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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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遵照勇作的指示前往后院。假装在看盆栽时,她听见有人小声地叫“太太”。一看后门,勇作就站在对面。
“我昨天忘了问一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勇作大概是怕被别人听见,他的用字遣词是警察面对与案件有关的人时的方式。
“嗯 ,如果只是一会儿……”美佐子的演技不像他那么高明,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打开后门。
勇作说声“打扰”,走了进来。
前往别馆的路上,两人都不发一语,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相对。美佐子虽然笔直前行,心神却集中在身后的脚步声上,和仓勇作就在自己正后方……
从玄关进屋,关上门后,两人这这才面对面。美佐子说“请……”,却续不出“进”字。和勇作四目交会的瞬间,她变得全身僵硬。他会不会就这样抱紧自己呢?两人站得很近,勇作的确有可能那么做。
然而,勇作移开了视线,再说声“打扰”,然后开始脱鞋,美佐子慌张地为他准备拖鞋。
美佐子带他到园子刚才坐过的椅子,心想,还好事先拉上了窗帘。
“喝咖啡好吗?”美佐子正要往厨房走去,勇作眼神真挚地看着她,说:“我什么都不要,你可以留在这里吗?”
他不再像刚才那般语气生硬,于是美佐子和他相对而坐,却没有勇气正视他。尽管想对他倾诉的话无穷无尽,脑海中却想不出只言片语。
不久,他开口说:“昨天真是吓了我一跳。我做梦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
“我也吓了一跳。”美佐子总算发出了声音,却异常嘶哑。
“你结婚多久了?”
“五年了。”
“五年……已经五年了啊。”勇作闭上双眼,咬紧牙根,感叹岁月的流逝,“有小孩吗?”
美佐子摇摇头。
“哦。”勇作简短地应了一句。
“你呢?单身?”美佐子问。
“嗯。”他回答,“除了没有缘分,主要还是因为我没心情谈感情,今后大概也不会再有那种心情了。”
他缓缓地摇摇头,低下头深呼吸,再度抬起头盯着她的睑。“你在那之后过得如何?和我分手后,成为大学生……”
美佐子将双手放在膝上,十指交握。“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重新振作起来。即使上了大学,我每天心里还像是空了一个大洞……你呢?”
“我也一直很沮丧。不过,我在警校里过着纪律严明的生活,老实说,根本没空情绪低落。”
“警校的生活很苦吗?”
“简直就是地狱。”勇作的脸上浮现微笑,“和军队一样,什么都管得很严。最初的一个月就有不少人退学。”
“你曾想过放弃吗?”
“想过。不过,我不能放弃。我只剩这条路可走。一想到牺牲了之前拥有的珍贵的东西,我更不能放弃。”勇作看着美佐子的眼睛,“痛苦的时候,我就想起你。虽然我在进入警校之前就决定不再想你,但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美佐子肯定地说,“即使放弃了你,心中还是对你有所期待。想着说不定哪天你会跟我联系。只要邮筒里一有信件,我就期待是你寄来的。可是,这个期待却总是落空。”
“我也曾犹豫要不要跟你联系。”勇作一脸沉痛地说道,“父亲去世时,我刚毕业两年。不过,我不想打扰恢复平静生活的你。”
美佐子蹙眉,摇摇头。“一点儿都不平静,我每天都过着空虚乏味的生活。”
“就算是这样……”勇作低下头,露出痛苦的表情,“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自己作了一个对彼此最好的选择。事实上,和你分手后,我的人生真是一团槽。幸好没有把你卷进来。”
勇作抬起头,环顾室内,像是在确认她目前的生活情形。“对于你已经结婚,我早已作好心理准备,那很自然。你是在……哪里认识瓜生晃彦的?”
“他父亲介绍的。”美佐子简短地告诉他,自己曾在U R电产工作,以及因此认识了晃彦。
听到她说“所以我不是恋爱结婚的”,勇作露出一种既难过又放心的表情。“哦,你们不是……”
“坦白说,我也想因恋爱而结婚。”
勇作叹了一口气,用左手搓着脸,自嘲地淡淡一笑。“我昨晚夜不成眠,都在想你。不,应该说是在诅咒命运的作弄。我早已作好你会结婚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对象会是他。”
“你认识我先生吗?”美佐子惊讶地问。
“可不只是认识,”勇作说,“早在遇见你之前,我和他就因为奇妙的缘分连在一起了。不过,这对我绝非好事。真要说的话,他应该是我的……宿敌。”
“宿敌……对手吗?”
“不过,说不定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勇作接着提到第一次遇见晃彦的情形,以及此后两人的关系。的确就像他所说的,那或许该称为奇妙的缘分。
“我在初中时代也赢不了他,只能沦为第二,永远当不了第一,都是因为他。不管在什么方面,我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虽然身边的人都佩服我,我却不曾感到满足。最简单的解决之道就是转校,但我没有那么做。后来,我和瓜生报考了同一所高中。因为我不想让这场竞赛在我一败涂地的情况下画上句号。”
“可是,”勇作抓抓头压抑心中的焦躁,“结果还是一样。不管到了哪里,都不改我是他手下败将的事实,只有我内心的屈辱感一再累积。我彻底败给了他,不管做什么都比不上他。我已经放弃了,因为我赢不了他。不过我想,我们终究会就读不同的大学,彼此的竞赛就会告一段落。但升上高三后,我听到了一件犹如晴天霹雳的事——瓜生立志要当医生,决定要考统和医科大学。他的志愿和我的一样,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想,这或许会是一次决定性的胜负。果然不出所料,他考取,我落榜,而我正好在那时遇见了你。”
“原来是这样啊……”她也觉得这是命运的作弄。
“遇见你的那所医院也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所以我期待遇见你之后,命运能有所改变。结果你也知道,十多年后重逢时,你已经和瓜生结婚了。虽然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神存在,但碰上这种讽刺性的际遇,你应该能了解我想找人倾诉的心情吧?”
