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帘柳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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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了无数倍,轰隆隆的朝他席卷而来。而他,只是抬起头,仰望那自树枝间洒下的斑驳的月光和星光,尽管手紧握成拳,心紧缩成痛,却始终是静静的站着。
他不能出去,他想知道流苏是否是苏柒然的软肋,同时亦不能轻易让苏柒然明了流苏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在扑朔的形势下,任何轻举妄动都是不明智的。终究,他是无情的人。
流苏一时气极,匆忙出来才发现自己还未梳洗,却又不甘再回去,只能在园里湖边挑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坐了上去,随手摸了些小鹅卵石,一块块用力的掷向湖中,惊起一群白鹭。心情慢慢的平复下来,不断问自己:何苦生气?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在那样的情势下,他不出来是对的,也许换作自己,也会是同样的选择。只是理智如此清晰,情感却仍然疯狂叫嚣,她敌不过心底深处深深的失望,她没办法说服自己。
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了流苏身后,她没有回头,一袭披风却悄悄覆上了她的肩,宣墨替流苏系好披风的带子,在她身边坐下,眼望着远方的湖面,平静的说道:“小心别受凉了。”
两人安静的并肩坐着,谁都没有说话,望着涟漪叠起的湖面。许久,流苏终于低低地说了:“回吧。”说着,任由宣墨牵起她的手,沉默着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行去。
他是知道的,心里对她的算计一清二楚,知道她会想明白,知道她会妥协,所以才任由着她闹;而她自己,也是明白的,明白自己终究会想清楚,这场生气,更像是一场做戏,不过为了证明她也有脾气,她也有感情,最终,却依然做回那个明事理识大体的流苏。
他不过微微笑着,像看着孩子闹脾气般,等待着她自己回心转意,便可粉饰太平,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们这样的身份,就像是隐隐的硬核,不能触碰,只能用血肉浸润包围着,暗自吞吐那痛楚。
两人回了园子,甫一进门,便看到宣安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见到宣墨,先是一喜,很快又看到宣墨身旁的流苏,一张脸就垮了下来,碍着流苏,不得不拼命向自家主子使眼色,偏生宣墨又装作没看见。流苏见宣安眼眨的几乎抽筋,心内暗笑,故意走得快了些,将主仆两人落在身后。
宣安见流苏走远了,附耳向宣墨悄悄说了什么,宣墨的脸色波澜不惊,眼神里却有些藏不住的焦虑和烦扰,往流苏走远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转身便带着宣安出了园门。
流苏在屋内,透过方格棱窗看着宣墨离去的背影,竟不知做何表情,只能微笑。定定地发了会儿呆,唤了荷包进屋服侍,梳洗完毕。见荷包有些犹豫的神色,几次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索性替她问了出来:“怎么了?”
荷包立刻答道:“夫人,昨夜带回的那个姑娘……”
“啊!”流苏拍了拍额头,在心里暗骂自己健忘,竟忘了这件事,对荷包说道:“带她上来见我。”
不多时,便见荷包身后跟着一个姑娘,低着头进了门,刚进门便跪下磕头,口中说道:“奴婢给夫人请安!”便跪在地下,头也未曾抬起。经过了梳洗,穿着荷包的家常旧衣,倒也清秀可人。
流苏抬了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座位:“起来吧,过来这边坐。”那女子抬眼看了看那位次,静默着不敢坐,流苏倒笑了,安抚道:“没事的,在我这,只要别太过分,犯下什么大错。平日里规矩是不讲的。不然你看荷包?”
荷包正在窗口一张红木雕花椅上坐着,逗弄着那鹦鹉,嘴里还含着话梅,听到流苏讲到自己,傻乎乎的朝这边咧出一个笑容。
那女子见流苏笑得真诚温煦,不是那等刁蛮之人,才告了罪,坐了上去。
流苏就慢慢的问了起来:“姑娘芳名?家里有什么人?”
