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南河镇 >

第50部分

南河镇-第50部分

小说: 南河镇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军阵前,陈德润策马向前,指明要升允出来回话。对陈德润的为人以及学识,升允已早有耳闻并颇为敬重,却不知只一纸书信,便抽去他釜底之薪的,正是此人。
听说要他阵前答话,升允还以为又是议和。已经骑虎难下,升允正巴不得陈德润能借他个梯子。谁知刚一出马,陈德润便用马鞭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说:“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自古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今帝制气数已尽而共和又势在必行,当今尚能顺应天命体恤民意,尔既读圣贤之书,何以又亵渎圣贤之理逆天而行?私藏诏书,乃大不忠;手足相残,乃大不孝;涂炭生灵,乃大不仁;残害无辜,乃大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安敢立身于皇天后土之间,实不知廉耻尔!”
陈德润的一席话,直骂得升允狗血淋头无地自容。无言以对又羞愧难当,升允立即拨马抱头掩面而回。
升允正左右为难,却见两个关中名儒,同时也是他的故交好友前来劝说。他这才拿出诏书大哭曰:“如今皇上退位,我已无君可事,惟有一死以报圣恩。”
升允并没有践行自己“一死以报圣恩”的诺言,而是偷偷东渡,去了日本。
持续了半年的辛亥革命西北战事,终于随着升允的亡命天涯,而宣告结束。
在位于省城菊花园街的官邸内,张凤翙设家宴为陈德润庆功,并将老秀才、老神仙、孙兰玉、戴维和玛丽也一并请了过来。
孙兰玉和玛丽自有张夫人作陪。张凤翙亲自为陈德润把盏说:“张某愚钝,却也知‘急则治标,缓则治本’的道理。今先生刚柔相济,治标而又不忘其本,致书马安良劝其退兵釜底抽薪于前,又临阵痛斥升允扬汤止沸于后,兵不血刃,便使其无颜恋战而化干戈为玉帛,致革命军将士不再流血牺牲,而关中父老亦不再生灵涂炭,真孔明再世也!张某有言在先,今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请先生先干了此杯。”
陈德润却谦让说:“今清廷气数已尽,共和乃人心所向。升允不识时务又自不量力,竟敢以残渣余孽之众,拒大帅名正言顺之师,实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耳!今自取其辱乃时也,势也,岂陈某一人之功?”你推我让中俩人竟相持不下,于是同干了一杯。
张凤翙又给老秀才敬酒,老秀才惶恐地说:“老朽无尺寸之功,又怎敢烦大帅相敬?”张凤翙说:“若非前辈挺身而出,张某即便是三顾南河,陈先生也未必就肯出山。又何言无尺寸之功?还请务必赏脸满饮此杯。”老秀才见拗他不过,于是在吱儿的一声后,酒杯已经见底。
轮到老神仙时张凤翙说:“老先生为药王后裔,又德艺双馨,令人敬佩。今妙手回春救我诸多将士于一息,实在是劳苦功高。既同为长辈,还请务必赏光满饮此杯。”话已说道这个份上,老神仙知道无法推辞,于是在说了声“惭愧”后,也一饮而尽。
到戴维面前张凤翙还未及开口,戴维却已站起来说道:“我们西方人本不会喝酒,但今天的酒,戴维却一定是要喝的。中国乃泱泱大国,春节又是中国最隆重的传统节日。值此佳节,中国又去帝制而取共和,实乃双喜临门可喜可贺。今入乡随俗又酒逢知己,戴维就先饮为快了。”
如咽黄连,勉强饮完后,戴维已被憋呛得满脸通红。见戴维不住地唏哈着,张凤翙突然醒悟,于是大声地吩咐道:“拿威士忌!”
月落星稀,整个省城都进入了梦乡;万籁俱寂,菊花园街更是静悄悄的。整个省城已经疲惫不堪,整个菊花园街也已不堪疲惫。
众人都已分头歇息去了,陈德润与张凤翙却都毫无睡意。俩人促膝而坐,一盏青灯,一对景德镇产的,白底蓝花的细瓷茶碗陪伴着他们。屋里弥漫着西湖龙井的异香。
“日前三面应敌无暇多想,如今南北议和了,心里倒有些无所适从。面对当前时局,不知先生有何高见?”张凤翙不无忧虑地问陈德润道。
“大帅所虑不无道理,陈某也亦深有同感。清廷实不足虑,但有一人却不可不防。”说着,陈德润用右手的食指在茶杯里轻轻蘸了一下,然后又在茶几上画了一个圆(袁)。
“愿闻其详。”张凤翙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意会。
