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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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是一群战争狂人。我想我已经对整个背景有了一个宏观的把握。谢谢您的启发。”肖恩又把话往回拉:“我能不能问几个比较直接的问题:跟山口先生一起从事右翼活动的,都有哪些人?都有什么具体活动?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一个叫做‘镰仓谈判’的历史事件,也许能够回答你这三个问题。”
“是日本的镰仓市吗?”
“是的,那是我的故乡。在那座美丽的小城,一群魔鬼竟然举行了日本数千年历史上最肮脏的谈判。我为那座无辜的城市感到耻辱。”
“什么谈判?”
“说起来还真有些麻烦。要说清楚一件事,得首先说清楚十件事。而这十件事还得一件一件地说清楚。也许,我们正被一个哲学上的问题所困扰?你有这样的耐心吗?”
“能有机会聆听您的教诲,我们已经深感荣幸,您请讲。”肖恩说。
“那我就试着一件一件地说清楚。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日军败局已定,参谋本部下令销毁全部与细菌战有关的文件、材料及设施。8月9日至15日,驻扎在中国东北境内的731部队和100部队,用了整整7天时间,才销毁完所有的细菌战证据。8月15日,东北境内最后一批细菌部队成员乘坐日本军方提供的专列,从长春出发,途经朝鲜,在釜山换乘轮船撤回日本。从这一天起,日本细菌部队就成了历史之谜。我们所能了解的,可能永远都只是它的一部分。
“事实上在销毁证据的这7天中,黑龙江境内已经有一些刚刚毁掉证据、还来不及逃跑或正在逃跑途中的细菌部队成员,成了苏军的俘虏。通过对这些战俘的审讯,8月中旬,苏军证实了日本细菌部队的存在。8月26日,美军情报部门获知这一情报,当天深夜,这一情报传递到美军最高军事当局。8月28日,受美军当局指派,麻省理工学院克博敦教授率生化专家一行7人,乘专机急赴日本,从专业角度对日本细菌战一事展开调查。与生化专家同机抵达日本的,还有美国国防部派出的萨德森上校和他的3名特工。
“美国为什么对日军细菌战如此敏感?反应如此迅速?早在1941年,美国就开始对细菌战的可能性进行评估,随后在华盛顿郊外的底特利克建立了专门的研究所,1942年底正式开始生化战的研究工作。作为生化战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能容忍苏联首先掌握更多有关日军细菌战的资料,所以在两天之后即派出了高规格的专家队伍及情报队伍。在我看来,1945年8月28日,美国针对苏联派出的这两支调查队伍抵达日本,东西方冷战就开始了。
“他们到日本的任务,主要是搞清楚三个问题:一、日军细菌部队的研究水平;二、日军细菌部队的实战水平;三、苏军对日军细菌部队的了解程度。
“按照石井四郎制定的撤退步骤,细菌部队撤回日本即自行解散。撤退前,石井四郎宣布了三条禁令:第一,严禁向他人透露细菌部队的任何秘密;第二,严禁向他人谈及自己在细菌部队服役的经历;第三,严禁细菌部队成员私自联络。
“最初的几个月,美军情报人员一无所获。他们没有细菌部队的任何资料。萨德森三次提审梅津美治郎,这位前关东军总司令都只是交待了一个细菌部队的731番号及其前后两任部队长:石井四郎和北野政次。除此之外,梅津美治郎借口731部队是一支秘密部队,出于保密需要,该部队实行单线直接管理体制——也就是说,每个知情人只知道自己的直接上级和直接下级。作为关东军总司令,对上他只向陆军部长负责,对下他只接触731的部队长。部队长以下他一概不知,具体情况也许只有前后两任部队长知道。而这个时候,萨德森获得的情报是:前后两任部队长,北野政次被关押在中国上海,石井四郎已经死亡。”
“石井四郎逃回日本就死了吗?”肖恩产生了疑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的,美军情报人员急匆匆赶到日本时,东京各大媒体正在报道石井四郎死亡的消息。731部队的部队长,是他的秘密身份,他的公开身份是陆军军医中将。报道称,石井中将于8月25日在故乡千叶县山武郡千代町家中自杀身亡。其葬礼的现场照片登在8月28日东京各大报纸的头版。在那段时间的东京媒体上,几乎每天都能找到几个将官以上的自杀者。将官以下的自杀者,已经不算新闻了。
“唯一知道细菌部队详情的前后两任部队长,一个被关押在中国,一个自杀身亡。美国第一批调查人员,甚至找不到一个真正了解细菌部队详情的审讯对象。一个月之后,他们只有无功而返。但苏军审讯日军细菌部队战俘的情报,还在源源不断地传递到美国国防部大楼。10月上旬,美国再次派出细菌专家希尔博士和国防部情报参谋托姆森上校,率领各自的人员,赶赴日本,继续开展针对日军细菌部队的秘密调查。
“托姆森上校是美国情报部门的新星,号称能够完成所有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手下5名特工经验丰富。抵达日本当天,他就带上自己的情报人员,转乘美军提供的专车,进驻石井四郎家乡千叶县。以托姆森对日军的了解和自己的经验判断,石井四郎一定会带一批故乡子弟进入他的部队。
“托姆森不愧是情报高手。他把调查目标锁定为千叶县境内所有的开业医生,调查范围从最偏僻的乡村小镇开始,一步步向大城镇收缩,最后才是千叶县城。在托姆森的铁腕推动下,到10月中旬,美军情报网就遍布千叶县境内的所有角落。他手下一个编号412的特工,负责军井郡片区的搜寻。10月21日,412决定步行前往军井郡最偏远的大贯町。占领军总部提供的资料介绍,那是一个仅有一千多人口的乡村小镇,没有公路,从最近的火车站出发,步行还有近三个小时的路程。
