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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部分

南河镇-第108部分

小说: 南河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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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险恶,驻京联络处已失去了继续存在的意义。陈致远准备让弟弟陈静远陪妻子马月盈以学生的身份经太原回西安,却被马月盈一口给回绝了。马月盈义正言辞地说:“静远正在念书耽搁不得。我既为军人之妻,岂有临阵脱逃之理?恶战在即我学的又是医护专业,眼下的国民二军需要我。”
陈致远闻言深受感动,他借故低价盘出了书店,在跟马月盈去北大给给陈静远打过招呼后又去向张季鸾先生辞行。见小夫妻态度坚定,张季鸾虽为他们的安全担心,却知已无商量之余地。陈致远已事先已给自己准备了个高级参议的证件,张季鸾在给干女儿马月盈办了个记者证后,又与小两口合影留念并就手将照相机送给了马月盈。
与联络处的工作人员一行八人一起,陈致远夫妇登上了西行的列车。
虽说是兵败如山倒,但岳维峻的失败之快,却还是出乎了陈致远的意料,沿途所看到的,都是正频频调动着的镇嵩军。在到达三门峡时,这才偶然看到一些缺胳膊少腿的国民军伤兵,他们褴褛的衣衫已经血迹斑斑,有的伤口还正在滴血,包扎伤口的白纱布也被染成红色。他们互相搀扶着垂头丧气地蹒跚而行,可怜这些平时天不怕地也不怕的关中汉子,这时还得提防躲闪顽童们随时可能抛向他们的砖头瓦块。。。。。。
一九二六年的春光明媚依旧,但陈致远和马月盈的心里却是一片阴霾。耳不忍闻目不忍睹又心如刀绞,一行人都闭上了眼睛。
快到潼关时,国民二军的伤兵突然多了起来。镇嵩军对他们逐一地进行盘查,稍有不顺眼者立即被拉到山崖边就地枪决。崖下尸体压着尸体,一泓流水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清澈。
潼关车站上,一个头戴礼帽身披风衣的中央大员,被七八个西装革履的随从众星捧月似的前呼后拥着。大员的身边还有一位雍容华贵,既年轻而又标致的女郎。所有人都不得不对他们敬而远之,要不是挂在胸前的那部照相机,人们肯定会误以为女郎是中央大员的太太,或者说是那部照相机,使人们误将中央大员的太太,当成了陪同而来的新闻记者。
中央大员戴一副茶色眼镜,他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文明棍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崖边,蹙眉注视着崖下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不由又用雪白的手绢掩住了鼻孔。“野蛮!太野蛮了!”女郎一边惊叹着一边不断地转换着角度,并咔嚓咔嚓地按动着相机的快门。随从们敞开的西服内,都别着一支小巧玲珑、乌黑而又泛着蓝光的手枪,他们目中无人地形成一个半圆将大员和女郎围在核心。
在犹豫了一阵后,镇嵩军的士兵们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的心理,于是都偷偷地围拢了过来。也许是出于职业的敏感,那些执行任务的镇嵩军士兵,对这些小巧玲珑乌黑而泛着蓝光的手枪,似乎更感兴趣。
“不是德国造,就是美国造。”一个士兵感叹地说。
“咱们的刘总司令也未必见过。”另一个士兵附和着。
“奶奶的!瞧咱手里这条烧火棍。。。。。。”有的竟扔掉提在手里的步枪,嘟囔着骂了起来。
“这位大爷是。。。。。。”一个挂着营长军衔镇嵩军的军官,大着胆却又陪着小心,点头哈腰的问道。
“中央政府的特派员!”一个随从头也不回地说。
“禽兽!简直是禽兽!”特派员突然摘掉眼镜回过头来,目光像是两把利剑。营长啪地脚跟一碰就是个立正,还没看清特派员究竟是光脸还是麻子,他却又赶紧埋下了头。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叫他给我滚过来!”特派员吼道。
 “报告特派员!旅长他——他不在。”营长回答到。他仍然没有抬头,脸上却已是汗津津的。
“撤岗放行!回头我再找他刘震华算账。”特派员说着又背过身去,口气总算是缓和了些。营长微微抬了抬头,但依然在犹豫着没有挪脚。女记者立即将镜头对准他说道:“要不要在报纸上露个脸看看你的尊容,还有你的兽行?”营长这才掂出了轻重,于是连忙用手挡住照相机又气急败坏地说:“不不不!千万别。。。。。。”接着他回过头命令说:“撤!还不快撤!”