那女子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流苏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份,便详细的讲了:“奴婢姓夏,名欢颜。家里只有我和家父两人,本是做小本胭脂生意的,半年前因家父得病,急需钱救治,便渐渐的花光了积蓄,不想却毫无好转,只得卖了铺子,四处问人借钱,最终却仍是病逝了。我便被人卖进了楚王府去当个粗使丫鬟。”
短短一席话,想是这其中过程定是血泪交加,她却讲得无悲无喜,与昨夜的柔弱判若两人,流苏心想:也算是小家碧玉,看得出也读过书,怪道对贞操观念看得如此重。但是今日却又如此稳重坚韧,且原本家里又是做胭脂生意的,若是身份清白,或许倒可以一用。
这么想着,又慢慢的问了些话,软言抚慰了几句,便传话下去,另辟间屋子与夏欢颜住,平日吃穿用度以及月钱均与荷包相同。这里交代了夏欢颜先安心住下,平日也可帮荷包做些活,夏欢颜答应了下去。
流苏见夏欢颜下去了,喝了口茶,缓缓叫道:“荷包……”。
荷包正教着那鹦鹉学舌,不住的说着“吉祥吉祥”,突然听到流苏语气温柔无比的唤着她,莫名的就觉得心惊胆战,一步步挪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探视着流苏的神色,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流苏茗了一口茶,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说道:“去趟缨络园,看看少爷在做什么,不过小心被人看见了。”
荷包兴奋地瞪大眼睛,一脸重任在身的神秘探子似的表情,就差对着流苏敬个礼,说“保证完成任务”了,对着流苏重重点了头,蹑手蹑脚的开了门,流苏在屋内看到窗下飘过荷包猫着腰的身影,失笑出声,想提醒她在自己园子无需如此,想了想,还是没出口,不过笑着摇了摇头。
依荷包单纯鲁莽的性子,此去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而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要让宣墨知道,她并非一无所知的被蒙在鼓里,同时也提醒他,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宣夫人。
缨络园里,唐络半靠在床上,嘴角甜蜜带笑,一双眼柔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柔柔的望着眼前正细心替她抹药膏的宣墨。宣墨小心的均匀的将药膏抹在唐络的受伤处,微微将她的小腿弯了弯,问道:“还痛吗?”
唐络微笑着摇了摇头,答道:“不痛了。”
宣墨将药膏收起,叮嘱小蛮道:“这药膏一日两次,净身沐浴后涂抹,络儿健忘,你平日心里惦记着点。”
说完转头对着床上的唐络,无奈的叹了气,一堆话在心里翻来覆去,终是被咽了下去,最终憋出一句话:“以后小心点,别让我担心了。最近比较忙,不能经常来看你,你小心照顾好自己。”
唐络乖巧的应了,心里却苦涩无比,默不作声的看着宣墨又交待了小蛮几句,便转身离开,突然在床上挣扎起身,想叫住宣墨,那倾身预前的动作却又在瞬间顿住,只是看着宣墨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芭蕉树后,怔怔望了许久,终于还是软软的倒在了床上。
小蛮见状,慌忙上前扶住,见唐络清泪涟涟,斟酌着开了口道:“小姐,少爷是做大事情的人,陪在他身边的,也该不是平常人。你瞧你,今日为了摘那树上还青的桃子摔了下来,叫少爷知道,心若好的,就说你淘气天真不知世事;心若不好,难免会觉得你太幼稚不够成熟。小姐,奴婢也知道你天性单纯,只是为了少爷,也该……”还未说完,见唐络的脸色已死灰一片,绝望的闭上眼,脸上清泪潸然,慌忙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主仆二人均是心灰意冷。
晚膳的时候宣墨准时出现在了红木圆桌旁,流苏刚处理完帐目,扶着荷包慢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小丫鬟。走到了桌旁,命身后的丫鬟从食盒里捧出了各色菜肴,最后是一碗蛋羹,宣墨微微抽动着鼻头,专去嗅那蛋羹的味道,那表情就像一只狗狗一样可爱,流苏忍不住就微微笑了起来。宣墨闻着那蛋羹的味道像是流苏做的,心满意足地绽开笑容。
此刻的宣墨是流苏未曾见过的,恰如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般,还带着湿漉漉的眼神,那一刻的气氛,流苏只觉得蓬松而柔软。
两人安静的吃完饭,丫鬟收了碗盏退下。流苏边吃着水果,边慢慢的和宣墨讲了夏欢颜的事,宣墨凝神听了,思忖了一会儿,最终点头道:“可以,就按你的办,不过事先要查下她的身份。”
流苏回道:“就是为了这事,特来向你讨人去查她身份的,需得查的彻底细致点,你有这样的人吧?”
