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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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露蝉十五岁考中生员,才气横溢,前途无限。可惜飞来横祸,第二年他就出了意外,一条腿残了,五官不正,尚且难以为官,况且肢体残缺,从此与仕途无缘,谢露蝉激愤成狂,了半年的疯,才算是渐渐恢复了正常。从此意气消沉,一蹶不振,再不碰一下书本。
直到三年之后,在小妹的劝解下,他才重新振奋了精神,而且迷上了他自幼喜欢,却因为被父亲逼着读书而放弃的爱好:绘画。为了学画,他变卖了祖宅,搬到城边儿上来,使钱投名师,学绘画,从此有了精神寄托,一门心思,简直成了一个画痴。
如今画风渐成,开始受到了一些人的赏识,他虽不知买家是谁,可人家隔一段时间总要上门买画的,靠着卖画的收入,他居然也能保证自己和妹妹衣食无忧,不再是个没用的废人了,谢露蝉很开心。这些年来他要么潜心做画,要么与三五知交好友饮酒作乐,日子过得倒也逍遥快活。
他却不知,被他视为知己的这几位朋友,只是因为家境还不如他,为了蹭他的酒肉享用,手头拮据时再从他这儿讨借些钱财使用,这才如逐臭之蝇,围拢到他身边,阿谀奉承,哄他开心。
“来来来,几位欣赏一下,看我这副《古梅兰花图》如何。咄!不需用手!”
谢露蝉打开慕容笑玉的手,得意洋洋地道:“这副画儿可是已经有了买家预订了,你手都不擦,弄脏了赔得起吗?”
马嘉赶紧凑趣道:“是吗?露蝉兄,你这副画儿,卖了多少钱呐?”
谢露蝉故作从容,却隐隐带着些掩饰不住的得意:“我这副画儿,采风、构思、酝酿、用笔,全部完成用了两个月时间,若是少于三十贯,我肯出手么?好了好了,不说这个,看看这画意如何。”
“难得,难得,实在难得。”
几个狐朋狗友假意赞叹着聚拢来,马嘉抹抹嘴巴上的酒水,赞叹起来:“妙呀,实在是妙呀,古梅一株,梅花数点,小鸟侧蹲枝上。几茎幽兰,曼妙婀娜,散点于奇石之侧。整个画面古雅、清幽、奇峭。运笔优雅自然,娴熟生动,实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呀。”
“是啊是啊,露蝉兄,小弟羡慕呀,露蝉兄还年轻,于绘画一道就有如此造诣,假以时日,岂不成就一代画宗?哎呀哎呀,到那时候,你可不要忘了今日的兄弟们呀。”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哄得谢露蝉眉开眼笑,得意之极,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请问,这里是谢家吗?谢露蝉谢公子可在?”
“骗子!一个招摇撞骗的女贼!”
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家,又哪能接纳一个行径如此不堪的女人过门儿?他知道我的底细,他知道我曾做过的一切,一旦见了我,他怎么可能接受我?即便他今日不提,来日做了夫妻,我在他面前又怎么可能抬得起头来?我凭什么相夫教子,做一家主妇?他会接受我么,因为同情?我会喜欢了他么,因为感激?
“不行,不行,不行……”
越往前走,谢雨霏心中越是恐惧,要不是那是她绝不能抛弃的家,那里有她绝不能抛弃的亲人,她早就掉转身逃之夭夭了,逃到天涯海角,永远也不要回来。
她不想这样的,她也不想这样的,可她无路可走,真的无路可走,泪花儿在她眼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五岁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天真活泼的小丫头。那时哥哥还是她心中的骄傲。她每次出去,听到的邻里间最多的赞美就是给她哥哥的,因为哥哥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人家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将来注定了要做大官的,所以就连邻里间的小姐妹都不敢欺负她,她一直为谢家出了哥哥这样的人物感到骄傲和自豪。
虽然那时她还小,可她清清楚楚记得出事的那天。她向娘亲讨了一文钱,买了个糖人儿,和小伙伴在街上奔跑,玩闹,然后有一辆很豪华的马车飞快地冲过来,她被吓呆了,根本不知道闪避,然后哥哥冲过来,一下子把她推开了,车轮从哥哥腿上辗了过去,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哥哥痛极出的一声惨叫。
那是一辆豪门公卿家的车子,赔了几贯钞便了事了。哥哥的腿残废了,文曲星坠落了,本来注定了辉煌锦绣的前程,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哥哥忧愤成狂,那些日子神志恍惚,所有人都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从此变成一个疯子。
本来就因为父亲的去世郁郁寡欢的母亲,因为哥哥的事又生了病,当哥哥的病情刚刚好转的时候,强撑病躯操持着这个家的母亲撒手尘寰,随父亲而去了。
若不是当时家里还有两个忠心耿耿的老家人,她真不知道这个家还怎么过下去。
一些年后,她长大了。
一些年后,哥哥迷上了绘画,虽然有她的鼓励和支持,却因学无所成,而家里渐渐穷得揭不开锅,哥哥的脾气越来越焦燥,又有了旧病复的征光。
一些年后,两位老家人不得不离开她的家,自己去讨生活了。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一个家人,人家对她谢家已经仁至义尽,她心中只有感激,却不会有半点怨恚。
这时候,她认识了飞飞,认识了飞飞的母亲,一个曾经纵横江南,最风光时甚至可以出入王侯府邸,与使相千金、诰命夫人亲密接触,如今已洗手从良,甘于平淡的曾经的女贼,一个风字门中的高手。
于是,她开始用她稚弱的肩膀,撑起她的家。
人家说,长兄如父,她却是幼妹如母。
她没有正式拜师入门,却凭着天资聪颖,靠从南飞飞母亲那里学来的零零碎碎的诈术、千术,成了新一代的女飞贼,她不用偷的、也不用抢的,只凭一颗聪明的头脑,小小年纪,便把许多利令智昏的成年人骗得晕头转向。
她哥哥的画终于“有人赏识”了,谢家的家境开始好转了,她很满足,她心中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父亲自小把她许配的那户人家一直下落不明,让她在小姐妹间因为这件事成为笑柄。
现在,他终于来了,可是……
“他会喜欢我么?不会!”