“早都该撤了。俺舅家就在陕西,是咸丰五年黄河改道时逃难过去的,人家陕西人可没亏待他。”一个士兵放下了手里的烧火棍说。
“对着呢!俺姨婆也在陕西,听我姥姥说好像也是那个时候过去的,俺姨夫爷是个陕西人,听说现在已儿孙满堂有一大家子人呢。”又有一个士兵附和着也放下了手里的烧火棍。
“特派员,我们住还是回?请您给句话我也好早些安排。”一个随从毕恭毕敬地请示道。
“北京方面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就不住了。”特派员吩咐说。
“好!我这就去安排。”说完后他转身而去。
 当晚刘镇华才知上了大当,于是立即严令潼关以东沿途各站拦截车辆。镇嵩军一直忙活到天亮,却既没找到特派员也没找见女记者,因为特派员陈致远跟女记者马月盈与他们的随员们,已经到了西安




 第二九章刘镇华兵临城下 李

去年开春,一批又一批豪情满怀的精壮小伙子们,在信心十足地搭乘着七十子兄弟的木船渡河南下,又雄赳赳气昂昂地通过南河镇,一路出潼关去中原投奔胡景翼投奔国民二军。今年的春光虽明媚依旧但情况却大相径庭,一个又一个失魂落魄的伤兵或架着鹰或搭着拐,又一脸灰败地在南河镇上沿门乞讨着。在勉强的混了个蔫饱肚子饥后,他们又被七十子兄弟免费送回到渭北,去继续他门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涯。
人生如梦!
没有人为他们负责,因此他们以后的人生之路,注定是更为漫长也更加艰难。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没有多总还有个少,不乏同情心的南河镇人宁可自己少吃上一口,也要喝住自家的黄狗黑狗或者花花狗,给他们端在手里的那个跟他们人一样,也已残缺不全的黄碗里,勾上半勺饭或者放上一小块包谷面窝窝头而决不会让他们失望。那些细心的人还惊奇地发现,当你出于同情而问及他们的遭遇时,他们那憔悴而灰败的脸上反而会绽出一丝苦笑来。后来人们才终于弄明白了,他们虽然将一只胳膊或者是一条腿丢在了关外丢在了河南,但却还算是不幸中的有幸者。那些数以万计的尸体被丢进了黄河,这时可能已随波逐流魂归大海,他们才是真正的不幸中不幸者。
刚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人,总是跟那些死鬼相比而暗自庆幸。死者长已矣,生者还要在漫长而又崎岖人生道路上艰难的跋涉。
生死两茫茫!也许这些自以为不幸中的有幸者,才是真正的不幸中的不幸者。
钱越捎越少,话越捎越多。从马月盈她舅佘有志的口中,南河镇的人们或多或少地逮到了一些关于陈家跟马家的情况。听说陈家的大公子在国民二军里发了大财,眼下还是北京一家大商店的总经理,而那个如花似玉的马月盈经常往陈家跑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要不她爷她爸都是木匠,而她一个女娃娃凭啥跟陈家的二公子一样,也考上了北京的学堂?听说陈家的大公子还碰巧救了马月盈一命,因此马月盈伤了许多大公子的脸而以身相许,不久后便嫁给了陈家的大公子而成了举人家的少奶奶。
当小伙子们成群结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中原那阵,南河镇的人不得不扎起大拇指说陈家祖坟里的风脉好,祖上又积了不少的阴德,浩荡的祖荫先保佑陈德润中了举,接着又保佑陈家的大公子在队伍里又是当官又是发财,出门坐的是小汽车回家住的是小洋楼。面对重金都不肯点头的马月盈,却一文不取就乖乖地钻进了陈家大公子的怀怀,真是官运财运外加桃花运一齐来,想得的得不到想撵却撵不走。二公子陈静远那就更不用说了,他竟一步登天考上了京城里最好的高等学府,跟过去相比算上算不上状元及第,南河镇的人因吃不准而尚有争论,但至少相当于中了进士将来能松松泛泛地当个县长,却是南河镇人的共识而用不着再争得脸红脖子粗。