“黄昏时候,412到达大贯町。拜读这位特工先生此后写的回忆录,我知道当时那个日本小镇,并没有给他留下美好印象。零零散散的平房笼罩在夕阳中,一片凄凉。偶儿有一些拖着木屐的行人,也全都是老人和孩子。占领军提供的资料上说,小镇有一千多人口,看样子两、三百人都不到。412的公开身份是占领军‘治安协理员’,协助地方政府的治安工作。他找到町政府官员,出示文书后,说自己在路上感冒了,要找医生看看。
“町政府官员带他找到镇上的千代旅馆。说是旅馆,也就是几间平房。其中一间门楣上挂着‘大田诊疗所’的牌子,房门关着,门上挂着‘出诊’的小牌。老板娘千代子的丈夫和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没有生活来源,以开旅馆维持生计。见来了客人,她迎出来说,大田医生去村里出诊,还没有回来。412顺便打听起开业医生的情况。町政府官员介绍,开业医生名叫大田三,原籍石川县,战火把家毁了,几个月前从家乡来到大贯町投奔亲戚,不料亲戚家的人全都死在战争上,他就在小旅馆里租一间房子安顿下来,开业当起了医生。
“412随后住进千代旅馆,选择了大田诊所隔壁的一个房间。他嘱咐老板娘,说自己感冒了,需要休息,请不要打扰,就关上了自己的房门。旅馆本来就是普通平房,对他这样的高级特工来说,进入这些普通平房的所有房间,几乎都是畅通无阻的。
“412轻而易举就潜入隔壁的‘大田诊疗所’。这是一套一进二的房间,外间用作诊所,摆着一些诊疗工具和药品。里间是生活起居室。在那堆生活用品中,412很快就注意到一只水壶。
“那只水壶不是普通水壶,而是具有过滤、净化功能的微型滤水器,是从‘石井式滤水器’改进而来的。石井四郎作为一个拥有京都帝国大学医学博士头衔的科学家,倾其所有地把他的知识都应用到了战争上,有过十多项用于战争的所谓发明创造,政府当局还向他颁发了专利证书。如‘石井式滤水器’,‘石井式细菌培养箱’,等等。当然,可怕的人体实验也是他的‘发明创造’,他也因此获得了‘东方最邪恶的人’这一头衔。
“412以前见过‘石井式滤水器’,但没有见过眼前这种微型滤水器。以特工的敏感和嗅觉,他马上判断出那一定是用于行军作战、野外生存的东西,而且跟‘石井式滤水器’的原理差不多。他由此得出结论,这个大田诊疗所的主人,可能上过战场,而且跟石井四郎有着某种关系。
“滤水器的发现,是一个意外收获。412潜入诊疗所的目的,本来是要寻找对方的毕业文凭,进而核实其身份。当时日本政府要求,开业医生必须持医学院校毕业文凭到开业地政府登记。由于战争刚刚结束,民众对医务人员的需求陡增。那个时期,无论城市还是乡村,随处都能看到从战场上撤退下来的伤病员。加之战后疾病流行,也需要大量医务人员。基于这种需求,基层政府对开业医生的管理就很宽松,很多地方甚至是一片混乱。所以,直接到政府部门调阅登记档案将无法查出真实情况。托姆森曾要求他的特工们注意核实开业医生的文凭。细菌部队成员为了逃避审判,可能隐姓埋名,也可能用化名登记开业,但不会在毕业文凭的原件上做涂改。
“412刚到町政府时,就提出要看看开业医生的登记情况,他好选择一家诊所看病。町政府官员告诉他,整个小镇只有一家‘大田诊疗所’。因为事情太多,小镇也需要一家诊所,所以先让他开业,还没有来得及发执照,也就没有登记。
“对一个老牌特工来说,这等于是告诉他,这个人的身份值得怀疑。看到滤水器后,疑点上升了三成。找不到毕业文凭,疑点上升到七成。他到过其它类似的诊疗所,主人不想隐姓埋名的话,会把毕业文凭展示在最显眼的位置,提示求治者自己师出有名。而这个大田诊疗所,他翻遍了里外两个房间,也没有发现主人的毕业文凭。这等于是告诉他:主人想把自己深深地隐藏起来。
“有这三个疑点,412已经下了判断:大田诊疗所的主人躲藏在这个偏僻小镇,极大可能是隐姓埋名的细菌部队成员。
“搜查这种毫无防备的房间,对412这样的职业特工来说,5分钟就足够了。5分钟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412后来在他的回忆录《美国,你犯了包庇罪》一书中,是这样描述的……啊,我这儿有这本书,你们还是自己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再问我。冒昧地问一句:两位阅读英文有问题吗?这本书还没有中文版,我这儿只有英文原版。”
“没问题,我俩正好都能阅读。”肖恩说。
渡边健次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精装书,翻到中间的某个地方:“就从这儿看起吧。”
“谢谢老师。”吉林按日本人的礼节,深深鞠了一躬,双手接过翻开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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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七章 镰仓谈判之二:特工自述
(3)
……我发现那只滤水器后,感觉可能有好戏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躺了一会儿,就听见老板娘千代子的问候声:
“您回来啦!”
“啊,我回来了。”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回答,随后是吱吱吱的开门声从隔壁诊疗所传来。一阵啪啪啪的木屐声后,又是千代子的声音:
“啊,大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