美佐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的手,什么也答不上来。
勇作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解,略显慌张地补上一句:“当然,我并不是在恨你。无论你和谁结婚,只要过得幸福就好.我当时的心情不会改变。这和对瓜生的感觉是完全不同层面的问题。”
美佐子对“幸福”两字有些反感,难道勇作觉得她如今过得幸福?但她没有表示什么,反而问道:“你现在对我先生依然心存敌意吗?”
“我觉得敌意这个说法并不适当,但的确想和他算清当年的恩怨。”
“这样啊……”
“其实,我今天去见过他了。”
“我先生?”美佐子扬了一下眉毛。
“不过,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和从前一样,完全没变,依旧冷静过人,即使面对刑警,也能泰然自若地应付。”
“对他而言,那样的场面根本不算什么。”
“似乎是。”说完,勇作稍微伸了个懒腰,将脸凑近她,“你……爱他吗?”
美佐子瞪大眼睛凝视旧情人,各种思绪在脑中交错。
“我一定要回答这个回题吗?”美佐子反问。
勇作一脸错愕,接着苦笑了。“不,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或许你认为这根本无需回答。”
美佐子紧闭双唇。其实她是答不出来,而且害怕一旦将答案说出口,自己将会完全失去控制。
“我来除了想见你,还有一个理由。”勇作稍稍改变口气,“我有事想请教瓜生晃彦夫人,希望你务必如实回答。”
美佐子吞了口口水。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禁挺起双肩。“什么事?”
“我想请教一件昨天发生的事。瓜生昨天中午之前是不是回过这间屋子?”
面对勇作的问题,美佐子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脏怦怦乱跳。
勇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他果然回来过?”
“不”。美佐子摇头,“我没看到,他应该一直都在大学。”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心想,自己的演技真是太差了。
他静静地以锐利的眼神看着她,试图窥探她的内心。“他应该回来过,”他低声说,“回来拿十字弓,然后拿着弓先回大学一趟,再到墓地去杀害须贝正清。”
“你为什么要怀疑他?”
“直觉,我的第六感对他特别敏锐。”勇作用食指轻轻戳着太阳穴一带,“他从这里回大学的路上,打电话给大学附近的套餐店,要那里的店员送外卖到他的研究室,以取得不在场证明。可是,如果外卖太早送到就糟了,所以他点了比较花时间的套餐。一知道他点的套餐,我的第六感就启动了。他点了蒲烧套餐。”
“有鳗鱼……”美佐子顿时语塞,随即察觉到了勇作话中的含义。
“你好像知道了。”他说,“你当然会知道,我也知道他从小就最讨厌鳗鱼。如果他非得点那种套餐,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
晃彦的确讨厌鳗鱼,美佐子知道这点,从来不曾将鳗鱼端上桌。
“就算你真的没看到他,我也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过,从你的反应来看,我确定自己的直觉没错,昨天白天他曾经回过这里。”
从勇作口中说出的一字一句,强烈地撼动了美佐子的心。这不只是因为心事被人看穿,更让她松了一口气:要是得将对晃彦的怀疑深藏心中,自己独力面对,只会备受煎熬。
“我觉得这是老天赐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一生中唯一能胜过他的机会。所以,就算你千方百计想袒护他,我也一定会揭露真相。”
美佐子心下冰凉。“我……不会袒护外子的。”
“咦?”勇作半张开嘴。
“我怎么可能……袒护我先生,毕竟我连该怎么袒护他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嫁进这个家好几年了,却对他一无所知。”
“小美。”勇作脱口而出,从前他是这么叫她的。
美佐子对着旧情人说道:“我的人生……始终被一条看不见的命运之绳操控着。”
4
勇作回到警局,发现织田正坐在会议室的桌前查着什么。桌上堆着厚重的书籍,其中还夹杂着外文书。
“你倒挺悠闲。”织田一看到勇作,马上不悦地讽刺他。
勇作假装没听见,问道:“这些书是怎么回事?”
“我从瓜生直明的书房里拿来的。须贝正清在被杀的前一天,曾说想看看瓜生的藏书并进过书库,所以我正在调查他到底想看什么。这真是个既无聊又令人肩膀酸痛的工作。”织田故意活动起肩膀,仿佛在说:还不是因为你偷懒,我才这么辛苦。
“其他人去打听线索了?西方先生好像也出去了。”
“他去了真仙寺。好像找到十字弓了。”
“哦?终于……”
命案现场并没找到凶器,大家都认为案犯已将其处理掉。
“我要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织田站起身来,不等勇作反应就离开了会议室。他的意思似乎是:也让你尝尝那种无聊的书的滋味。
勇作只好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是《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