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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锦衣夜行-第29部分

小说: 锦衣夜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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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看了一眼夏浔,眼中闪过一抹古怪,却也施了一礼:“啊哈,杨公子也来了。”
    右边那个老者形容有些古怪,他披头散发地坐在靠近房檐的位置,阳光斜入,正好照在他的身上,眼见本店东家进门,他仍大剌剌地坐在那儿,手中捧着一只巴掌大的小茶壶,慢吞吞呷一口茶水,乜着眼睛瞟着夏浔,眸中带着一抹冷冷的敌意。
    庚员外快步上前,向那老人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原来此人是庚员外的父亲,夏浔注目看去,见这老人与庚员外依稀有七分相肖,只是苍老许多,人也削瘦得多。他没有簪发,头发披散着遮住了两颊,这样的打扮按那时候的说法属于衣冠不整,示人与前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孙家药店东家的尊翁,却这般打扮,未免有些奇怪,可是看店里其他人的反应,却似习以为常。
    老人冷冷地瞥了庚员外一眼,说道:“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员外,不是生春堂打杂的伙计,生春堂进了这么多年的药材了,只要挑老主顾交易,派个眼力好的掌柜去,还能都进了假药了?用得着你这个当家的事事亲自奔走,一走就是十多天……”
    庚员外一听“十多天”,颊肉便是微微一颤,他瞟了一眼夏浔,见夏浔似乎没有注意,忙陪笑道:“是是,其实也没几天,孩儿还年轻,做事该勤快些的。”
    老人双手重重一拍扶手,怒哼道:“勤快?一家之主去干小伙计的活儿,这叫勤快?没事做的时候多陪陪你媳妇儿,成亲这么多年了,连个屁也没见你们生下来。整日价就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厮混!以利交者,利尽则交疏;以势交者,势倾则交绝;以色交者,花落而爱渝;以道交者,天荒而地老。交朋友要当心,别把一些不三不四的狗肉朋友往家里领……”
    咦?这怪老头儿说话还一套一套的,看样子肚子里有点墨水啊。
    他激愤捶椅的动作大了些,头发向侧微分,隐隐透出颊上似有刺字,模模糊糊的却看不清刺的是什么,夏浔心中一动,庚父……莫非是一名罪囚?如果是这样,他披散头发的奇怪模样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了。旁边彭梓棋听那老人指桑骂槐,不禁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声中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夏浔横了她一眼,彭梓棋马上扬起了下巴。
    庚员外被老子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忙应道:“是是是,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受教了。孩儿陪杨公子去后面坐坐,回头再与父亲说话。”说着火烧屁股一般,拉起夏浔就走,庚父在后面重重地哼了一声,低低咒骂一声:“不成器的东西!不成器的东西,有辱祖宗门风啊!”
    彭梓棋站在一旁,沉默片刻,竟也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书房就在花厅里边,是外间的一个小套间。一般大户人家的这种内宅会客之所,都是这样的建筑布局,饮宴之中可以让人用以暂时歇息,也可以主人写封书信、处理帐簿,或者兴致大发,与客人吟诗作赋,也可在此办理,因此书房中有书桌和文房四宝,旁边还有一张无需屏风隔断开来的床榻。
    二人在书房中落坐后,下人立刻端了茶水进来,这家仆看着年纪已经不小了,四十多岁年纪,颌下胡茬青青,脸庞瘦削精干,只是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竟似跛了一足。
    “这庾员外是开善堂的么?这样的人也会留聘府上,还留在后宅端茶递水?”
    夏浔好奇地看了那仆人一眼,只听庚员外道:“大隐啊,去吩咐厨下,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宴,老爷要与杨公子饮乐一番。”
    “是,老爷!”那叫大隐的家仆又瞟了夏浔一眼,拖着他的残腿一步步走了出去。
    “有古怪!”夏浔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认为有古怪了,打从路上遇见庚员外,就处处透着诡异,庚员外、坐堂医、庚翁、家仆大隐,这一家子人人都带着几分古怪,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了?
    夏浔一头雾水,却猜不透其中关键所在,用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了一会茶沫儿,他忽然一抬头,冷不防地对庚员外道:“庚兄这些天不在青州,想必还不知道小弟被人行刺的事吧?”
    庚员外怔了一怔,才大惊道:“什么?你被人行刺?谁人胆大包天,竟敢入缙绅府第行刺主人?”
    夏浔一句话说完,便紧紧盯着他的神色,见他如此表现,不由也是一怔。
    自打见了孙府(前文说过,庚薪入赘孙府,改姓孙氏,所以孙家的店号、府邸仍然姓孙,而庚员外正式的称呼也应该是孙庚薪孙员外),所有的人都透着古怪劲儿,夏浔心中的猜疑越来越深,直觉地感到,这个庚薪有着重大嫌疑,因此他单刀直入进行试探。前两日他遇刺的事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如果庚员外真是杀他的幕后黑手,是不会把张十三被杀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的,对这桩案子他只会感到困惑。
    那么他的表情,就应该只有惊而没有慌,这惊又是早已心中有数的惊,哪怕他城府再深,脸上的惊容装得出来,眸子却绝不会因为受惊而略微收缩,这种由心理而致生理变化的细微处虽不足以判定庚员外是否幕后真凶,却可以给夏浔的判断提供相当大的帮助。
    但是夏浔失望了,庚员外的表情的确是一个乍闻此事的人才该有的表现。难道行刺之事真的与他无关?不对,也不一定,假设他确是幕后真凶,行事前为避嫌疑,公开张扬去了济南,路上稍歇一晚,策划云河镇谋杀案件,然后继续上路,在济南招摇多日,如今刚刚赶回青州,而且在此期间,此人十分的谨慎,为避嫌疑,完全不曾打听过杨文轩遇刺后青州这边的动静,那么他的确是“毫不知情”,他的嫌疑仍然不能摆脱。
    心中急急转着念头,夏浔又道:“是啊,也不知小弟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入府行刺,幸好我的伴当张十三忠心救主,那刺客杀死了十三郎,见已惊动了我府上的人,便逃之夭夭了。”
    庚员外惊道:“竟有此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入府行刺,这凶手……这凶手真是好大的胆子,贤弟没有受伤吧?府上财物可有什么损失?”