“此人系清末权臣,后又组建新军培植党羽,连摄政王都惧他三分,大帅岂可不防?此人工于心计,决非升允等平庸之辈可比。他挟天子令诸侯逼清帝退位于前,又据北方号令南方迫孙先生下野于后,其狼子野心,已可见一斑。此贼犹汉献帝时之曹阿瞒,乃乱世之奸雄耳。他日祸国殃民乱天下者,必此人也。”陈德润说。
 “啊!有如此严重?”张凤翙颇为吃惊地说。
“岂止有?恐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曹阿瞒有学有术,虽杀太子弑后宫,却还知君臣有别尚不敢废帝自立。此人却不学有术,他拥护共和是假,逼宫废帝是真,正所谓以假乱真者也。一旦时机成熟,天下又难免重归一姓矣。”陈德润说。
“若果如先生所言,又当如何是好?”张凤翙忧心忡忡地问道。
见张凤翙心情沉重的样子,陈德润又安慰他说:“大帅亦不必过虑。民主共和乃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正如黄河长江之水虽时有回旋,但东归大海之势,却是无法抗拒的。乱臣贼子虽能逆潮流于一时,却不能得逞于一世。玩火者,必自焚。自取其祸而遗臭万年的,必是此贼。”
见张凤翙期待的样子,陈德润又接着道:“只是中华乃一古国,光帝制就长达数千年之久,今虽尸骨已寒形骸入土,但阴魂未必就能消散于一时。故民主共和之路,将会更加漫长亦多费周折。仕途险恶,大帅还需审时度势明辨是非,巧妙应对方能洁身自好。”
张凤翙说:“多谢先生指教。张某自当小心谨慎,绝不做有损国家民族的千古罪人。不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张某虽非秦人,却饮秦水而食秦粟,自当不负三秦父老为百姓做些实事。请问先生当务之急若何?”
陈德润说:“为官当以安民为要,而民又以食为天。今秦人居富庶之地却不能自给,流离失所啼饥号寒者,又不计其数。所以手持金碗而又沿门乞讨者,盖因战乱与鸦片尔!今战乱虽暂时得以平息,但种食鸦片之恶习却愈演愈烈。故禁种、禁运、禁食鸦片,乃当务之急。”
张凤翙说:“先生一语中的,使张某茅塞顿开。张某亦有此意,却又老虎吃天无从下手。还请先生明示。”
陈德润说:“禁烟方法有二:一曰”严禁”,一曰“弛禁”。大帅欲严禁还是弛禁?”
张凤翙问道:“何谓“严禁”?何谓“弛禁”?”
陈德润说:“严禁是强行禁烟,要做到禁种、禁运、禁卖和禁食,且以首尾两禁为要。禁种要做到地不漏亩,亩不漏分;禁食要做到村不漏户,户不漏人。禁种而断其本,禁食又绝其末。凡违抗者,轻则拘役,重则判刑,直至杀一儆百。其难度之大,不亚跟升允作战,但收效甚好,且能根除。
通过提高税率,既增加财政而又遏制鸦片的,叫做弛禁。弛禁美其名曰“寓禁于征”,实际上却是“寓征于禁”,反而使鸦片的种植、营销以及吸食由非法变为合法。财政看似增加了,国力却越来越弱。烟商的盈利是有增无减,而烟民的开销却是无减有增。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受害的,还是人民还是国家,因此无异于饮鸩止渴。若是弛禁,还不如不禁。”
 “严禁严禁,斩草去根,除恶务尽。”张凤翙不假思索地说。
 “当年林则徐林大人在虎门销烟,其壮举威震寰宇,国人是何等的扬眉吐气?列强又是怎样的闻凤丧胆?为软弱无能的清政府,又争回了多大的脸面?可后来呢,后来竟落了个流放伊犁的下场。此举关系到身家性命,大帅不可不察,亦不可不思。”陈德润劝道。
 “不错。记得在赴伊犁途中,林大人还留有对联一副,却怎么一时又想不起来了。”不住地拍着脑门,张凤翙苦苦地思索着。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陈德润随口唱道。
“对对对,就是这。瞧我这记性。。。。。。但不知作于何地?”恍然大悟后,张凤翙又接着问道。
 “说来也巧。正是途径西安时所作。”陈德润说。
 “这就对了。林大人言犹在耳,张某岂能因顾及身家性命而装聋作哑?”张凤翙突然慷慨激昂了起来。
 “大帅——”陈德润欲言又止。他已被张凤翙所感染。
 “先生好意,张某心领了。我意已决。不禁则罢,要禁就严禁!”说着,张凤翙竟一拳砸在了茶几上。茶碗被震落在地板上,啪的一声打得粉碎。
“张某愿效仿林则徐林大人,但不知先生能否像邓廷祯邓大人一样,助我一臂之力?”张凤翙接着问陈德润道。
 “愿效犬马之劳。”见张凤翙如此坚定,陈德润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俺老张,就是关天培了。”随着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张云山健步走了进来。
本想激流勇退辞去县知事,但揣在怀里的委任状,陈德润却说什么也拿不出手了。他的从政生涯并没有就此结束,只是换了一个舞台而已。
 天,已经大亮了。





