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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部分

锦衣夜行-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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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衍和尚道:“先帝驾崩讣告,天下皆闻。遗诏削诸王兵权,贫僧业已知晓。王爷本赴金陵奔丧,如今却在这里,莫非……皇上不许赴京?”
    朱棣默然。
    道衍轻轻叹了口气,问道:“王爷心中为何烦恼?仅仅是因为不能赴京奔丧么?”
    朱棣的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沉声道:“身为人子,不许灵前尽孝,这屈辱哀伤,还小么?”
    道衍瞟了朱棣一眼,说道:“今上这一诏削兵,一敕阻行,其中深意,难道不是王爷更为担忧的?”
    朱棣身子一震,目中微微闪过一抹精芒:“大师看出来了?“
    道衍微微颔首:“天子心怀叵测!”
    朱棣愤怒起来,振声道:“以诸王镇天下,是先帝之国策,天下未定,国内邪教横行,边隆北元虎视,若非我等戍边镇守,天下岂能稳若泰山?这天下是我朱家的天下,皇上何以甫一登龘基,就对我们如此敌视,我们对朝廷难道不够恭训么?”
    道衍双掌合什道:“先帝是有大智慧的人,天纵英明,岂会不知七王之乱故事,他令诸藩镇守天下,又各领兵权,这固然是先帝亲亲之情,信任无以复加,却也未必就没有帝王心术。强藩林立,能做皇帝的却始终只有一个,诸藩势力犬牙交错,必然相互牵制,相互监视,除非朝廷中枢衰弱之极,谁能成事?
    当中枢真个衰弱至极时,就算没有藩王,难道不会被权臣取而代之?自三皇五帝到如今,以一介布衣而成天子者,唯汉刘邦与先帝,其它那些帝王,哪一个不是前朝重臣或一方豪强而黄袍加身?真要到了那么不堪的一步,对先帝来说,由自己子孙取而代无能之君,也胜过将江山付与外人之手,如此,当可保朱家数百年江山。
    至于千秋万世,呵呵,先帝是个信己不信天的人,他是不会相信被人喊几声万岁,就真能千秋万载的。可今上……显然不会这么想。在今上眼中,诸藩就是他最大的危胁。”
    朱棣愤懑地道:“今上已做了几年的皇储,名份早定,他有甚么不放心的?”
    道衍道:“皇上有心病,他是先帝长孙,却不是嫡长孙啊,嫡长孙是朱允熥。”
    朱棣泄气地道:“罢了,皇上要兵权,我们缴了,他不要我们替他守江山,俺也懒得操那份闲心了。”
    道衍捻着佛珠,淡淡地笑道:“呵呵,王爷虽做此想,但愿皇上就此罢手才行。”
    朱棣瞪眼道:“大师言下何意?且不说今上仁孝之名天下皆闻,就算今上忌惮诸位皇叔,我们已经缴了兵权,皇上还会赶尽杀绝不成?”
    道衍道:“贫僧也希望,皇上会到此为止。太子和秦王、晋王已相继过世,王爷如今已是诸藩王之长,又曾数次统军出塞,屡立功勋,恐怕皇上最为忌惮的,就是王爷您了,王爷今后当小心做事,千万不要遗人把柄。”
    朱棣听得冷汗都下来了,上个月他还是国之重藩,北军统帅,奉父皇之命,统领诸军北伐胡虏,一转眼兵权被削了,听道衍和尚的意思,似乎皇上意犹未尽?