    夏浔从他的神情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便摇摇头道:“小弟倒是没有受伤,府上的护院、下人很警觉,刺客逃得匆忙,也没造成什么财物损失,算了,不谈这扫兴事,明日就是齐王大寿,我等青州士绅都要前去拜寿的。不知庚兄可已做了准备?”
    庚员外道:“正是为了齐王大寿,愚兄才匆匆赶回,为齐王爷贺寿的礼物我已备妥了,贤弟业已做好准备了么?”
    夏浔道:“小弟……”
    “老爷回来了?”
    夏浔刚刚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紧接着房门一开,幽香扑鼻,伴着那裙裾摇曳,环佩叮当,走进来个一个明丽动人的妖娆妇人,这妇人一领玉色罗衫,一件水红的纱裙,手执鹅扇,身姿娉婷,恍若仕女图中的美人儿姗姗出现。
    “啊,夫人。”庚员外立即站起身,脸上浮起一抹古怪之极的神色。
    夏浔听他们言语,知道这位妇人就是庚员外的夫人孙雪莲孙小娘子了,忙也起身施礼:“文轩见过嫂夫人。”
    “呀,杨公子也在,公子少礼。”那美妇人嫣然一笑,使扇来扶,罗衫滑褪,腕上翠玉镯子映着雪白纤细的皓腕,丽色惊艳。
    夏浔借那扇子的虚扶之力仰身站起,一看孙夫人正望向自己的眼睛,眼波欲流、欲语还羞,心里“咯噔”一下子:“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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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古怪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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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悲伤的庚员外
    看到那眼神,夏浔心中立即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可他定睛再看,却见孙夫人娴娴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脸端庄淑雅的表情,哪还有半点媚目欲流的风情,莫非自己看错了?
    孙夫人浅浅笑道:“妾身听说老爷回来了,在后宅候了片刻未见老爷的面儿,还道有什么急事,因此赶来看看,却不知老爷与杨公子做了一道。”
    庚员外不自然地笑笑,说道:“哦,这个……,为夫刚刚回城,路上恰好遇见杨老弟,彼此多日不见,所以邀他过府一叙,我已吩咐厨下备了酒宴,一会儿陪杨老弟喝上两杯。”
    “哦!”孙夫人深深地瞥了夏浔一眼,说道:“既然如此,老爷且与公子叙话,奴家回后宅去了。”
    “嫂夫人慢走。”
    夏浔一揖到地,抬头看时,孙夫人已转身离去,看她年纪已有三旬上下,那身材倒是保养得宜,凹凸有致,悠然转身时,纤腰盈盈软软,风摆柳枝一摆,摇曳生姿地去了。
    夏浔与庚员外重新落坐,种种疑窦千头万绪,一时无法理清,便暂且抛开,提起了贷给庚员外的那笔款子,这笔钱正是夏浔推论的庚员外的杀人动机:“庚兄啊,你我相交莫逆,本来商借于庚兄的那笔钱款,若是庚兄手头一时太紧,小弟不该相催的,只是……小弟也难啊。你也知道,那贷出的钱款,并不都是小弟的本钱,寺庙僧舍啊、官宦士绅啊,手中有些闲钱,信任小弟,便都交予小弟经营生利,这要是久拖不还,小弟倒是容得兄长,可……小弟也只是过路财神,面上风光,身不由己啊……”
    庚薪一听,面色登时发胀,吱唔道:“这个……,贤弟不是……不是说过可以宽限些时日么,你也知道,自从……自从那次进了假药,赔了很多钱财,现如今小号刚刚周转过来,要是现在还钱,为兄勉强也拿得出,可这样一来,为兄的各处店铺生意连进药的钱都没有了,岂不坐等倒闭?贤弟怎么忍心,上次贤弟不是答应宽限为兄到八月,介时先还三成嘛,怎么又……”
    夏浔心中急转:“原来杨文轩已答应宽限时日分期还款了?这样的话,他一个正经商人,似乎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啊。”
    夏浔一面想着,一面苦笑道:“小弟这不也是从中作难么?罢了,那……就依前议,等到了八月,这三成的本利,庚兄可不能再拖了啊!”
    庚薪神情一松,连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时那跛足下人进来禀报,酒席已经备好,庚薪忙强作欢颜道:“贤弟,你我久别重逢,今日定要不醉无归,请。”
    出了小书房,便是宴客厅。
    酒宴一开,夏浔便惊住了。这老庚真能喝啊,看他一直温吞吞的性子,想不到见了酒简直如鲸吞牛饮一般,酒到杯干,豪气万分。夏浔是客人,可他劝夏浔饮酒,夏浔只是浅到辙止,并没喝几口,他这主人倒是无须人劝,一顿酒喝下来,不过大半个时辰,夏浔双目仍然清明如故,庚员外却已酩酊大醉,软倒在桌上爬不起来了。
    若是这庚员外喝多了酒喜欢说话,夏浔倒是乐见其成,问题是这庚员外酒品甚好,酒一喝多便两眼发直,一句话不说,往桌上一趴便呼噜大作,连客人都不管了。见此情形,夏浔不禁哭笑不得,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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