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红尘-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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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出门,迎面碰上几个正要去餐厅的中国代表。酒店里的温度非常适宜,如果不到外面是不需要厚外套和围巾的,一看就是外出的装束。参加会议的中国小组有规定,会议期间不得擅自离队,有事须提前请假,经组长同意后方可离队。一个海军军官随口打招呼:“出去啊?”另一个陆军少将跟张志诚很熟,笑着说:“嘿,想擅自离队咋地?”张志诚笑道:“哪里,哪里,特批的。”旁边一位老将军是组长,说:“志诚是上海局出来的,准他吃顿娘家饭吧。”
下楼的一路上都是人来人往的,不能谈工作。张志诚也趁着下楼这段时间在脑子里思考怎么安排北京的工作,他对这个叫“叶子农”的人一无所知,但是对叶辉将军的大名还是有所耳闻的,在战争题材的影视剧里也时常能看到这位已故将军的名字。
外面小雨夹着雪粒还在下,上海国家安全局的车子已经停在酒店门口了。车里的人看见张志诚走来就下车迎上去,张志诚对他说了几句什么,那人又回到车里,张志诚这才到酒店大厅一处无人的地方跟周秘书交代工作。
张志诚说:“你给秦处长回个电话,一、这是急茬急办的事,要快。二、先从外围摸摸情况,渠道要可靠,不要贸然靠近,看清点脉络了再说,别情况不明就弄出一堆动静,一旦有哪儿不合适的不好收拾。三、找几个政工专家候选,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正常的处置是选个合适的人以合适的方式找他谈谈,晓之以理,做了我们该做的就行了。娘要真想嫁人,谁也拦不住。这个工作要做在前头,要先有个准备。”
周秘书说:“明白,我马上去办。”张志诚说:“跟老秦说,后天下午开个碰头会。”周秘书提醒道:“研讨会后天上午结束,会后还有活动和欢送晚宴。”张志诚说:“活动和晚宴我都不参加了,研讨会一结束我就回北京。”周秘书说:“好的,机票的事我去办。”张志诚交代完工作,出去坐上车走了。
上海的军事安全问题国际学术研讨会刚一结束,张志诚就马上赶回了北京。北京的气温比上海低了许多,冷冽的北风刮在脸上像针刺一般,灰蒙蒙的天空飞扬着零星细碎的雪花。前来接机的秦处长、焦干事和张志诚的司机、保卫4个人在大厅等候,一见张志诚和周秘书出来了,大家迎上去。
秦处长也是40多岁,面相比张志诚显得老些,已经有不少白头发。焦干事则是30出头的年纪,方正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精干而不失稳重。司机和保卫的年龄更年轻些,虽然他们都穿着便衣,但从举止和眼神中不难看出都有一种受过训练的军人素质。
张志诚说:“干吗来这么多人?”张志诚的司机说:“秦处长安排的。”秦处长说:“咱们和小焦坐一辆车,周秘书跟他们坐一辆车。”
出了大厅,张志诚上车后笑着说:“形式主义。”秦处长问:“咋啦?”张志诚说:“我一说急茬,你连路上这点时间都不放过。”秦处长笑了,说:“看,主观臆断了不是?碰头嘛,在哪儿碰不是碰?遇上堵车,你有个事聊着时间还好过点。”焦干事开动车,解释道:“主任,这您可误会秦处了。根据掌握的情况,秦处估计您会去趟刑侦局,怕您时间不够,去晚了人家就下班了。”张志诚敏感地问:“是叶子农吗?”秦处长说:“是,叶子农涉嫌特大偷渡犯罪,红川警方几个月前就立案了。我们从北京机场的出入境管理记录查到,叶子农在近几个月有两次入境记录,每次都是去红川,前后在红川待了近两个月,做了一笔利用劳务输出变相移民的生意,被人举报了。