    想想自己与当今皇上的父亲,先皇太子朱标一向兄弟情深,今上素有仁孝之名,自己又已老老实实地交出了兵权,朱棣还是不肯相信朱允炆会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便摇头道:“俺却不信,皇上会赶尽杀绝。”
    道衍微微一笑,说道:“也许,贫僧所言,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皇上心意如何,贫僧倒也不敢妄下断言,静观其变罢了。”
    朱棣起身道:“皇上不放心,俺就让他放心。乐得做个逍遥王爷,舒心自在,嘿!求之不得。”
    道衍随之站起,听了朱棣这番气话,不觉为之莞尔。
第237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夏浔和萧千月跟了周王世子朱有炖两天,放弃了。
    他们发现,这位周王世子就是一个纯粹的戏迷,他不但喜欢演戏,还喜欢写戏,经常毫不在乎自己王世子的身份,和一班优伶以及考不上功名的文人混在一起,琢磨些剧本儿,然后兴致勃勃地排练、上演,除此之外并没有甚么其他的爱好,在他身上,很难做甚么文章,顶多说他这么做有失世子身份,这又算是什么了不得的罪名?
    两个人转而跟踪嫡庶子朱有爋,朱有燃倒真是一个极品,这位小王爷今年刚刚十八岁,大概是营养过剩的缘故,生得人高马大,一脸的青春痘。他的爱好只有三件事:喝酒、打架、上床。之所以说上床,而不说玩女人,是因为这位小王子喜欢的不只是女人。
    他每天做的事情几乎都差不多,上午离开王府,汇合一班纨绔,去城中有名的酒楼、勾栏里饮酒作乐,一直喝到午后,便开始满城游走,到处惹事,这位王子倒有个好处,不以自己王子身份压人,惹了事就和被惹恼的另一批泼皮无赖、纨绔子弟找个僻静的街巷,便开始大打出手,瞧他身手,还真是跟着名师练过的,拳脚功夫颇有些根底。
    等到把别人打得鼻青脸肿或者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小王爷就开始爽了,他的下一顿酒也就开始了,这顿酒喝完,便是饱暖思淫欲的时间。夏浔和萧千月跟着他的第一天,发现他晚上去了一家勾栏院,看了一出《白蛇闹许仙》的戏,这出戏基本上就是后世《白蛇传》的雏形了。
    后来的《白蛇传》讲的虽是西湖故事,可它最初却正是发源于河南汤阴的一个传说,白蛇精被淇河之滨许家沟村的一位老人从黑鹰口中救出,这条白蛇为报答许家的救命之恩,嫁给了许家后人牧童许仙。婚后,她经常用草药为村民治病,使得附近“金山寺”的香火冷落起来,黑鹰转世的“金山寺”长老“法海和尚”大为恼火,决心置“白娘子”于死地云云……
    看完戏朱有燃驱散了各个帮闲跟班,便和许仙、白娘子、小青一起进了间房,夏浔和萧千月几乎以为这位小王爷跟他哥哥一样,也是个,喜欢研究戏曲的小资青年了,两个人施展功夫,“上房揭瓦”闭起一只眼从瓦缝里往里一瞧,才发现里边正在妖精打架“小王爷和许仙、白娘子、小青正“厮打”做一处。
    那时少有女子登台,这旦角儿都是男人扮的,四个男人滚在一起,当真是丑态毕露,把个夏浔恶心得不行,萧千月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夏浔示意,这才恋恋不舍地随他离开。
    第二天这位小王爷的生活与头一天没甚么太大区别,还是喝酒、打架,只不过晚上没有再找戏子,而是去了青楼,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找女人的标准和男人大不相同,他不怎么在乎长相,只找胸大的,这一晚上“小王爷在青楼里又胡天黑地了半晌,这一回连萧千月都不爱看了。
    不过夏浔和萧千月注意到一点,晚上他是一定会回王府的,不管是喝得酩酊大醉,还是风流之后手软脚软,他一定会回王府,绝不在外过夜,由此可见,周王的家教还是很严的,只是这位小王爷在外边胡作非为,偏又没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谁会闲极无聊,说与周王听呢?
    人家毕竟是父子,教训一顿也就罢了,自己终究是外人,到时候岂非得不偿失?