龙兴寺里,他和那位彭姑娘说过的话,一直深深记在她的心里,她也骗人,但她不会骗自己最亲近的人,私下里说给最亲近的人的话,那一定是真话了吧。
何况他只要一见到自己,立刻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谁会接受一个女骗子?做妾都不配,还妄想做一位很体面的生员老爷的妻?
“姐?”
两人到了院门前,见她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南飞飞不禁有些担心。
“嗯?”
谢雨霏清醒过来,忙眨眨眼,眨去眼中的泪水,那倔犟坚强的个性,驱走了她心中的忐忑和惶恐:“这么多年,没有你,我还不是一个人撑过来了?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了我多年来维护的一切!你可以看不起我,我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我干嘛要怕你?我才不怕你!”
谢雨霏把银牙一咬,好象一位踏入沙场的战士,决然地道:“走
第133章 恶女先告状
第133章 恶女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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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么这次回乡,你还要回青州去吗?”
谢露蝉初见进来一个不相识的公子,带着一个管家,还以为是闻其画名而来的客人,待彼此一通名姓,不由大喜若狂。眼见妹妹渐渐长成,而亲家却下落不明,做为兄长,他是心急如焚。
他固执地认为,婚契既在,妹子就是人家的妻子了,万万不能变节改嫁,败坏了门风,可若亲家找不到了,那妹妹岂不是要守望门寡?所以这几年来,他每隔三五个月,就要去秣陵镇打听一下消息,却始终没有对方的下落,这事都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了,没想到今天对方终于找上门来了。
匆匆送走了几位好友,谢露蝉便把妹婿迎进了房中,备了香茗听他细述这些年来的经历,知道他如今家境殷实,又中了功名,心中先自一喜,再仔细打量这位妹婿,谈吐气质,相貌模样,样样都很中意,更是替妹子感到高兴。
只是一想到二人完婚之后,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小妹就有可能随妹婿回转青州,谢露蝉心中着实不舍,所以有此一问。夏浔道:“这次回乡,我不打算再回青州了。就在故乡定居下来。”
谢露蝉喜道:“这样好,这样好,一别故乡十余载,所有根基都得从头建起了,不知妹婿以后打算做些什么营生呢?”
夏浔道:“这个么,回乡之前,小弟已将家中浮财尽皆起运金陵,现借予一些有信誉的商号放钱生利。如今我已回来,打算在家乡买上几亩好水田,再加上当年离乡时已经荒弃了的几亩田地,先稳定下来,详细情形,还得慢慢思量。”
谢露蝉不断点头:“好,好好,不过读书从仕,才是正途。妹婿已经考中生员,于读书一道切不可放弃,还要认真读书才是。如今你刚刚还乡,要翻修老宅,又要操办婚事,一时半晌的可能顾不上了,但是明年,总要争取继续考试,至少中个举人才是道理。”
夏浔心道:“举人?就我这学问,再去考一回秀才都得穿梆。”嘴上却连声答应着。
谢露蝉对这个妹婿十分的满意,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便问道:“那么,妹婿打算与谢谢什么时候成亲呢?”
夏浔先是一怔,随即才醒起这是那位谢露缇姑娘的小名儿,想必这位大哥是叫习惯了,不自觉地便叫出了她的小名儿。及至此刻,他还没有见到自己那位新娘子,只不过看哥哥这模样儿,妹妹的长相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自己中极品大奖的危险不是很大,所以心情也放松下来,便道:“小弟刚刚回来,祖屋还在重建,估摸着大屋要建好,还得小半个月的时间,能够入住得在一个月后了。整个房舍庭院全部建造完毕,最快也得三个月,然后还得操办筹备婚礼,那就得八月中旬了。”
谢露蝉道:“嗯,那咱们就暂定于八月中秋吧。中秋月圆,正是百年好合之佳期。妹婿父母双亡,我家呢,谢谢现在也只有我这一位长兄,事情也只好由你我二人做主,你看如何?”
夏浔还没见过那位未婚娘子呢,不免迟疑着道:“这个……,是否等令妹回来,与她商议商议再说?”
谢露蝉大笑道:“妹婿,媳妇还没过门儿,这便开始惧内了么?哈哈,婚姻大事,岂能由她一个女孩儿家自己作主,像话么。我说几时,那便是几时了,咱们两个商定便成,谢谢一向乖巧,会听我这个大哥安排的。”
夏浔趁机问道:“喔,令妹……似乎不在家?”
谢露蝉道:“是啊,她经常不在家。”
这句话说完谢露蝉突又觉察不妥,这句话很容易给妹婿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忙又解释道:“谢谢平时都随这条巷中的南大娘学习女红、烹调、琴棋,南大娘是个寡居的妇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与她也十分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