叶子农生活圈子很小,几乎没什么朋友,可这案子涉及不少人。”秦处长说着,把调查材料递给张志诚。调查材料分别来自红川公安局、公安部出人境管理局、中国驻德国大使馆、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叶子农户籍所在地派出所、陕西延秀叶子农下乡所在地村委会、黄埔政法大学、六祖佛学院……调查材料里其中有一份就是方迪调查叶子农的文件,是原件传真过来的。
张志诚看材料这段时间车里的人谁都没有说话,汽车一直往市区行驶。大约过了20多分钟,张志诚有详有略地大致看了一遍材料。
秦处长拿出一个小记事本,翻开看着说:“柏林这条线是截止到德国华侨联合商会轮值主席钱静辉,纽约这条线是截止到纽约华商会主席许亚夫,红川这条线是截止到红川公安局刑侦处,北京是截止到叶子农户口所在的居委会。调查全部局限在外围,对纽约的林雪红、慕容久、方迪、徐红、沈彪,红川的黄书宁、余其伟,还有演艺圈的戴梦岩、梁士乔,这些近期跟叶子农有关联的人都没去碰。”
张志诚说:“这小子胆儿够大的,一次弄出去一百多人。还有那个方迪,敢仗着方将军的影响利用行政资源搞调查,也不怕给她爹捅娄子。”秦处长说:“除了慕容久,纽约那边没人知道调查报告是方迪搞的,我们也是根据线索从北京这边查出来的。我是这么看的,纽约那边,华商会提供的情况我认为是可信的,而且也得到了其他渠道信息的印证。慕容久没有任何政治背景,与叶子农接触纯粹是出于面馆生意的考虑,而方迪仅仅是给慕容久帮忙,与叶子农更没有关系,这条线可以排除。戴梦岩与林雪红是一条线,也可以排除。那么剩下的就是布兰迪这条线,据许亚夫说,布兰迪在柏林就注意叶子农了,对方迪的调查报告也很有兴趣,很可能跟布兰迪有关系,至少也有间接的关系。如果这个也排除,那就只能说明叶子农与NRG联盟是蓄意已久的。”
张志诚说:“蓄意已久……不像。这人怎么看都不像个政客。”焦干事说:“那布兰迪的可能就更大了,他在离开柏林前特意拜访过叶子农,而方迪的调查报告则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张志诚摇摇头说:“方迪的调查报告并没什么新东西,只是起到了证实的作用。”秦处长说:“政工专家找到两个,一个是驻德使馆的政务参赞,一个是中德人民友好协会驻德办事处副秘书长,都在柏林,但是找叶子农谈话实际上已经不现实了。我把各路汇总的情况梳理了一遍,我认为焦点是在叶子农涉嫌特大偷渡犯罪上。”
车子进入市区后开始出现堵车,走走停停。正如秦处长所说,有个事聊着时间确实好过了许多,不会觉得那么烦躁了。
秦处长说:“红川警方在叶子农的问题上大致有3种可能,一是证据不足,撤案;二是证据充分,发出拘捕令;三是事实不清楚,传唤叶子农到案说明。问题是这是一个被搁置的案子,不立案不行,立了案又查不下去,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查了。在这种情况下去找叶子农谈话,显然是极不恰当的。谈得好,是不是就可以不查他涉嫌犯罪了?不是嘛,一样要查,谈好谈不好都要查。那我们最怕什么呢?最怕的是你前脚去谈了,警方后脚传唤,你不能干预红川警方办案,可这事它确实又有联系,也就是说谈好谈不好你都是政治迫害,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政治影响会比‘部长事件’更严重。”