该是谁的你想躲都躲不掉。这是南河镇的土哲学家土观察家与土评论家们得出的论断。
自从云南人的告示出现在南河镇后,麻子佘的无头案终于大白于天下。麻子佘因谋财而害命,在谋财害命后又因果报应而死于非命,老婆子也连惊带吓疯癫而死,这钱有了人却没了。麻子佘人虽死阴魂却不肯就散,还把“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的基因传给儿子佘有志。佘有志也子承父志,先用他爸麻子佘留下的不义之财买官,然后又用卖官得到的权力鱼肉乡党盘剥邻里中饱私囊,倒也显赫一时而成为南河镇一带的首富,又耗银万两盖起了黑压压的一片庄园。南河镇没有人到过紫禁城,甚至连西安的皇城都不曾去过,也情知佘福庄亦不敢与之媲美,但在南河镇一带却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了。在南河镇一带又有谁进过皇城?又有谁见过紫禁城?因此佘福庄就是南河镇人心目中的皇城和紫禁城。皇城和紫禁城自然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这不!佘有志费心巴力盖倒是盖起来了,结果还不是被没收了充公了?
不该是谁的你再争也争不来。这是南河镇的土哲学家土观察家与土评论家们得出的又一个论断。
背地里则是另一番议论,那些吃不上葡萄的狐狸却在自欺欺人的说葡萄是酸的。他们又是添油又是加醋地说,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和巧事?而且偏偏都让他陈家给赶上了。那个刚出水的芙蓉马月盈已经被人打了排子枪,都显怀了却还弄不清肚子里的,究竟是谁的种子发的芽芽。杂种没个爹怎么能行?慌不择路,她这才一下子扑进了陈致远那小子的怀里。
有道理!南河镇娶个带犊的新媳妇也不是没有喀。于是竟也有人相信葡萄是酸的了。
当伤兵们陆陆续续地返回到南河镇时,听说陈致远却带着马月盈去了中原,而且一去就泥牛入海没了音信。没看陈德润夫妇跟马子亮两口子都快急疯了?一见伤兵他们又是给吃的又是给喝的,甚至还请到家里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对叫陈致远和马月盈的小两口子。伤兵有人回答说小伙子倒是看见过不少,有死的也有活的,有少胳膊的也有没腿的,就是没见有个女的。有的说倒是见了个女的,但却说的是河南话,而且还是个背躬蛇腰的没牙老婆子。于是南河镇的那些土观察家和土预言家们,便又大发议论说福跟祸是两隔壁。大起者必有大落,马月盈跟她肚子里那个杂种以及陈致远,怕是凶多吉少,财没发上人倒是顺着黄河已经漂进了东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南河镇的土哲学家土观察家与土评论家们得出的第三个论断。
土哲学家土观察家与土评论家们虽有三大定论在先,总乡约佘有志却不人云亦云,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看法。
骡子马不跟骆驼比,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南河镇上从没人跟皇上比过,而总是跟隔壁对门们一争高下。在南河镇能被佘有志放在眼里并值得与之较劲的,恐怕只有陈德润一家了。陈德润是中了举也曾经荣耀过一时,这在南河镇不但一般人,就连他佘有志也惊叹过羡慕过而且自惭形秽过。但后来佘有志竟觉得他的对手只不过是个傻子而已,有了钱却用来修桥补路,后来又扑恋着盖学堂编通志,而家里还守着他先人老秀才留下的,已经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两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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