    第三天,夏浔和萧千月守在一户寡妇门前对面的小酒店里。这寡妇三十多了,再大两岁都能当朱有燃的妈了,也不知道这位小王爷是不是有恋母情节,偏偏喜欢了她。
    夏浔瞟了萧千月一眼,无聊地道:“恐怕再盯三年,这位小王爷过得依旧是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们怎么办?告他一个风化之罪么?”
    萧千月笑嘻嘻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夏浔蹙眉道:“你有办法?”
    萧千月心中一凛,这才记起夏浔是自己顶头上司,自己瞒着他动什么手脚,恐怕会令他不悦,如今萧千月可不敢倚仗罗佥事的宠信目中无人了,何况,他知道,在罗佥事心中,眼前这个人比自己重要的多。
    萧千月忙道:“卑职也是昨日才想到了一个具体的办法,同韩老商量了一下,他也觉得可行,现如今他已经打探具体消息去了,卑职正打算回去之后,便去韩墨坊听他消息,一俟确定之后再报与大人定夺的。
    夏浔道:“这位小王爷今天也就这样了,我们不必守在这儿,回去吧,边走边说。”
    “是!”
    萧千月随他离开那户人前,边走边道:“卑职请韩老查过,这位小王爷平素行为,周王也并非全然不知,因此时常呵斥干他,有一次还痛揍了他一顿,就因为这“小王爷才不敢在王府外面过夜,不过父子之间因此变得极为恶劣。朱有燃与嫡兄也不合,因为周王一直拿他和世子比较,所以他对世子很有敌意。卑职的意思是,利用这个朱有燃,抓他一个把柄,只要他说一声周王意图谋反,这就是证据了。”
    夏浔听到这儿,身子猛地一震,一下子站住了,萧千月奇怪地看着他道:“大人,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夏浔脸上震惊的神色缓缓敛去,问道:“以子告父,他肯?”
    萧千月胸有成竹地笑道:“利令智昏,他为何不肯?”
    这一夜,夏浔夜立中庭,久久难以入睡。
    他的脑子很乱,想了很多事情。
    他杰直以为,自己莫名其妙地回到这个时代,所扮演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娶妻、生子、快快活活、太太平平地过上一生,足矣。
    可是当萧千月信心十足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夏浔的时候,他惊呆了。
    他不记得其他几位王爷是被朱允炆以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抓起来的了,但他记得周王的事,周王是被他忤逆不孝的儿子诬告谋反而被削去王爵,抓捕回京的,可眼下,这件事分明是出自于锦衣卫的策划,而他正是其中一个执行者。
    他开始意识到,他并不是这个时代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他已经干预了太多的事情,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如果没有他揭露北元人的阴谋,燕王府真的会因为其他种种变故而不被炸掉?如果他没有被派去杭州,在盐官救下于黄氏,于谦还能平安诞生?如果他没有救下解缙,《永乐大典》的总编撰、永乐王朝的第一任内阁首辅大臣是不是就要换人了?不不不,如果燕王府当初不是在他的干预下得以保全,或许燕王早就被炸死了,又哪来的永乐盛世?
    “未来的一切,我所知道的那一切,根本就是出于我的创造,否则它应该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面目全非的历史?我并不是在经历历史,而在创造历史?”
    夏浔脑海中一阵迷糊:“不会吧,就算我的猜测属实,那么”就像于谦,我所影响的,只是他的生与死,他未来的发展和成就,仍然源于他自己的努力:我改变了解缙和燕王的生死,他们未来的路,同样仍然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我呢?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中,并没有我的存在,是因为我一直用这样的方式影响着别人,又通过那些人创造着这个时代,还是说……我的影响只是到此为止,那么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有没有未来?
    夏浔真的迷惘了,认识到这个时代有许多人、许多事是出自于他的影响和干预,才在史册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他很是兴奋。可是他搜肠刮肚,在记忆中也找不到杨旭这个人的存在,所以不免又为自己莫测的未来感到一丝忐忑。
    夏浔苦笑了,别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朱允炆不知道以他那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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