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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烟帘柳落-第63部分

小说: 烟帘柳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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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修的长乐公主宣砚,一身利落的骑装,一头青丝竖起簪在玉冠里,手上还拿着马鞭,俨然男装扮相。看着杜太医笑道:“杜太医,这次是给哪位娘娘诊脉呢?”
  杜太医含糊敷衍:“是皇上宣臣面见的,不过问了些养身上的事。”
  宣砚漫不经心的点头,刚要放人走,突然见高受良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高受良因为追杜太医,竟然一时没有看到旁边的宣砚,到了面前才乍眼见到,一时惊慌,被拌的一个踉跄,拂尘也差点甩出去。他连忙跪倒:“奴才给长乐公主请安!”
  “高公公,这么惊慌失措,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怎么,有急事找杜太医?”
  高受良抹了一把汗,频频点头:“是,是皇上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未解,所以派奴才来问清楚。”
  宣砚手里的马鞭甩的噼啪响:“既如此,您二位就忙着,本公主先走了。”话虽如此说,却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丫头,那丫头伶俐的一点头,扶着宣砚慢慢走远。
  高受良眼见着长乐公主走远了,松了口气,让杜太医附耳过来,神色严肃的说了些什么。
  杜太医的脸色突然变的苍白,连腿也不住的颤抖,抓着高受良的手颤声道:“高公公,您既然看见了,和我说什么呀!还不赶紧禀报皇上,让刑部来处理这事啊!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晚蔷园里的那位如果出了什么差池,你我都得掉脑袋!”
  高受良一把捂住杜太医的嘴,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别急啊您,听我说完。您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只要当做没听到没看到,您哪,只要开个其他的类似的但对母体温和无害的方子,你就算成了。”
  杜太医仔细琢磨这话,明白过来后扒开高受良捂在自己嘴上的手:“高公公!你是要害老夫啊!那药,不管是破血极寒的虎狼药,还是温和无害的药,不管怎么说,后果都是一样的!老夫万万不能做这事,被万岁知道了,老夫九族都不够杀的!”
  高受良平心静气的一笑:“杜太医,我既然敢做这事,当然敢担保你我都无事。你只管开方子,下剩的事一律不用你管。你以为我有几个胆子敢擅作主张做这事?”
  杜太医又琢磨这句话,把每个字都摸透了,这才开窍,吓道:“高公公,你是说,这事其实万岁爷……”话未说完,又被高受良一把捂住。
  高公公笑的诡秘:“杜太医,你我都是做奴才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得清楚。甭管上头是什么意思,揣摩透了照办就是了。”说完,斜着眼看着杜太医。
  杜太医听得连连点头:“老夫知道了。这就去抓药,还要劳烦高公公了。”
  宣砚其实并未走远,站在池塘边丢石子玩,远处一个小太监偷偷溜过来,附耳在那小丫头耳边说了些什么,小丫头听了,又一字不落的朝宣砚说了。宣砚的脸色凝重起来,狠狠的丢出一块石头,溅起一池的水花,她低声下令:“咱们不回府了,回南书房。”
  宣墨手执黑子,正在和自己对弈。高受良悄无声息的将茶盏换成新的,垂头立在一旁。
  放下黑子,宣墨头也不抬的问:“那边可有动静?”
  “回万岁爷,有动静了。奴才已经按万岁的意思,交代下去了。”
  宣墨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全副的心思又放在眼前这一盘棋上,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瞒过自己,就能骗自己其实是不知道那件事的。
  外面一阵嘈杂,隐约听得太监为难的阻挡:“长乐公主,万岁正在休息,您不能进去!”接着是一阵清脆的马鞭甩地的声音,太监们叫着跳脚躲过那些鞭子,乱成一团。
  高受良脸色发白,等宣墨示下。宣墨轻轻一挥手:“让她进来罢。其他人都退下。”
  宣砚用力又甩了一鞭,看着小太监们鸡飞狗跳,满意的一笑,昂着头气势汹汹的闯了进去。
  “皇兄!嫂子没死!她就在晚蔷园里,她还怀孕了!高受良那奴才要打掉她的小孩儿!嫂子如果没了孩子,非得寻死不可!”
