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帘柳落-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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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不觉夜色依然落下。朱雀街上,华灯一盏盏的亮起,流苏恰站在一个卖灯的摊位旁,不由抬头望着那些色彩斑斓光明的纸灯,一盏盏照亮了周围那一圈黑暗,柔和了一圈光晕。只是这灯火,却无法照亮心里深处的惶恐和怀疑,反似那被灯光衬着的黑暗,愈发浓黑的彻底。
灯火阑珊处,有声音温柔的唤道:“流苏。”流苏心里一惊,转身看到宣墨修长挺拔的身影,在灯光的阴影处站着。流苏动了动唇,终是说不出话,只是隔着斑斓的光影灯火,隔着满树的月光星影遥遥相望。
宣墨从阴影处跨步走出来,牵过流苏的手,温柔的替她拂去额前的碎发,问道:“怎的这么晚也不回府?幸好跟着你的暗人来向我报你的行踪了,不然你准备在街外站一夜么?”
流苏看着近在咫尺温柔的脸庞,几欲开口想问,想问问他究竟和苏柒然达成了什么协议,想问问他以后预备拿自己怎么办,想问问他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究竟有多重,种种疑问在心里翻滚着汹涌着,说出口的,却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我们回去吧。”
罢了,她想,就这么下去吧,粉饰出来的太平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他们注定只能像两只各怀鬼胎的鬼魅,只能在黑暗中相互试探着触碰,等到天光大亮,那黑夜里衍生的情愫和风月,在刹那间便灰飞烟灭。
沉默的走着,忽听宣墨说道:“今日太子登基,甚是意气风发,只怕接下去要对付的,便是你们凌家,还是提醒着点你爹好,莫要吃了什么亏。”
流苏沉默的点点头,宣墨本不是多话的人,两人便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下去,流苏有一瞬间的怅惘,是否人生就如季节的流转,是不可回顾的路。
叁拾贰
今日是寒露,鸿雁来宾,雀攻大水为蛤,菊有黄花。
晌午时抱琴过来了一趟,说是老夫人说许久没热闹过了,晚上全家人一起吃个饭罢,流苏点头应了,派了府里的小厮去趟宫里告诉宣墨今日早些回来。
天气终是凉了下来了,每天的日子淡然的如流水般淌过,平静的仿若流苏心里的那些担心只是幻觉。
缨络园前那条小径的枫叶已是深红色了,远远望去,像是一团霞烟般。流苏带了荷包,悠闲的望着那些红叶,向缨络园走去。荷包在旁有些怨气丛生,拎在手上的包裹因为她的愤怨而被挤压成了各种形状。
流苏悠悠然说道:“荷包,你手里那包裹里是给唐姨娘的冬衣。”
荷包闻言,讪讪的停住了手里的蹂躏,嘴上却还是抱怨道:“夫人,何必给她送什么冬衣,任她在缨络园里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流苏呵呵笑道:“我倒不是心疼她,且她也用不着我心疼,自有宣墨会料理好吃穿用度,只是既然当了宣家的少夫人,那么典范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没的给别人嚼了口舌去。况且今日娘说全家吃个饭,怎么说她也是宣墨拜了天地娶过来的,不叫她也不合礼数。”
荷包没了言语,跟着流苏进了璎珞园。
但见满目萧瑟,若是换做以前,怕是小蛮早冲出来说些冲撞的话了,如今却静悄悄一片,流苏心下感慨了一番。主仆两人走进了室内,见里面干净整洁,只是少了那些宣墨送给唐络的布娃娃,就在流苏愣的当口,天儿从内室走了出来,见了流苏,慌忙行礼,便要赶着泡茶去。
流苏抬手唤住了她,问道:“唐姨娘呢?”
天儿向内室里努了努嘴,轻声说道:“躺着呢。”说完便赶去泡茶了。
荷包撩了帘子,流苏放轻脚步走进去,但见满室幽闭,唐络斜倚在床上,手里一个娃娃翻来覆去的看。听见人的脚步声也不回头。
流苏轻声叫了一句:“唐姑娘。”
唐络倏地回过头,眼里一丝光彩因为看到的不是宣墨而立刻又湮灭,勉强扯出笑容,要下地行礼,口中道:“夫人怎么来了?”