宣墨爽朗的笑了起来,道:“别小看你夫君,这事交于我吧。”
流苏挑了挑眉,便起身准备沐浴,只听身后宣墨犹豫的开了口,道:“今日,我在缨络园里见到荷包……”
流苏的脚步顿住,心情复杂的连自己也无法辨别,他终于要说了么?
拾肆
他终于要说了吗?流苏心内暗想,只是转过身,脸上讶异无辜的表情却逼真而完美,仿佛第一次听说般,惊讶的问:“缨络园?咱们家还有这么一个园子吗?荷包去那干嘛?”
宣墨的眼光清澈,笔直的看进流苏眼里,也不说话,两人沉默安静的对峙着,仿若一场心理游戏,静谧的时光一点点流过,流苏终于忍不住了,将自己抛向躺椅,疲累的说:“是,我早知道缨络园里那个女子,让荷包过去,不过也是为了提醒你,不要忘记我们当初的契约。可是倘若我今日没派荷包去,是否你准备一直瞒下去,让我一直心照不宣的接纳另一个女子的存在?宣墨,不是这么简单的,你若爱她,便给她一个名分。知会我一声,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我不是容不得人的人。非得要我旁敲侧击着,迫不得已了才说吗?这样无论对我,还是对她,都是不公平的。”
一口气说完,流苏因着那起伏的激动情绪而轻喘。宣墨安静的负手立在窗边,夜风吹散一头乌发,白色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星子的微光照耀着,竟似被盛在了宣墨的眸中,那盛满星光的眸中,隐隐泛着苦涩和无奈,还有一丝隐晦的绝望哀伤。
流苏从未见宣墨如今夜般,他不过静静的站着,却显得如此孤独无助。他一直是强势的,精明的,事事运筹帷幄,微笑着掩盖算计,表情永远是完美的无懈可击。今夜的他,是否才是那个如神般的男人身后最脆弱最天真的影子?
流苏以为不会等到宣墨的回答,却不防听到他的声音,正因为太多的情感,太多的感慨,那声音反而显得太冷静。
“唐络是我娘的丫鬟。”
流苏一惊,很快便平复下来,淡然地听宣墨沉重的叙述。
“我十三岁时,娘把唐络拨给了我作粗使丫鬟。那年她不过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她时,小小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受惊的看着我,像极了柔弱的小动物。”宣墨陷入回忆,那眼中醉人的温柔却似荆棘芒刺般,刺得流苏别开了眼睛。
“她性子极其迷糊,做事情永远不得安生。彼时只觉有趣,日日见她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一脸委屈的听着大丫头训斥。也就慢慢上了心,调了她到身边做伺候起居的丫鬟。一服侍就服侍了几年。十六岁时我要了她,她怀孕了。隐瞒了许久,终是被娘知晓。娘是手段决绝的人,她信任着唐络,派来唐络服侍我,却不料自己派来的丫环勾引了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有了身孕。娘是绝不允许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做当家主母的,那日趁我不在,派了人给唐络灌下打胎药,要将她赶出府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