这会儿正堵车,焦干事转过身子说:“红川的案子被搁置,不能排除有地方利益保护的成分,但不是主要原因,事实上当事干部是希望查的,有个结论就不留辫子了。红川警方也很为难,是为经济保驾护航?还是漠视犯罪?吃不准了。劳务输出是个新事物,法律确实没有禁止户口迁移的条款,可这事又确实不符合常规,这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该咋摸了。跨国劳务不是红川一家的问题,红川警方是想拖一拖,看看结果,看看政策走势。”秦处长说:“我认为有必要跟红川警方协调一下,要传唤就传唤,要撤案就撤案,实在吃不准也可以向最高检最高法寻求司法解释。其实没那么严重,也没那么复杂,只要是刑法没有禁止的,你是定不了罪的,这一点他们个个心里都清楚,只是有人举报,警方就得受理,不能没这个过程。这案子不能再拖了,再拖就挡道儿了。”
车子又开了,但是车速很慢。焦干事说:“先谈后传,很容易被社会误解,也肯定会被反华势力渲染成政治迫害。”秦处长说:“以现在的情况,警方选择刑事传唤最为恰当,不说有罪没罪,只是传他到案说明情况。如果叶子农拒不回国应讯,那是抗法,必要时可以通过外交途径引渡。如果他回国应讯,那就有罪定罪,没罪就谈,也可以采取限制出境。”焦干事说:“传唤先于谈话,顺序合理。刑事传唤至少说明NRG联盟任命的是涉嫌特大偷渡案的犯罪嫌疑人,对降低负面政治影响有利无害。”
汽车一会儿遇到堵车,一会儿遇到红灯,时走时停。张志诚一边听,一边思考,就这样过了好久。在离机关办公楼只有几公里的时候,他说:“前面找个地方停车,小焦跟他们一起回去,老秦跟我去刑侦局。”焦干事回答:“明白。”秦处长说:“好,我开车。”焦千事开车下了主干道,拐进一条不宽的小街,找个空当停下车,跟在后面的车见状也停下了。秦处长走到后面的车前跟周秘书说了几句,然后回来坐到驾驶座位。张志诚也从后座下车了,坐到了前面副驾驶的位置。于是,两辆车分别按各自的路线开走了。
秦处长把着方向盘笑道:“咋样,这不算形式主义吧?”张志诚笑笑,然后困惑地说:“这个叶子农……我怎么觉得那么蹊跷呢?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突然发生了呢?太突然了。”秦处长说:“这一点我也想过,可NRG联盟的公告总是事实吧。因为慕容久在红川跟叶子农待了一个月,我想过从方迪这里作为切入点了解点情况,可慕容久这种人根本不关心政治,叶子农真有政治上的动作也决不会让慕容久知道,他们之间也没这个基础。”张志诚说:“我看了这段,刑法将来会增加骗取出境证件罪,但现在还没增加,只要劳务输出是事实,不管你当面对质还是出实,都没法律问题。这小子虽然挺赖,但他还是有分寸的。还有个疑点,如果他有心政治,会不会为罗家的事去冒涉嫌犯罪的风险?拿几个钱表示一下就行了嘛,既安全又体面。”
秦处长说:“传他一下。他敢不敢回来,也许就是鉴别真伪的分界线。”
第二十六章
叶子农在有心无心地看书。说有心,因为看书、思考就是他的生活方式,是生活,就像抽烟喝茶一样平常,与工作无关,与生存、事业、成就……统统无关,没有任何功利的成分,仅仅是生活方式。生活中有人嗜烟,有人嗜酒,有人嗜棋……而他则嗜好认识社会结构的因果真相。他从一开始的要弄清楚父母的信仰是什么,逐渐由J喷性到习性,逐渐演变成一种生活方式。他活在白己的世界里,没有尊卑贵贱,只有查不完的资料,解不完的题。
说无心,因为他与沃尔斯见面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从时间推算他觉得就在这几天该发生点什么了,一定会的。他在等,等那个每个下一秒都有可能响起的门铃声,这使他看书时总是不能完全集中精力,总要分出一条神经留意门铃,这很烦人,让人难得清静。叶子农清静惯了,不是那种生活在繁杂事务中的人,喜欢有事说事、没事待着,不喜欢总被个事牵扯着,不管是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