 第十四章小长工绝处逢生 柳

按关中人的说法,凡上了年纪的人,大约有三个共同的地方——爱钱,怕死,没瞌睡。
河西堡的老地主,虽然也已是一大把年纪,但却是个豁达的人。他有自己的人生哲学,深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更深信关中人“该死的不得活,该活的不得死”的口前话。经常有些天不怕地也不怕的顽童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不一会儿,却又被大人们用耱地耱从三女河里抬了回来。老地主经常为此而感到惋惜,并多次把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娃子们,从水里呵斥到岸上,又从岸上呵斥回家里中。
那些在公婆跟前受了委屈的媳妇们,一时想不开扑进了三女河;那些被媳妇辱骂了公婆们,一时转不过一头钻进了黑咕隆咚水井,他们倒是真的想一死了之,却往往反被闻讯赶来的人们救了起来。不想死的死了,想死的却不得死,这就是命!
对于前者,老地主总要以长辈的身份数说她们几句:“瓜娃些,一个锅里搅勺把,哪能没个磕磕碰碰的?”对那些已有了儿和女的,他还会摸着孩子的头对她们说:“你看这娃子女子一狼一窝的,一个比一个长的心庝,你咋就忍下心撂下他们不管?”直说得那些媳妇们不由自主地搂着自己的儿和女,抱头恸哭。
如果是后者,是公公,老地主就会开导他们说:“好我的老哥(大兄弟)些,都一大把年纪咧,跟嘴上没毛的娃娃们较的是啥量些。你拧尻子这一走,我连个顶楞抬杠的人都没得咧!快快快,快把烟锅子给我。”如果是婆婆,他也会抱怨她们说:“看你这老嫂子(大妹子)些,你这俩腿一登倒落了个干净利索,可串门时我连口水都没人倒了。”避过其他人,他还会压低声音戏谑地说:“你这一走,教我老哥(大兄弟)天一黑,可挖抓谁呀些?”不逗得他们或者她们破涕为笑,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至于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他认为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是你的,谁也拿不走,即使被拿走咧,转一圈它说不准又回到了你的腰包;不是你的,你争也是白争,今天争到手咧也装进自家的口袋咧,你也甭扎哇,明天它也许又捏在人家的手里,或者装在人家的口袋里。你再眼红,再不憋服,它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