  宣墨没有抬头,轻轻将一粒棋子按在棋盘上,玉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哥!”宣砚没有叫皇兄,而是叫了哥。
  宣墨终于抬头看她,只是一瞬间,宣砚就噤了声。
  他逆光的容颜苍白,眉目如雪,淡淡的一丝疲倦和颓然,看着宣砚笑起来:“砚儿,我这几年,过的很辛苦。”他轻轻抚过手上纵横交错皮肉翻卷的伤疤,“她如果死了,我便去陪她。何况,我以为,我早已在无间。”

  柒拾壹

  宣砚的眼光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那些伤痕,唬的一下子冲了上去细看,慌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宣墨收回手,放下宽大的金丝龙纹衣袖:“你下去罢。”
  宣砚听他的称呼由“我”又变回了“朕”,知道铁石心肠的那个宣墨又回来了,只得告退,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皇兄,你莫要后悔。”
  宣墨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微光,又很快湮灭,眼底浮上隐约的沉痛和愠色。后悔是什么感觉,他知道。那样剧烈翻腾的,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肺掏空,只为换回曾经时光的感觉,他了解;明明拥有过,却生生被自己推开被自己错过的感觉,他明白;可是当情感不受控制的偏离方向,又该怎样去掌舵和控制局势。他不知道如果再伤害流苏一次,他千疮百孔的感情,还有没有勇气承受她的再一次怨恨。给他定罪的期限,是不是将会永无止境。或者,连如今这淡淡的类似朋友相处的模式,也将一去不回。
  宣墨颓然,他的感情,像是陷进泥淖沼泽,愈挣扎愈堕落,坠进阴暗腐烂潮湿的往事深处,永生不得救赎。面前的棋盘像是在嘲笑,嘲笑他如棋局一样一着错步步错的失败,嘲笑他自以为是的能够掌控全局。宣墨倦怠的伸出手,将黑白的玉石棋子慢慢的收进棋盒,低声唤道:“高受良。”
  “奴才在,万岁爷有何吩咐?”高受良左臂搭着拂尘,弯下腰等待示下。
  “去告诉杜太医一声,换成安胎药;寻个由头,处死梨若;那件事,就这样罢了罢。”
  高受良心里惊讶,面上却应了下来,弓腰退出南书房,急急去找杜太医。
  莲喜低头绣着一幅富贵花开的锦缎,五色丝线十分鲜活艳丽。流苏想起前世学习妊娠过程这一章时书上的插画。那样小小的,血肉模糊的一团,却渐渐长出了手脚,长出了眼睛和耳朵,最终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生命的延续真的很神奇。”她喃喃。
  “夫人,您说什么?”莲喜抬头,面色不若平日的活泼温柔,有些哀戚。
  流苏敏感的察觉到了,随口问:“莲喜,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莲喜的眼睛就湿漉漉了,盛着两眶眼泪还拼命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细声细气的说道:“梨若姐姐她,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今日高公公派人把她领了去,听小祥子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是么?”流苏懒散应道。她觉得自己那称之为同情怜悯的情感,在知道夏欢颜的真实身份的一刹那,早已灰飞烟灭。她不是天生凉薄,却最终丧失了爱和被爱的能力。“生死有命,死了,也未必不是坏事。莲喜,擦擦你的眼泪,扶我去看看院里的梅花。”
  莲喜可怜兮兮的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扶着流苏出院门。
  那虬枝老梅开的很盛,满满一树梅花像是丹蔻芝华,盛放到极致。流苏甩去脑海中突兀浮现的苏柒然在梅树底下喝酒的影像,她已经不大再想起苏柒然了,不是不想,是不敢。那个窟窿在苏柒然胸口,也在她心上一直溃烂下去,血肉模糊无法愈合。
  “流苏。”声音清朗温润。流苏一回头,宣墨站在梅树下,隔着一年的时光和无法跨越的鸿沟,目光哀切凄凉。
  他挥退了莲喜,走近几步,伸手想摘去飘落至流苏发间的梅花瓣,流苏下意识的一偏头,避开了他伸出的手,便看到宣墨慢慢收回手,眼里是铺天盖地的痛楚。她避开宣墨的眼神,曾经肌肤相亲的两人,如今却连相处都成了桎梏。
  宣墨很快敛去眼中的痛楚,淡然自若的说:“三日后年关,宫里会有家宴,我……希望你也去。不过不勉强,若你不愿意便罢了,那日我来晚蔷园陪你也可。”
  流苏讥诮冷笑:“纵是我不去,你总有法子逼得我不得不去。年三十的晚上,皇帝不去宫里家宴,不顾后宫皇后妃嫔,反纡尊降贵来我这什么都不是的人处,无非是想把我推上风口浪尖,后宫朝廷非议诽谤,也许还得担上妲己飞燕的罪名。我若不想这一切发生,就非去不可不是吗?宣墨,我真后悔曾经爱过你!”
