绞尽脑汁在想,怎样说才不会伤人。时移事往,他只记得,两个人念书时自然而然走在一块,先成了朋友,又自然而然地成了情人。爱呢,也许不曾轰轰烈烈地爱过,但什么又是爱呢?爱本来就是抽象又模糊的感觉,无法确定的感觉。 
结果,德仁的姐姐和姐夫,一对在日本结婚、在台湾还未宴客的新婚夫妻,在众人慌乱成一团的时候解了围,上台说,我们愿意充当新郎与新娘。听说德仁在花莲一个避世隐居的朋友家躲了好一阵子,就到美国去了。德仁在学校学的是商业,到美国去,学的却是室内设计。 
“应该说,跟你在一起,很幸福,但不快乐!” 
什么叫做很幸福但不快乐?子丽呆住了。原来幸福和快乐还可以分开来讲。难道不是吗?她嫁给陈子祥三年来,是很幸福,因为陈子祥是一个跟桌子一样不会跑的男人,对她不错,但她并不快乐。那种不快乐,因为他真的不错,也没错,所以无从挑剔,只能埋在心里,不知怪谁,只有怪自己不知足、怪自己脾气坏。怪自己身在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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