流苏命荷包扶起了唐络,笑道:“这不天气转凉,怕姑娘这里冬衣还没准备,所以特地送过来了。再者来传一句话,娘说今晚大家一起吃个饭,你也去吧。”
唐络原本黯淡的眼睛又亮起来了,想是晚上能见到宣墨的缘故罢,又与流苏道了谢,闲扯了几句。
流苏见话已传到,也不想多坐,连茶也不曾吃一口便出了园子。
荷包跟在身后幽幽一叹:“正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啊。”流苏脚步一顿,来了这里将近半年,几乎忘了自己的穿越身份,此刻听荷包讲了这句话,才蓦然意识到,原来无论是古时还是几千年后的现代,女子最最重要的,还是独立。如果为了一个男人而活,那么这样的生活必定不会是长久圆满的。她好歹也有个势力庞大的娘家,而唐络可依仗的,就只有宣墨那点宠爱了。
这样想着,心情就有些低靡。待一回到晚蔷园,看到桌上的一堆账本并许多杂物,立刻收起伤春悲秋的心情,开始查账。
因是秋日了,府里的事务就多了起来。先是朱雀街租赁出去的房子一个季度要收一次租子了,再是那处京城郊外的庄子收了不少庄稼菜蔬,此刻全运到了府上,再冷下去便不务农事了,因此租子也要趁早收掉。再则府里上上下下的衣物也该换成冬衣了,被褥也得重新翻出来再日光下晒晒,有些阁楼的窗纱因过了一个夏季,颜色褪去不少,也得换新的。因此流苏这几日也是日日忙乱。
好容易忙完手头的活儿,抬头一看,已是暮霞似锦了。流苏连忙唤了荷包进来,梳头装扮起来,又去厨房做了一个菜,才往瑞康园走去。
瑞康园里灯火璀璨,细细听去,欢声笑语。流苏快步走了进去,朗声说道:“娘,说什么这么热闹呢!”
厅里的人闻声转头望去,见灯光的华彩下流苏一身霞影纱玫瑰香云锦衫,因秋夜寒凉,又在外罩了一件玫瑰小褂,三千青丝挽成一个涵烟芙蓉髻,还是只有那支碧玉簪子斜斜插着,眼波流转间语笑嫣然,华彩流溢。
宣墨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宣老夫人看到流苏,心里一喜,嘴上却怪着:“我们这边正在说呢,以为今日定是墨儿最迟呢,却不想墨儿来了,你还没来,在忙什么呢。”
流苏一看,果然见宣砚和唐络都已落座,宣墨一双漂亮的眼睛在灯光下像是笼了薄雾的一对玄玉,目光深沉的望过来。又听老夫人这么说,笑着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道:“是流苏来迟了,流苏这就自罚一杯,也算是讨了娘的福气,这酒喝下去啊,必当益寿延年!”说完,豪爽的将一杯酒喝尽。
宣老夫人早喜笑颜开,说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说我疼你太过,今日看来,这疼可是值的呢!”