  宣墨的脸色惨白,身形甚至不稳的踉跄的晃动了一下,苍白的容颜蒙上一层朦胧的凉意,眼里幽黑涩然,苍凉又带着一丝薄薄的嘲讽,不知在嘲讽自己,抑或在嘲讽别的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抑郁:“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是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吗?因为不要我了,所以连带我所有的讨好和心意也全变成了恶意是吗?你不要我就罢了,你不要我就罢了……”他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句话,狼狈退后一大步,“……连我,都容不下我自己,只是忘不掉,用尽全力也忘不掉……输的那个人,始终是我。”
  他走了,没有再看流苏一眼。
  流苏因那眼神而震慑,微微的心痛。她朝着宣墨离开的方向,浮起一抹压抑惨淡的笑容:“迟了,都迟了,什么都迟了……”
  宣墨三日未曾踏足晚蔷园了。高受良仍日日送药来,莲喜大约从高受良口里听说了什么,不知忧愁的脸上竟然蒙上了淡淡的不郁,每日扁着嘴,像是随时都会掉几粒泪珠子下来。
  流苏没有理会莲喜,面色沉静的做自己的事,只有在低头抚上腹部时,会浮上柔软的笑意。
  大年三十这日,流苏醒得分外早。她披衣下床推窗一看,天色阴沉,日光惨淡的从几缕阴云中穿透下来。午膳过后,晚蔷园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嫂子!”宣砚没有让人通报,径直进了屋,看到窗前坐着的手执书卷的女子,有些激动的往前跨了两大步。
  流苏恍然,一时竟无法反应,她转头看到宣砚,英姿飒爽一如从前,也不由站了起来:“砚儿,是你!”
  这当儿莲喜已奉了茶上来:“公主,请用茶。”
  流苏细细看着宣砚,温柔的问:“什么封号?”
  宣砚有些赧然:“长乐,长乐公主。嫂子,你过的好么?”
  流苏笑着摇头,温婉道:“砚儿,我嫁人了,不再是你的嫂子了。”
  宣砚神色郁郁,嘟起嘴道:“我不管,你永远是砚儿的嫂子。”
  流苏纠正未果,也就不再坚持:“裴航对你好么?”
  宣砚的眼底一抹淡淡的怅然和无奈,笑着回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呢,也就这样罢了。”
  流苏想起她之前那样义无反顾轰轰烈烈的爱情,今日再看她,所幸她并无从此消沉,还是那个豪爽的宣砚。有些了然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是啊,也不过就这样了。”
  她们静静的对视一样,又都有些狼狈的闪烁别开眼神。谁也不想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样的被爱伤害过的痛、茫然、恐惧和逃避。
  宣砚掩饰的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转移话题:“嫂子,晚上宫里的家宴,我和裴航都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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