又说笑了几句,宴席便正式开始了,流苏自然是坐到宣墨身边的,下位便是宣砚和唐络,底下丫鬟嬷嬷站了一地。唐络低垂了头,只吃自己面前这一碗菜,宣老夫人许是得病后想开了,倒也和颜悦色的,不再为难唐络。
饭吃到一半,有丫鬟又端了菜上来,流苏连忙起身,亲手将菜放到宣老夫人面前,口中说道:“娘,我想着秋日到了,难免会有些热气干燥,这是我才刚做的菊香文蛤盅,秋季进食,最是能疏风清热,滋阴润燥,对娘的身体也好。”
老夫人笑眯眯的吃了起来,流苏也便坐了下来,却感觉自己放在膝上的手一暖,低头一看,宣墨轻轻抚过她的纤纤玉指,接着慢慢收拢,将自己的手包进他的手心。
流苏挣扎了一会,宣墨却握紧了,丝毫不动,也便随他去了。一餐饭吃的甚是其乐融融,宣墨时不时的讲几个笑话,逗老夫人开心,连唐络也抿了嘴轻轻的笑。
这边宣墨刚说完一个笑话,顿了一顿,缓缓开口道:“娘,关于砚儿的终身大事,我倒看中了一个人……”
话未说完,老夫人急急的打断,迫切的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宣墨笑了笑:“说起这人,娘也是见过的。是康凤的侄子,名叫裴航。今年刚弱冠。容貌生的极好,现在康凤手底下做了一个正五品守备,我看他虽年少,却有雄才大略,因此就留意了。就看砚儿和娘的意思了。”
一时间席间无人说话,流苏看了一眼宣砚的脸色,见她神色淡然,似乎置身事外,心下便有些嗟叹。宣老夫人思忖了良久,手指轻叩着桌面,道:“裴航这孩子我倒确实见过,模样心性都是难得的,我看着也挺好。只是砚儿的意思……”说着眼风便向宣砚瞥去。
宣砚平淡的听完,见询问自己的意见,只是微微笑着说:“一切但凭哥哥嫂嫂和娘做主。”
宣老夫人明显是松了口气,说道:“既如此,寻个黄道吉日,先让他们把亲事订下来罢,等过了大丧不得嫁娶的时限,再成亲罢。”
流苏默默地记下了,宴席上又恢复了一派温情,待一席饭吃完,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些话,直到老人家面露疲惫之色,一旁的抱琴也打着眼色,一群人才站起来告别。
夜深露重,流苏不禁拢了拢身上的小褂,用余光瞥了瞥唐络一番望着宣墨欲言又止的楚楚可怜样,心里冷笑几声,对身旁的宣墨说:“你去送送唐姨娘吧。”
宣墨的身影一僵,再回头时一双眼眸里如寒冰般的光芒若隐若现,冰凉的看着流苏,抿着嘴唇,声音中隐隐有怒气,问道:“这么想把我推给她?”
流苏奇了,心内腹诽道:好歹她也跟着你这么多年,为了你也算吃尽了苦,冷落了她那么多时日,今日好不容易她能见到你,自然是去陪陪她的好,这可是为了你着想。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见到宣墨那双如寒冰般的眸子,还是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只得摸摸鼻子,当做自讨没趣,沿着石子小径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却被一股强力拉扯,一阵晕眩,人竟然到了宣墨的怀抱,流苏抵着宣墨的胸膛,抬起头刚想说什么,温热的唇便覆盖了下来,这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带了些粗暴,更像是带着惩罚的意味,不轻不重的在流苏的唇上啃咬,带来了一阵酥麻。渐渐那吻移到耳边,流苏敏感的耳垂因为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倏地变成通红,然后便听到耳边宣墨低哑的嗓音:“我有多久没碰过你了?”
流苏的脸唰的变红,感觉如被煮熟的虾子般热腾,不由庆幸在这夜色中看不出来。因入秋以来,府里多了许多事情忙碌,而宣墨又因为太子刚登基,有不少国事须得辅佐,太子又昏庸无能,少不得在朝事上多花些时间,因此也是殚精力竭。因此往往是宣墨回府时,流苏已是熟睡了;流苏醒来时,宣墨又早去上朝了。
宣墨见流苏低垂了头不回答,轻笑一声,将流苏拦腰抱了起来,流苏只觉得身子一轻,耳畔秋夜的凉风呼呼吹过,一看,宣墨竟然一路抱着她回了晚蔷园。
流苏拼命挣扎,奈何腰身被宣墨扣紧,且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宣墨,眼睁睁看着晚蔷园内的丫头们红了脸捂嘴笑着。到了门口,宣墨挥了挥手,门便被震开了,房内的荷包吃惊的抬头看向门口,见到眼前这状况,立刻便明白了,也不用宣墨开口,笑意盈盈的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流苏心里彻底绝望了,心想,这面子可是丢大了。突然天旋地转,自己被抛到了床上,接着温热的躯体便覆了上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